第44章 第44章爱上另一个自己。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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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懋嫔挪西次间来了, 和贵妃一起在南炕上坐着。炕桌上绿釉狻猊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腾着,懋嫔的脸『色』不大好,贵妃和她说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裕贵妃见颐来了, 这回没给好脸子, 寒声道:“颐答应, 原以你晋了位, 好歹会持些,谁知你『毛』脚鸡似的,竟冲撞了懋嫔娘娘。你不知道娘娘肚子里怀着龙胎么?得亏大英列祖列宗保佑,没伤着小阿哥分毫,倘或有个好歹,你怎么向太后,向皇上交代?”见她还畏惧地站在屏风前,又一叱,“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懋嫔娘娘磕头赔罪。”
颐听了裕贵妃招呼, 在脚踏前跪了下来, 这时候膝头子受点罪没什么要紧了,要紧是先解了这禁足令,后头才好施。
“娘娘, 是莽撞了, 害娘娘受惊, 回去后细思量,自己也唬得一晚上没敢阖眼。”颐尽量把那不甚有诚意的话,说得婉转一些, 搜肠刮肚道,“其实里头想讨好娘娘,娘娘是知道的,可又驽钝,只会那些蠢法子。结果笨手笨脚,弄巧成拙……娘娘,求您别恼,对娘娘一片赤诚,是绝没有半分坏思的呀。”
懋嫔对她们一唱一和那套,很是瞧不上眼,老姑『奶』『奶』的说辞她是半分也不想听,只想让她快滚回她的猗兰馆,别戳在她眼窝子里惹人嫌。
裕贵妃见她傲慢地调开了视线,顺带没好气地瞥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她嫌自己多管闲事。可有什么法儿,她原也不想来的,这不是架不住皇上早前托付,让她照拂老姑『奶』『奶』吗。
“你瞧,她也是一片好。”贵妃干笑了一声道,“明知你肚子里的龙胎金贵,倘或她存使坏,怕也没这个胆子。先头劝了妹妹这许多,不知妹妹听进去没有,一个宫里住着,牙齿总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彼此谦让些,事儿去也就去了。”
可贵妃的这些话,懋嫔并不认同。
她直起了身子道:“不是不让贵主儿面子,实在是这贱人可恨,说了不吃,她偏送上来,若说她不是成,是论如何不相信的。贵妃娘娘既然如此偏袒她,那也容易,把她接您宫里去就是了。您和她多处,就知道她是个黑了肝的,能担待她,是贵妃娘娘的雅量,横竖这儿容不得她,请贵妃娘娘想个两全的法子吧。”
这是明晃晃的叫板,裕贵妃被懋嫔顶撞得下不来台,一时也有些恼火了,哼笑道:“倒是想呢,可万岁爷当初下令,就是言明了把颐答应指派进储秀宫的,有什么法子。既然妹妹觉得颐答应随居,让你里头不快,那就请上御前回禀,只要万岁爷发话,即刻将人安置进的永和宫,还妹妹清净就是了。”
懋嫔见裕贵妃摆了脸子,终究还是有些畏惧的。一个是嫔,一个已然是贵妃,且贵妃还摄着六宫事,当得罪了她,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可话虽如此,有时候骨子里的那分傲『性』难以压制,懋嫔也有些赌气,扭身子不说话,以此作对贵妃的反抗。
裕贵妃见她执拗,轻慢地调开了视线,“颐答应才晋位,这会子就抹了牌子,万一皇上问起,不好应答。妹妹的龙胎虽要紧,可眼下不是好好的么,人留一线,也是孩子积德。倘或有哪里不适了,传太医来随时诊脉,或开两剂安胎的『药』吃了,里也就安了,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倒显得你这一宫主位没有肚量,专和底下人不去似的。”
懋嫔被这话戳着了痛肋,气急败坏道:“贵妃娘娘是觉得龙胎还在,就不是大事么?她有意冲撞,倒成了和底下人不去?”
裕贵妃道:“上回也有人冲撞,你不是已经打死了一个吗。因着你怀的是龙胎,上头没计较,也替你掩去了。要论着大英后宫的律法,妃嫔打杀宫女是什么罪?轻则罚俸,则降等子,你不是不知道。如今颐答应不是宫女,她是有位分的,你禁了她的足,养殿那头等着翻牌子,倘或皇上找不见她的绿头签,就请你亲自向皇上回话,这事本宫再也不管了。”
裕贵妃说完,愤然站起了身,冲底下还跪着的颐道:“你起来,仍旧回你的猗兰馆去吧。懋嫔娘娘做主罚你,是储秀宫的家务事,这贵妃自是管不着的。成了,你的禁令能不能解,全看你个人的造,万一皇上要是想起你,自会有御前的人来领你。”
贵妃说罢下了脚踏,翠缥和流苏上来搀扶,说话儿就要往外去。
懋嫔这会儿才有些畏惧,她是怕事儿越闹越大,倘或当惊动了皇上,自己要是实打实怀着龙子倒也罢了,可如今……不是空儿的么!忙给跟前人使眼『色』,让她们拦住贵妃,自己则掖着眼泪哭起来,“贵妃娘娘息怒,这不是没转弯来么。她冲撞,认和她计较了一回,现在想来是小肚鸡肠了。罢了,既然贵妃娘娘发了话,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解了颐答应的禁足令,照旧让她上牌子就成了。”
颐在一旁听她们唇枪舌战了半天,后终于等这个令儿,暗里了一口气。可懋嫔的委屈她也瞧在眼里,这后宫的等级是半分不能逾越,平时大家姐姐妹妹叫得欢畅,遇着了事儿,高位就是高位,低位就是低位,裕贵妃一句话,懋嫔就算再不服气再厉害,也得乖乖照办。
横竖裕贵妃的目的达了,脸也挣足了,面上神才又缓和下来,复说了两句体恤的话,让懋嫔好好养胎,带上颐殿里挪了来。
“往后可要好好警醒着点儿了,宫里不能差踏错半步,你知道这回一莽撞,于自己的前途有什么损害么?”贵妃站在廊庑底下说,并不背着人,有让众人都听见,拖着腔道,“懋嫔娘娘这回啊,是对你手下留了,要是一状告太后跟前,你这答应怕是当不成了,贬辛者库浆洗衣裳都有时候。且在里感激着懋嫔娘娘吧,总算今儿来替你说一回,人家还听的,倘或打定了主意整治你,那就算面子再大,人家也未必肯让。”
颐蹲安说是,“都怪莽撞,险些伤了懋嫔娘娘,也惊动了贵妃娘娘。”
裕贵妃道:“惊动是小事,冒犯了懋嫔娘娘肚子里的龙胎却是大事。打今儿起沉稳些吧,夜里上围房的事也不能耽搁了。你才晋位,自己可得珍惜主子爷给的荣宠,别一不小自断了前程,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贵妃训诫完这些话,由左右搀扶着下了台阶。天儿热,大太阳照得地儿都反光,翠缥打起了一把厚油绸制成的红梅白雪伞,护送着裕贵妃一直往南,登上了影壁前停着的肩舆。
窗内人一直瞧着窗外动静,见裕贵妃去了,老姑『奶』『奶』也返回了猗兰馆,一口浊气憋闷得吐不来,直捶打炕头上的福寿方引枕。
晴山上来劝慰,说:“贵妃不仗着当了两年家,言谈里尽是主子『奶』『奶』的横劲儿,宫里谁不在背后议论她。主儿暂且消消气,这会子且忍着,等小阿哥落了地,娘娘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懋嫔却悲观得很,里的落寞一再加深,背靠着靠垫喃喃:“生了阿哥又怎么样,皇上未必喜欢。时候恐怕孩子还留不住,要抱去给贵妃养着,那白忙活一场,岂不是他人作了嫁衣裳。”
晴山和如意对望了一眼,其实她担的况大抵是会发生的,若要劝,却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劝,一时殿里静悄悄的,时间像被凝固住了一样。
隔了许久,懋嫔抚摩着这高挺的肚皮自言自语:“裕贵妃和猗兰馆那位交好,昨儿这一扑没那么简单,恐怕是她们合起伙儿来,存想试探……难道她们已经察觉什么了?”说着瞠大眼睛,朝东梢间方向瞥了一眼,“若是哪天借口宫里遭了贼,再挑个人来声称贼进了储秀宫,贵妃下令彻底搜查储秀宫,那该怎么办?”
她的设想,把跟前的人生生吓一身冷汗来。
“主儿……”
“不成……越想越不对劲儿。”懋嫔急喘着,好半晌才平息下来,脸上『露』了惊恐后的茫然。抚着肚子的那只手,慢慢揪紧了衣料,痛下决似的了一口气,“要『逼』那个份儿上,也不能怪。舍了一个孩子,拽下一位贵妃来,皇上安抚,未必不晋的位,这么着……也值了。”
***
解了禁足令,人就活来了。将夜之前往浴桶里注满了温水,请老姑『奶』『奶』沐浴。
老姑『奶』『奶』脑门上顶着纱巾,这时候是念着万岁爷的好儿的,后脖子枕着桶沿,闭着眼睛喃喃祝祷:“老天爷保佑主耳聪目明,吃的上头有点儿短,想吃莲花羹,还想吃灌粉肠……要是皇上他老人家听得见,保佑明儿御膳房给送这两样吃食来……”
边上的含珍不由嗤笑,“您啊,平时里头不挂念皇上,轮着想吃什么了,就惦记他的好了。”
颐龇牙笑了笑,“其实在宫里头啊,就得这么活着才舒坦,你瞧那些主儿们,一个个争脸争宠,还是因她们喜欢皇上。这么多女人呢,皇上了哪个好?幸而有宫规约束着,要不她们该打开了瓢儿啦,是一点儿体面也不讲。”
外间预备青盐的银朱听了,伸脖子探进梢间来,压声道:“听说皇上得比主儿们还漂亮呢,漂亮的爷们儿谁不爱,就算天威难测点儿,冲着那张脸也带了。”
颐想起皇帝让她读书的模样,就并不觉得他得好看了。掬起水往自己脸上扑了扑,嘀咕道:“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在世人,人品好『性』好才是头一桩。”
这是又拿夏太医来比较了,果姑娘里装了人,眼里就不『揉』沙了。
银朱打外间捧了擦身的巾帕来,帮着含珍把人伺候了浴桶,展开架子上那件玉兰『色』柿蒂纹的衬衣晃了晃,“能赏这么好看的衣裳,人品『性』还能不好么,主子您可是个白眼儿狼。”
颐鼓着腮帮子,作势举起一只手,“你再混说,看打了!”
银朱忙把衣裳交给了含珍,吐了吐舌头道:“上外头瞧瞧去,主儿的清粥炖好了没有。”
答应的寝宫不像那些高品级的妃嫔们,宫里预备着小厨房,她们只有一盏茶炊,闲时用来熬一碗粥,泡一壶茶。
颐夜里吃得清淡,主要还是因预备侍寝的缘故。虽然牌子不一定翻她头上,预备起来是必须的。不光她,各宫主儿都一样。夜里胡吃海塞,万一点卯点着你,你身上一股子鱼腥肉膻克撞了皇上,那这辈子都甭想冒头了,抱着你的绿头牌一辈子去吧。
一碗粥,一份小菜,颐咂咂嘴,是一点儿味儿也没有。没法子,将就着吧,匆匆吃完了漱口上口脂,等一应收拾停当,就可以迈宫门,上养殿候旨去了。
可巧得很,今天一泰门,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解禁的恭妃。想是这程子面壁思也熬人吧,恭妃白胖的脸盘儿小了一圈,穿着一件蜜蜡黄折枝牡丹的单袍,鬓边戴着白玉镶红珊瑚珠如意钗,一手让宝珠搀扶着站在宫门前,面带冷笑地望着她们。
颐想倒灶,这是又遇上仇家了。人和人交际就是这么的怪诞,即自己没错,但对方因你受了惩处,再见面,自己好像也有些亏似的。
反这回是避不开的,颐认命地上前纳了个福,“给恭妃娘娘请安。”
恭妃眯着眼,就那么瞧着她,忽而哼了一声,“当是谁呢,原来是颐答应啊。这程子被贵妃娘娘禁了足,外头世道是全然不知了,没想连你都晋了位。想是使了好手段,听说上御花园跳舞来着,看来早前小瞧你了。”
“回娘娘,不是跳舞,是扑蝶。”颐压根儿没把她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听进耳朵里,还有闲纠她的错漏。
恭妃一怔,下鄙夷起来,扑蝶就扑蝶,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还特特儿申一遍呢,可见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榆木脑袋。皇上竟让贵妃看顾她,别不是皇上嫌贵妃人老珠黄,有意给贵妃小鞋穿吧!
思及此,恭妃不由嗤笑,宫女承托着她的胳膊一路向南,精美的花盆底鞋,走了花摇柳颤的味道。
“你们做答应的,见天都干些什么呀?”恭妃侧目瞥了她一眼,“这身头倒秀致得很,全后宫的答应,恐怕没一个像你这么会打扮吧!”
颐低眉顺眼道:“回恭妃娘娘的话,这身衣裳是皇上赏赐,既是御前赏赉,不敢不穿。至于平常干些什么,倒也事可做,左不练练字,看看书罢了。”
恭妃愈发的瞧不上了,“做答应的,不得帮衬主位娘娘做些杂事么,怎么你们储秀宫倒和别人不同?想来是懋嫔遇了喜,如今要做菩萨了……这样吧,宫里这程子要预备太后寿诞用的万寿图,你上翊坤宫来,帮着理理绣线吧!”
这却有意思了,恭妃虽然是翊坤宫主位,但各住不同的宫阙,怎么也轮不着她来调度别宫的人。
颐瞧了含珍一眼,“才晋位,不懂宫眷的规矩,恭妃娘娘要帮着理线……这么着,等回了懋嫔娘娘一声,懋嫔娘娘若是应准了,明儿咱们就上翊坤宫去吧。”
含珍却很难的样子,小翼翼道:“这事儿回了懋嫔娘娘,只怕要吃挂落儿,回头懋嫔娘娘说您眼里没她,时候可怎么好……”
恭妃听得笑起来,“也是,你昨儿才冲撞了她,这会子她必不待见你。算了,也不难你了,这事儿就作罢了吧。”
说话了遵义门上,敬事房的人在东侧廊庑下候着,见恭妃来,遥遥打了一千儿。
恭妃此刻自然没有思再去理会老姑『奶』『奶』了,架着宝珠直往北去。等着上银盘的妃嫔都这样,就算万岁爷夜夜叫去,她们也对银盘上争个好位置乐此不疲。
颐这厢走得慢些,反西围房里的位置是固定的,你不来就空着,没有谁占谁座儿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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