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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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到船舱口。
“把火都熄了!快!”霍锦骁一边拉着魏东辞往里跑,一边在甬道里喝起。
风浪来袭,船身不稳,若有明火被吹落极易引发火险,所以这种情况下一点火都不能见。
船身摇摇晃晃,人在甬道里也跟着左右摇晃,魏东辞撞开自己的舱门,把霍锦骁往里一拉。
“进来。”他低喝道。
霍锦骁反手将舱门关上,舱房里毫无光源,陷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间。
船越来越颠,人在舱房里像是被关在瓶中的蝼蚁,被随意翻来覆去的掷甩。魏东辞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松,带着她跳到床上,与她一起蜷在床头。
床头装有的固定在舱壁上的抓手,魏东辞拉着她的摸索过去,让她牢牢抓住。
“抓好。”魏东辞沉声开口。
“你也一样。”霍锦骁以另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
甬道外匆促的脚步声与惊呼声慢慢小下来,大家都躲进舱房里,四周声音一静,外界风浪声便显得尤其可怕。风声啸音如鬼哭狼泣,海浪瓢沷而降,打在甲板上发出冰雹似的响动,也不知那“妖龙”卷到了何处。
船晃得人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黑暗里谁也看不到谁,霍锦骁身体随着船一甩,头狠狠撞上魏东辞的下巴。
“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
“痛!”霍锦骁回了句,只觉得人要被甩下床,想来东辞情况没比她好多少,两人不是头撞一块,就是肩膀胳膊撞一块。
漆黑之间温热的手抚来,慢慢摸索上她的脸颊。
“哪里痛?我给你揉揉。”东辞道。
“脑门……”她才开口,忽然发现他的指尖不知怎地竟触上她的唇瓣,软糯的唇张开,他的指腹差点便要点上她的舌尖。
他猛地缩回手。
“不要你揉!”霍锦骁气急。
魏东辞不再开口,黑暗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船忽从高处骤然落下,两人来不及尴尬就被抛起,撞上舱顶。两人挨在一起总难稳住,跟着船起起落落,左甩右荡,似乎下一刻都要脱手飞出,魏东辞索性伸手捞过她的腰肢,把人揽到怀里抱着。
“别动,这样稳当些。”他将她紧紧按在胸口,头埋进她发间,与她蜷在一块。
船身摇晃不止,霍锦骁只得将头搁到他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你怕吗?”风浪声让他扯开嗓门问道。
霍锦骁摇头,头发将他脖子蹭得发痒,他不得松手,只能压着她的头蹭蹭,她嗅到很浓的药香,丝丝入脑。他的体温紧紧裹来,她忽发现,这人平日看着温柔随性,可抱起人却霸道非常。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又叫你涉险了。”他抱着她,恨不能彻底将人护入羽翼。
“别傻了,你我相识十七年,到今日你还同我说这些,对得起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浪头有些小,船摇得没那么厉害,霍锦骁便在他耳边温言道。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
“师兄,如果今天这关过不去,我们就死了。”她又道,“同生共死。”
再漫长的陪伴,也终有死别,她与他经过生离,不想再有死别。
“嗯,一起。”他话变少了,手臂的力气却大了。
平静不过寥寥两语时间,船突然间像被掀翻般朝一侧倾倒,狂浪打在船身上宛如将士擂鼓,鬼哭狼嚎的风啸声隔着船壁传来,好似要将船扯烂咬碎,眼前的黑暗成了通往地狱的道路。
“咚”一声,舱壁上的抓手吃不住力,被二从扯断。
“小心。”魏东辞抱着她从床上摔下。
天地似已倾斜倒置,他们重重砸在另一头的舱壁上。仔细听去,船里各处都传出尖叫与异响。船几乎翻成垂直,忽又回落,霍锦骁与魏东辞便又从舱壁滚到地上。
霍锦骁被晃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头也晕沉得很,魏东辞仍紧紧抱着她,两人在地上又随船滚了几圈,才终于在床侧停下。
可怕的颠簸渐渐停止,风浪啸音很快远去,船身虽还摇晃着,却没了适才的震撼。
霍锦骁趴在魏东辞胸膛上,两人都不动弹,似未从生死危境中出来。
呼吸声慢慢变得清晰,不知多久,霍锦骁才拉开他的手坐起来。
嗤——
火折子被吹亮,船舱亮起,微弱的光芒照出两张带着薄汗、各自晕红的脸。
“出去看看。”她拉起他,打开舱门走出。
走过漆黑甬道,她把甲板上的门推开,刺目的阳光照来,让习惯黑暗的眼睛一阵发花。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四板上仍是晴空万里,“妖龙”已远,只能看到一道银线通天。
刚才的危险好似大梦一场,须臾生死,劫后余生,依旧是海阔天高的景象。
“师兄,咱们没死!”霍锦骁转头对他笑道。
那笑,如此际骄阳,那眼,如此际长空。
长空万里,皆是她眉眼。
————
大难过后忙坏船上众人。船被损毁多处,伤者也颇多,魏东辞背起药箱挨个替人包扎,霍锦骁如今是他药童,理所当然地给他打起下手。
伤者多是撞击外伤,重者断骨,轻者不过破皮。霍锦骁替魏东辞将普通的外伤药分发给轻伤的人,令其自去涂抹,又给他要了两大盆煮沸的水。魏东辞将桑皮线以熏蒸,又将针以火烤后,再用沸水与药粉洗净自己的手与臂。
因事态紧急,最初伤了腿的程家弟子只是以布扎腿止血,还未进行处理,那伤口经海水泡过,此时周围已然红肿,血未全止。
霍锦骁看他手里拿的竟是她从高贞国带回的小钳子,非以手直触细针,不由睁大眼。他以钳夹着针,连线也是以钳夹着穿针,那手法就是手最灵巧的绣娘都要自叹不如。
“忍着点。”他安慰那人一声,便下针缝合伤口。
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他手下便似开裂的绸缎,白皙修长的手不疾不徐,将伤口缝出道漂亮的蜈蚣线。
“青瓶药,纱布,绷带。”魏东辞缝好伤口,利落地把线剪断,开口道。
霍锦骁飞快地按顺序找出这三样东西一一递给他,他将药均匀洒上,再盖上纱布,最后才以绷带包覆。
不过片刻功夫,那人伤口就已处理妥当。
“这几天多休养,伤口别碰水,饮食清淡。伤口可能会肿痛,你会发热,都是正常的,这药你留着,每日早晚各一颗,回到石潭我再给你开方子。”他取出瓶药,仔细叮嘱后才算结束。
霍锦骁忙把药箱一收,随他去看下个伤患。
“会包扎吗?”魏东辞看这伤患只是额头擦伤,一边替他清理疮口,一边问霍锦骁。
“会,你不是教过我?”霍锦骁道。
“你替他包扎。”因伤势不重,魏东辞便将这人交给了她,自去处理下个人。
霍锦骁认认真真包扎妥当后方去寻他,他正蹲在地上给人看腿,一看到她便道:“快来帮我。”
这伤者骨折,需上夹板,魏东辞一个人不好操作,霍锦骁忙蹲到他身边,他摸着断骨处突然施力,伤者痛得撕心裂肺叫起,那骨头却已正好。云谷的师兄弟爱打闹,伤筋动骨是常有的事,霍锦骁帮他处理过不少次,这时不需他开口就将夹板按到伤者腿上。
一通折腾,两人才算把这伤者的腿固定好。
魏东辞已累得满头是汗,还要出去再医下个人,霍锦骁急急拉住他。
“等会,你先坐下。”她把他按坐在床上。
“怎么了?”魏东辞不解。
霍锦骁拔开他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他忽蹙蹙眉,额头有些刺疼。她瞪他一眼,从他药箱里自取了瓶伤药出来,又一挑他下巴,让他将头仰平,这才把药薄薄敷上他额前伤口。
什么时候撞伤的,两人都不知道,竟都忽略了。
“谢谢。”东辞柔道。
她敷完伤口,又随手拭去他满脸汗,道:“累了就歇会,外面没有伤重的人,缓缓再看也可以。”
魏东辞笑起,很是高兴。。
“不累。”
因为有她。
————
妖风肆虐过后又半日时间,船终于抵达荒岛。荒岛没有可供停泊的码头,船只能在附近浅海下锚。因船受损颇重,要留人在船上修缮,再加上许多人受了伤,所以上岛的人便少了,只有程家的人随东辞上岛寻药。
魏东辞和霍锦骁忙了整个白日,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又换坐小船划向荒岛。
这一路除了中间遇上妖龙卷风之外,倒是平静得有些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猛烈,果然猛烈啊……风刮得猛烈!
《蜉蝣卷(重生)》还有一小段预告——
沈家高门贵府讲究养生,大厨房里头出来的菜中看不中吃,多放把盐跟会要了人命一样。秦婠本就好重口,病了几天只吃清粥,如今嘴里淡得发苦,再看沈府的菜就倒胃,索性不吃,坐在屋里偷偷嗑瓜子儿。
卡嚓卡嚓,跟老鼠一样。
沈浩初端着木托盘进来,看见她刺溜儿一下就把桌上的瓜壳扫到裙上用矮案盖住。
“别藏了。”他把盘子搁到案上,淡道。
秦婠瞥了眼。一碗小米粥,一碗裹了蛋液炸过的馒头片,上头涂着厚厚一层腐乳。
“不爱吃?”他问她。
“爱。”她蹙眉,疑道,“爷怎么知道我好这个?”
在她的记忆中,知道自己喜欢馒头就腐乳的,除了爹妈,就只剩下卓北安,沈浩初这混蛋是如何知道的?
“那还不吃?”沈浩初撩起衣袍坐到她对面。
“哦。”秦婠听话地低头。
咬了口馒头,她忽然觉得不对。
重活一世,她不是要狠狠报复沈浩初这狼心狗肺的臭男人?
可为何这段时日她竟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还觉得他变聪明了?
☆、伤重惊魂
荒岛无人居住, 岛上草木生长旺盛, 无路可进。岛屿不大,船在外围绕岛一圈只要半个时辰也绰绰有余, 远望之时便能看到整个岛屿的轮廓。
“浅滩上的那片岩石缝间有许多。”霍锦骁指着近在眼前的岩石堆率先从小船跳到海水里。
大船无法靠过来,他们只能改坐窄长的浆舟,一舟六人, 划到水深及膝处就很难再动, 他们要在这里跳下船,再将船拖上沙滩。时间已到申时,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太阳便开始落山, 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大船。
“小心点。”魏东辞在后头念叨她一句。
因要涉水,霍锦骁将鞋给脱了,露出截白皙的小腿,赤足往浅滩上走, 那沙里也不知有什么,万一被割伤可不好处理。
“没事儿,这里的沙子软。”霍锦骁走得飞快, 脚丫子上沾了一大片海沙。
几人转眼间就到岩堆前。岩堆的泥缝里长着不少植物,魏东辞一眼望去, 却没发现勾鱼草。
“你该不会记错,害得我们白跑这一趟吧?我程家百余条性命可还等着救命呢!”程雪君急道。
“不可能。”霍锦骁走到岩石中央, 举目四望,这地点没错。
“那为何没有草?”程雪君因着白天那记耳光对她心存怨恨,又兼心急草药, 对她更是不满,“若是耽搁我们救人,害了我家,我便与你拼命!”
“够了。”东辞正蹲地查看,闻言抬头冷道,“她替程家寻药不过道义相助,若找到是恩,找不到是命,程姑娘非但不心存感激,反以性命相迫,是何道理?程老爷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百年程家,后人却连知恩图报这四字都不会读了?”
霍锦骁闻言便不出声,反正有他在的时候,但凡有人要欺负她,他都不会放过。从前在云谷,因为一个磨崖石刻的“乌”字被她读成“鸟”字,进而让她受到一众同门的群嘲,这人为了这茬竟偷偷在“乌”字中间凿个点,活生生把字给改了,第二次再来时,众师兄弟便全都傻了,只有他拉着她的手,夸她说得对。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要较起劲来,一百个程雪君都说不过他,更何况她还不占理。
程雪君被他说得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半晌才道:“你为何老是护着这人?”
若是个女人也就罢了,可这人是个男的!
“她是我的人,我不护她要护谁?”东辞想也不想回答道,手里后的小巧铁铲已把缝中泥土铲出。
“师妹,别说了,寻药要紧。”程家的弟子忙阻止程雪君继续开口。
这一路上众人有目共睹,霍锦骁又出力又救人,帮了程家不少,反观身为大小姐的程雪君只知抱怨撒脾气,叫人心烦。从前年岁尚小,师兄弟们觉得她刁蛮也可爱,可如今年岁渐长,这脾气越发蛮横,让人不喜。其实全门上下都知道她钟意魏东辞,为了这人也不知推掉多少门亲事,连程老爷子都亲自为她试探过魏东辞,偏偏魏东辞这人别的话都好说,唯独在亲事之上,他拒绝得那是连一点余地和颜面都没给程家留,就这样她还死心眼粘着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这里有勾鱼草,不过被人采走了。”东辞铲起一把泥,伸手拔散土,从其间拈起一段草根,“这是勾鱼草的根。”
“这儿是荒岛,短短数日,怎会突然全被人采走?”霍锦骁纳闷道。
“可能是别处的采药船经过。”魏东辞抖掉沙站起,举目四望,沙滩不大,岩石还有好几片。
“那可如何是好?”程家弟子忧道。
“岛上其他地方可能还有,我们分头找。这是勾鱼草的图样,你们往东,我们往西,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魏东辞取出图样交给他们。
“好,就依魏盟主之意。”对方收下图样,向他抱拳,趁程雪君发脾气之前将人给拉走。
程家三人一去,霍锦骁顿觉耳根子清静不少,她把脚上沙子抖散,一边穿鞋,一边往前跳,跳了两步她回头:“你怎么不走?”
魏东辞还站在原处,正望着山上。
“不去那边,我们进山。”
————
岛虽不大,可林子却茂密,从外边看不到林中景象。
魏东辞神色微沉,驻足停在入林的草地上。这地方无人居住,杂草丛生,无路可走。
“为何要进山?勾鱼草长在近水的岩石沙缝里,山上应该没有。”霍锦骁奇道。
魏东辞却忽蹲下。
“怎么了?”霍锦骁觉得他奇怪,便跟着蹲到他身畔,还未等他回答,便也一眼看到,“脚印?”
地面潮湿,杂草被踩倒,压出浅印,这浅印不止一处,凌乱地往山中延申。
“不是采药人的船。”魏东辞这时才说了实话,“勾鱼草可入药的只有茎叶,通常采药人为了让勾鱼草再发叶,挖药只拧地上茎叶,不伤其根,而刚才那块岩石上泥中的勾鱼草根已被扯断,显是挖药的人以蛮力拔出草药,这并非采药人所为。”
“公子,你的意思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到这岛上抢走草药,且这些人还躲在山上?”佟岳生双手抱剑环胸站在二人身边问道。
“极有可能。”魏东辞点头,“我们往山里去,就算不能找到那些人抢回药,岛另一侧的悬壁上可能也生有勾鱼草,就是采起来有些难度。”
“既是如此,你为何支开程家的人?”霍锦骁不解。
“他们碍事,且跟着我会有危险,帮不上忙倒要添乱,不如支开。”魏东辞说话间已往山里走去。
霍锦骁先是不明,转念一想立刻会意。来的人既然抢药,肯定与三爷有关,三爷要杀东辞,那在这岛上极有可能设有埋伏要对付东辞,跟着他确实危险。难怪这一路都没遇到船只,原来三爷确实顾忌朝廷的船,所以不敢在海上直接开战,而是选择在岛设伏。
如此想着,她心里一紧,还伴随着更大的疑惑。
在出航前,没有人知道她要带他们去哪座荒岛,就连东辞都不知道,那三爷又是如何知道并且安排手下提前登岛?除她之外,荒岛位置只有平南船队的人知道,可是他们并不晓得她的打算……除了一个人。
“小梨儿,现在别琢磨这些。”魏东辞前行几步,转头时发现她呆地原处,轻叹一声道,“找药保命要紧,其余的别想。”
不需要她开口,他已然猜到她在怀疑什么。
以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若然他辜负了她的信任,所带来的打击于她而言必然是巨大的。
魏东辞不希望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
脚印延申到林中就不见了,霍锦骁运气全身,施展《归海经》留意四周情况,却也没发现异常,林中除了鸟兽虫之外就没有其余生物。找不到人,他们便径直往山顶爬去,岛不大,山也不高,他们很快就走到另一侧山崖处。
这山崖临海,其下是光滑陡峭的岩石,层叠沉入深海中,最下边的石岩能被海浪敲到,缝隙里果真生有勾鱼草。
“我下去吧。”霍锦骁朝外探探身,道。
“不行。”魏东辞拉住她,“悬崖陡峭,岩石难攀,我们没有绳索,本就危险,若是再有埋伏,险上加险,我不同意。”
“可若是回船寻绳,一来一回起码耽搁一日,你的时间不够了。这点高度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霍锦骁试了试脚,仍被他拉了回来。
“别吵了,我下去。”佟岳生往外走了两步。
“佟叔,你得留下保护师兄,万一上次那人再出现,我打不过。”霍锦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下去最好。
“无妨,我很快就上来。公子暂托姑娘了。”佟岳生摆手。
语罢,他已点地而下,几个纵跃便踩着石岩下降许多,转眼间就到采药点。
霍锦骁只得站在魏东辞身边与他一道探头向外看去,扬声叮嘱佟岳生。
“佟叔——小心点。”
佟岳生抬头望来,微微一笑。
正看着,霍锦骁却觉背心发凉,四周窜过数道阴冷气息,她抓起东辞的手转头,身后草木没有变化,埋在暗处的人还未现身。
“有埋伏。”霍锦骁小声道,复又朝悬崖外唤起,“佟——”
话说一半,她便看到佟叔半身陷入悬壁中,如虫入蛛网挣扎不得出。对方将草药挖走,正是为了引诱魏东辞到此地挖药,他们不止在林中设了埋伏,在悬崖上也动了手脚,必要至东辞死地。
她怎么就没察觉悬崖上的异常呢?
“走!别管我,这是东洋浪人的障眼法,我能应付,你先带公子走!”佟岳生吼声震雷般响起。
东洋浪人,其术号“忍”,极擅隐匿,便是她五官敏锐,一时间也难以察觉这细微的变化。东洋浪人在东海上只与海神三爷合作,果然是三爷要杀东辞。
霍锦骁心念数变,动作却没犹疑,已拉着魏东辞往山下跑。
————
茂盛大树后闪身现出数人,黑衣蒙脸,看不见模样。
“怎么?在找我家公子?”霍锦骁长剑已然在手。她唇还是笑着,目色却已凛。
黑衣人彼此交换了眼神,均未动手。明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可不知为何追上时眼前却只剩霍锦骁一个人,魏东辞不见踪影。
“魏东辞呢?”森冷声音从树林的某处传来。
霍锦骁耳根被刺得生疼,说话这人离得虽远,可说话声却似响在她耳畔,可见其内力之深,正是上次追杀魏东辞之人。
“别说笑了,我既然敢一个人独挑你们,又怎会让你们找到他?”霍锦骁脆声回道。
“无妨,抓了你也一样,我不信他会不出现。”那人冷笑一声,断喝,“上。”
霍锦骁已气运全身,将五感敏锐提到极致,四周黑衣人的气息尽落其心,这一战,她没有保留。
黑衣人骤然发难,一涌而上,她手中长剑如电,在黑衣人间穿梭如流星,无数刀影织成密网袭来,卷起满天枯叶,林中刀吼剑啸如鬼泣,杀气弥漫。
霍锦骁一剑割过旁者咽喉,血雾如雨,她长剑却无停歇,四周的拳剑相交再度袭来,她震退胸前刀影,却避不过后背重掌。
“咳。”踉跄数步,她急喘着压下胸中沸腾,睁着一双噬血的眼看着众人。
黑衣人已躺倒三人,余者忽被其势所慑,动作竟有些凝滞。
密林间忽有道诡谲锐气无声无息射来,霍锦骁虽已察觉,却觉脚步沉入灌铅,竟难避开,她勉力震出剑气抵御,奈何那人内力委实比她高出数倍,那道锐气势如破竹,在她胸前幻化鬼爪虚影,透胸而过。
胸口血色晕染,绽作繁花。
“锦骁——”
隐约之间身后忽有急喝传来,喝声未落,魏东辞已掠至她身边。
“你……怎么出来的?”霍锦骁身形晃了晃,倚到他胸前。
血滴滴嗒嗒往地上落,看得魏东辞脸色沉白,双目染上阴戾。
“你以为你点了我的穴,就真能困得住我?”他并未抱她,只是任她将头倚在自己肩头,声音冰冷,毫无柔情,只有怒意。
这次她为了避免出现上次在石潭港的情况,毫无预警地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悄悄藏进山边石隙里,独自引开了杀手。
“出来干什么?”霍锦骁知道他动怒了。
从小到大,他对她生气的次数趋指可数,每次必因大事,不过即使他生气,她也还是我行我素,魏东辞恨透她这臭毛病。
“哼,终于出来了。”躲在暗处那人又是一声冷语,人却已从林中飞出。
四周的黑衣再度涌上。
霍锦骁再度震剑,却被魏东辞一掌敲落,她听到他身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虫蚁声音,正惊疑不定,便东辞在她耳边轻叹道:“小梨儿,你别怕我,好不好?”
她还未领会那话的意思,忽见他掌心血肉被一物从内咬破撕开,红如宝石的虫子钻出,发出一声刺耳震翅声。
江湖人都以为他是只羔羊,需要时刻被人周全保护,连霍锦骁也一直如此以为,直到今日。
魏东辞有佛手慈心的称号,江湖上很少传出他亲自出手杀人的传说。
那只是因为,看过他出手的人,都被他杀了。
佛心之下,便是魔心。
东辞不是过去的东辞了。
☆、生死
青黑的甲虫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飞来, 如同漆黑云雾般绕在两人身边, 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群虫振翅的嗡动声像无数细针戳着耳, 霍锦骁听不到外界对手兵刃攻来的响动,只能听到虫群上响起的铮然刀鸣。
这虫子的外壳似乎极其坚硬,聚成一片就如铁甲, 刀剑砍上去就发出铮铮之声。霍锦骁的力气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而慢慢抽空, 她只勉强站着,惊骇地看着已然陌生的魏东辞。
“东辞……”她唇瓣嗫嚅几下,想说话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只能伸手抓上他的手臂。
衣袖底下却有长物缓缓蠕过,她低下头,望见一只红背蜈蚣延着他手背爬出,足有成人小臂粗细, 这一惊非比寻常,霍锦骁迅速缩手很后踉跄半步,被东辞扶住。
她惊恐甩开他的手, 半句话都说不出。
“别怕……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小梨儿……”魏东辞呢喃着,目光已现沉沉痛色。
他迟迟不敢告诉她那些狰狞年月里发生的事, 就是害怕见到她恐惧的眼神,害怕自己唯一在乎的人会因此抛弃这十多年的情分……
————
“这是什么?”山林里响起数声惊疑。
黑衣人惊恐地盯着眼前不断飞舞的虫群, 刀剑挥去如同劈在铁甲上,地上已落了一层虫尸,可这飞舞的虫群却不见少, 只将霍魏二人紧紧围住。
“驭虫师?”那人狐疑地看了片刻,忽然冷笑,“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六省盟主竟然会这种西域的旁门左道,也不知若被天下人知晓,你这盟主还当不当得牢?”
他说罢冷哼一声,喝散黑衣人,双掌聚力,击出股庞大气劲。气劲化作强风袭卷向虫群。这虫虽坚硬,到底还是小,被强风一吹便如黑雾般被吹散,露出霍魏二人。
霍锦骁伤势太重,已面色煞白地倒在魏东辞怀中,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举剑攻来的黑衣人,眼中再无一丝慈悲怜悯。
“啊——”执剑刺来的黑衣人忽在他身前三步处停下,惊恐万分地瞪着不知何时已爬上各自身体的毒虫。
红背蜈蚣、人面蜘蛛、金线小蛇……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着,似乎从密林深处向这里游聚而来。
“滚开!”一个黑衣人忽然发疯般冲向离自己最近的同伴,一剑刺入同伴体内。
血雾飘洒,杀手们惊呆,看着他杀死同伴之后又攻向下个人,片刻呆滞后,厮杀开始,浓烈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山林。
“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蛊?”为首那人怒吼着挥拳攻来。
天级高手的气势如山峦倒塌,带着庞大怒杀之意,毫无留手。
魏东辞却拦腰抱起霍锦骁,缓步迎向他。
霍锦骁的头靠在他肩头,迷迷糊糊看到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虫趴在他后颈之上,那虫生了双血红的眼,似有灵性地对上她的眼,她只觉脑中刺疼,当即闭上眼。
“眼睛闭上,不要再施展《归海经》。”东辞在她耳边提醒道。
那人的攻击已至眼前,霍锦骁忽听虫子发出一声古怪长啸。
仅管她已停止运功,这声音仍旧像根长针顿刺入脑,她不由自主痛苦呻吟。
这虫子,她在她父亲书房的《神兵鬼器录》里见过,也曾听她母亲提过。
往音魂引,往音为灯,魂引为蛊,蛊以灯为宿体,是这天下万虫之王。二十年前她母亲就曾是这灯的主人,凭此灯进入前朝皇陵,力守桑陵城,驭使仙衣蝶独对魏军,单挑魏眠曦,也就是魏东辞的父亲。
不过桑陵一役过后,此灯亦失了踪迹,魏东辞是如何得到的?
灯已不在,那么魂引蛊的宿体……莫非是东辞?
————
那人听到虫啸,生生收手停在了魏东辞身前,目现痛苦迷乱,控制不住地以双手抱头对着魏东辞怒吼:“这是什么?啊——”
魏东辞抱着霍锦骁缓步上前,平静道:“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驭虫师,我是人蛊。”
“你……”那人再度挥手要杀他,可手到半空却无以为继,他已看到魏东辞背后的虫群如黑雾般再度飞回。
“没听过人蛊?那你总该知道最简单的毒蛊是如何炼成的。”魏东辞走到他身边继续说着,“取五毒,毒蝎、毒蛇、蜈蚣、蟾蜍与毒蜘蛛放入瓮中密封,这些毒虫相生相克,放在一起便会互相残杀吞噬,二十九日后将瓮启封,若里边只剩一只毒物,那便是毒蛊。”
青黑甲虫飞回,倏尔朝这人身上扑去,这人大惊失色,拳风凌空乱挥,想要打散这批虫子。
“而人蛊,就是把活人扔进蛊窟之中,逼人与这些毒虫厮杀,七七四十九天,如果这个人可以活得下来,那就是最为可怕的人蛊。”魏东辞停在这人身后。
虫群数量多得可怕,打死一片还有一片,这人疯了般逃避虫子,仍逃不过手背被一只甲虫咬破,虫子钻进血肉往他手臂里爬去,其余虫子嗅到血肉气息都疯狂地往这伤口聚去,他怎样都打不完这些虫,只能惊骇看着虫子一只只钻入伤口。
“我被扔进月尊教的万蛊窟里整整四十九天,侥幸未死。”魏东辞的语气静得叫人毛骨悚然,“阁下是天级高手?在我眼中也不过只是一只未被吞噬的蛊虫。”
充满狰狞的日子,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怎么从人一点点变成怪物活下来的。
“啊——”那人凄厉叫起,也不知有没在听东辞的话。
伤口越咬越大,虫子直往里钻,那人满面是汗,忽然双目一狠,从死人手里抢起长刀狠狠往自己肩膀砍下。
闷声响过,他的手臂被斩落地上,血溅了满天,虫子全都涌向断臂,他得到短暂喘息,很快点了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止血,惊惧愤恨地看了魏东辞一眼,当机立断纵身逃去,不敢再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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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争斗停歇,只剩倒在地上的尸体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还透露出这场恶斗的残忍,虫蚁退去,断臂已被咬得支离破碎,还有几只甲虫趴在骨肉之上。
魏东辞脸也已变得苍白,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到地上,只是双手仍将替锦骁紧紧抱在怀里,血仍在滴滴嗒嗒落在地上,也分不清是他掌中伤口,还是霍锦骁胸前的伤口。她已彻底陷入昏迷,人事不醒。
“公子!”佟岳生击退浪人,从山崖上赶来,看到林中景象不由大惊,“你用了魂引?”
魏东辞点点头,却说不出半句话。
魂引耗神过大,也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这蛊每用一次,就会大损身体。
“可恶。”佟岳生怒骂一声,以掌向东辞背心灌入内力。
片刻后魏东辞的脸色方有所好转,才有力气抱着霍锦骁站起,朝山下狂奔而去。
霍锦骁那伤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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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沙滩时早过约定时间,天已暗下,程雪君与程家两个弟子已在舟前等候多时,看到魏东辞飞奔而出,几人面上一喜,程雪君更是迎面奔去,可瞧见魏东辞浑身是血地抱着霍锦骁而来时,不由又怔住。
“魏大哥,发生何事?你受伤了?”程雪君跟在他身边往回跑。
魏东辞不理她,涉水抱着霍锦骁上船后,喝道:“回去。”
“勾鱼草呢?”程家一个弟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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