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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太古荒情 (第2/2页)

大家听了,马上怨声载道,赵子强发誓说要栽“五爪秧”整他们。

内行插秧只需用中指和食指,“五爪秧”者五指齐下,秧苗插下之后会飘起来,苗根在水面荡来荡去。

李洪四连忙道:“你敢!验收出了问题,我们组扛白旗,我把你龟儿一个人留下来返工!”

远睹一处山垭口点着堆篝火,是两军人马“接头”的地方。人和牛均走得脚抽筋才到达那里。

这里并搁了几桶饮用的凉水。稍事休息,钱武排便由黄连“对口排”的人带着继续前进 。

五更天——也就是鸡该叫头遍的时候,现鸡叫声已很金贵,很少听闻了,带路的指着前方一道山影说这就是最后的拦路虎,过岗就到他们生产队。

体重才六七十斤的赵子强背着比自己还重的麻袋,没有掉队。

原因是他把出发时每人所带六两米的包谷饭吃完之后,一有可能就把捆得很紧的麻袋解开来偷吃几口牛饲料。

他现已疲惫不堪,走得蹿蹿跌跌,蹿一下眼睛睁开了,没走多远就又蹿一下。

这次一蹿,就一个狗抢屎趴在路上了。还好麻袋抛在一边并没有将他身体压着。

李洪四背一袋人吃的包谷渣及自己铺盖卷,跟扛犁的孙尖走一路。

包谷渣是生的,二人一路上也在吃,但吞咽很困难,现已饿得咽清口水,胸、腋下至肚腹都像有只手在抓挠。

经过赵子强身边,一方面自己都很艰难,一方面还把挨骆姜氏一耳光的账记在他头上,踹一脚就弃之而去了。

丢下一句哼哼腔:“为人受得苦中苦,脱去了褴衫换紫袍。”

赵子强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黄泉路,口不能言,但意识还存在,尤其阶级那一块还硬邦邦。

“老子穿紫袍,老子没有做变天梦,你说老子做变天梦!”

李洪四的声音继续飘来:“这病儿何曾经害,这病儿好难担待。这病儿好似风前败叶,这病儿好似雨后花羞态。”

他这样哼哼也使自己半死不活的状态得到缓解。

已半边屁股坐在奈何桥上的赵子强拼着劲儿叽咕:“老子没病,老子是受你们虐待剥削死的!

“老子倒想看一眼啥子叫雨后花羞态,看了才死!”

原来除了还残留阶级意识外,对女人也并未死心。

其他都已经卸在桥这边了。

没卸完所以过不了桥。

五排的钱娥掉了队,从坡脚上来,在灰朦朦的月光中,看见地上倒着个衣衫褴褛之徒,肩上还挽个袋子,认出是赵子强。

她用胶鞋尖碰了碰,大声问:“欸,睡起了?”

没有反应。

她想前面的都不管他,我一个女的……又想唉,才十几岁一个瘦猴儿!

将行李放下,蹲下试了试他鼻孔有气无气,将他双臂从背带中扯出来。随后便解开自己行李摸出个鲜菌子,放在面前。

断定周围无人,也听不见后面来的脚步声,这才将他连头带肩扶起来,将个破草墩般的头搁在自己伸直平放的腿上。

拿起菌子,先放在鼻孔边让他嗅了嗅。

灵哈!这瘦猴儿的鼻翼在动,明显在做着深呼吸。她便拿菌子喂他,一碰到嘴皮嘴就张开了。

因为背着看不出他眼睛睁开还是闭起的,小娃儿嘛,她对自己说,不管他装没装,总归是累得遭不住了。

她喂完了一个菌子,觉得须要变个姿势了,不能再像这样。

可我这样也很舒坦呀,又没有人。再次静息倾听了一下周围,便又从背囊里取出一个菌子喂他。

等喂完两个菌子后,便毫不犹豫地动手把他的头端开。

这才发现他眼睛是睁开的。长长的睫毛,虽瘦弱得可怕,鼻梁如刀背,颧骨和额角如怪石,带一种倔强和锐利之美。

他娘颇有几分姿色,生的儿子相貌也不赖。

他脑壳就像生在她腿上的,怎么也搬不动。这厮起坏心眼儿了!

“赵子强!”她气愤地低声叫,将呈合捧姿势的双手做成两把铲子,去把压在腿上的这颗猴头铲开。

不料她一松手,对方也就迫不及待地将两只枯瘦得像薅秧耙子的手一只贴着肉探进她衣服里,又薅又捏。

一只将她颈项箍着的同时,还一举两得地摸她的脸。

他做这些动作时还在她腿上躺着,姿势对他甚为不利。

她拳头虽没有蒜缽儿大,只有桃子大,毕竟是握锄头捏扁担的手,用力在他脸上连揍了几拳。

顿时就掀翻了调味台,粘稠的鼻血、牙齿血和鼻涕眼泪糊得一脸都是。

还落下几匹树叶和几个虫儿来凑热闹。

她趁瘦猴儿喉头呜呜以手捂脸身体收缩之机,将腿抽出,站起去拿自己的行李。

他爬起来,看见她的行李,抢先一屁股坐上去。

“起来!”她后退半步说,“你起不起来?”

他抬起一张比灶头还脏的脸:“钱娥,我要娶你。”

“呸!娶你妈!”

他意识到脸上糊的液体,撩起两只衣角把脸揩干净,口气意外平静:“我们两个成分都不好,我不嫌你大,你只要不嫌我小。

“我再过两年就是个强劳力,我们一起好生干!”

她在晕头胀脑的情况下屏息听着,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的当面求婚,不堪的瘦猴子娃儿,下三滥!

但是话说回来,比她小十多岁,脸洗干净,换身衣服,伸伸抖抖一个小伙子。

这是她后来想的,当时一点余地也没有。

不待他话音落地,“给我滚!”她怒吼,拖他屁股下的行李。

他站起,恨恨地说:“你这样吼,我们两个都完了。

“我要遭捆起打死,你名声也不好听……人来了……”

第一反应是谎话,吓人的,钱娥还是赶快退开两步,左顾右盼。

“钱娥,我们干脆,到阴间去结婚!”

她不理睬,又去抓自己的行李。冷不防被他从后面拦腰箍住,向悬崖边拖。

幸好她抓住一根树杈,并用脚勾住小树干。瘦猴儿却毫不松劲,明显要连树带人都拖向阎王殿去报到。

而她又何苦去殉这个葬呢!

“疯子!”她在快支持不住时脑筋转过弯来,喘息着说,“你要娶我,就娶,给你!”

“哄我的!”他嗫嚅,声音伴着喘气在她耳边痒痒。

把她放松了。她则趁机将树干搂得紧紧的。

这厮显然觉得动蛮已无济于事,便突然放开了,像很洒脱地走开去。

好像一件人生大事,他已经完成了,从此无憾。

“你走吧,让你先走,去告我。”

“以为我怕告你?”她往路上快走几步,转身像挑逗地问。

“你去告,”他直挺挺站着,像烈士般握着拳头。

“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闻过。捆就捆,死就死!”

她本来全身是紧绷的,突然间被他说的“还闻过”触发了笑神经。

她刚咧嘴笑了一笑,顿时又鼻腔酸塞,心绪如涌,泪花蒙蒙,尤其是头脑一下就膨胀了,膨胀成个昏懵懵五颜六色的宇宙。

竟用热烘烘的声音喊:“你来,我真的给你!”

她便带着半是烈士赴疆场半是新娘入洞房的开弓之箭姿态畅亮一路走下去,来到林中一处光亮平坦的地方两下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打开,坐了上去。

瘦猴儿跟来了,在不近不远处站着,浑身是火要她不要命的傻小子已经退场,人尖儿登台。

在判断那是福窝还是陷阱,冒死赴疆场值不值得。

“来呀,小冤家!小短命的!”

她那亮幽幽的眸子和肉嘟嘟的嘴唇的挑逗尚在其次,就这话儿音儿将瘦猴儿直接逮了去。

“这叫小衣。”她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诧异。

她是跟耿直私奔到城市后,才知道穿着小衣睡。

后无论布多甘贵都不离不弃,钱婉容她们都是跟她学的。

瘦猴儿拿着翻来翻去看:“瞎子戴眼镜,多余的圈圈!”

罩在鼻头上闻了闻。

过程中她疼痛恶心又只能任随他,回忆起连丈夫都不曾对她如此这般,也许丈夫总想着下一次吧!下次复下次,明日复明日。

最后让风来抚她,云来遮她,树叶小虫在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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