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 好友同留京师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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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麟书朝心神不宁的妻子扫了一眼,明知夫人说话含有隐情,也忙随着夫人的话说:“这三个孩子在外面,我看,是比在家被管着还好。学会了生活自理,还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每次带回的功课我都有检查,长进确实不小。”
秉钰抱着纪泽,也忙帮着转移话题:“爷爷,九弟马上就要给您娶孙媳妇了,您老就省省心,还是多看看您的重孙孙吧!瞧,我们一直盯着太爷爷看呢!”
爷爷端着酒杯乐呵道:“这可是太爷爷的大宝贝!来,陪太爷爷喝一个。”秉钰说,“明年这时候,一定会陪太爷爷喝酒了。”
赵婶眼瞅着纪泽:“瞧那双大眼睛,直盯着太爷的酒杯看。”众人看着可爱的纪泽大笑,江氏放下碗:“来,奶奶抱着,让你娘吃顿安生饭。”
“没事的娘。”秉钰说。
江氏还是把纪泽接了过来:“你抱着吃饭他不老实,瞧他那两只小手,一会准得抓碗抓盘的。坐我怀里他老实。”
爷爷抿了口酒,笑看着纪泽:“眼看重孙孙一天比一天懂事,等上个四五年,又是咱曾家的一名学生。”爷爷说着,突然话题一转,“诶?国藩该有信了吧,上封信不是说四月十七散馆考试,这都入五月了。”
正当全家翘首以盼国藩消息的同时,国藩也正心怀激动地给家人写信。四月十七日,正大光明殿考试,国藩列二等第十九名,五月初二日引见,国藩授翰林院检讨,官从七品。同年陈源兖,引见授翰林院编修;梅钟澍引见改授主事,掣签礼部仪制司,三好友同留京师,出乎所有人意料。三人激动得心将要跳了出来。
这天一早,胡林翼拎着三个礼盒,来向三人贺喜。接着又反客为主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赶紧的,大栅栏‘晋阳居’。今日,我们兄弟四人一醉方休,谁都不许打退堂鼓。”
国藩和梅钟澍、陈源兖甚是被动,陈源兖打趣道:“润芝兄,你是客人!要请客也轮不到你呀?”
“什么客不客的,好在兄弟拿着朝廷俸禄,你们俸禄皆尚未领取。走吧,来的时候我已订好了包房。”
梅、曾、陈,六目相对,国藩摇头一笑:“那就走吧?包房都订好了,到地方再说。”
好巧不巧,国藩四人刚刚离开会馆,李文安便拎着礼物来到门房,他站在窗外探头道:“大爷,我找北屋的曾涤生。”
大爷‘哟’地一声,忙迎了出来:“您是李大人吧?以前,我常见您到这找涤生。”
李文安笑道:“哈,您老还记得我。”
大爷说:“怎么会不记得,我干的就是过目不忘的差事!不过,可真是不巧,涤生刚和胡大人几个出了门。他知道您要来吗?”
李文安摇头道:“他不知道。大爷,他没说去什么地方?”
“他没对我说,哦对,我听他对门外赶车的说,要去大栅栏‘晋阳居’。对对,没错,就是晋阳居!您现在赶过去,一找一个准儿!”
李文安道:“谢谢大爷,我这就过去找他们。啊,我带的这些东西,您能否帮我保管一下,等涤生回来,交给他便是。”
“放我这儿吧,他回来,我告诉是您送的。”
李文安向大爷道了谢,转身出了大门。
国藩一行四人正围着酒菜攀谈,胡林翼起身举杯道:“来吧兄弟,今日,我作为前科进士,三位的同乡、三位的兄弟,祝贺三位同留京师为官,干杯!”
四只杯子撞在了一起。
国藩举着杯道:“感谢润芝一路关怀,此次,我们三人同留京师,实乃大出所料。此前,我们做了各种预测,万万没想到...”
胡林翼接着道:“万万没想到,但你们做到了!三位先别喝,我先干为敬,为兄弟们鸣锣开道,祝三位仕途顺达、前程似锦!”
胡林翼一饮而尽,国藩朝陈、梅二对视一下:“干了!”二人应和着,“干!”三人豪爽饮下。梅钟澍直呼,“爽!不愧我湖南人也!大家吃菜,大家吃菜。”胡林翼边吃边对国藩和陈源兖道,“岱云,以后,涤生你我三人,可就出入同一个大门了!呵呵...”
梅钟澍摇头道:“我可要孤雁单飞、礼部报到喽!”陈源兖打趣道,“嗨,几步之遥,比到罗城做知县近得多了。”
胡林翼含笑道:“那可真就天涯海角喽!啊对,三位到了任,每日正卯时分点卯,三位抓紧找房子搬家。否则,到得迟了会打板子噢。”
梅钟澍点了点头:“嗯,润芝提醒得及时,我们也正做此打算。”
胡林翼接着道:“还有官服、官靴、官帽,都要自己花钱筹备,赶紧地配备齐全。”
四人正说得欢快,李文安推门进来,四人先是一惊,慌忙起身恭迎。李文安爽朗道:“啊哈,被我逮住四只!”
梅钟澍惊讶道:“你老弟怎会找到此处?”
“是啊,玉川兄从哪赶来的?”陈源兖说。
胡林翼打趣道:“呵,今日我们遇到神探了!玉川兄,快快请坐,快快请坐。”李文安被四人安排坐下,“哈,有曾涤生的地方没我找不到的!而且,一找一个准!”国藩忙给李文安斟酒,玩笑道,“玉川兄,喝了这杯酒,您再老实坦白。”
“呵呵,我正是来讨你们喜酒喝的。”李文安端起酒一饮而尽,又对梅钟澍和陈源兖说,“来吧,我自觉自律,无须二位相劝,一人一杯。”
陈梅二人忙为李斟满酒。梅钟澍笑道:“哈,看来玉川是有备而来。”
“那是,背着我喝酒,我岂能放过!”李文安说着大笑起来。
陈源兖为李文安端起酒杯:“小弟向仁兄赔罪,喝起喝起。”
李文安端起二人敬的酒,一一喝起。国藩冲李文安打趣道:“玉川兄,现在,可以如实招供了。”
李文安扑哧一笑:“我招你个头!前天,就听说你们授职的消息。今天,刚刚忙完刑部的差,我家都未回便直奔你们会馆。结果,三人一个不剩,全开了溜儿。”
胡林翼忙说:“这事怪我,是我先一步将他们请了出来,不承想你随后即到。大家事先没有预约,临时决定的。瞧,害您追踪至此,小弟我敬兄一杯,您消消怨气。”
李文安说:“捉到一窝兄弟,我高兴尚来不及,哪来的怨气。”
国藩望着老实忠厚的李文安:“玉川兄,您百忙之中,辗转前来为兄弟们贺喜,小弟不胜感激!”
李文安意味深长地说:“四年前,你我二人惺惺相惜,相互勉励,共同熬过了两个寒冬。今日,三位同年留京做官,玉川岂能缺席?”
胡林翼望着李文安:“玉川兄,真乃性情中人也。”
李文安摇头一笑:“玉川虽不是湖南同乡,但大家意气相投。”李文安话未说完,陈源兖端起酒杯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来,小弟再敬仁兄一杯,愿我们同年之谊,天长地久!”
陈李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痛快!”国藩喊了声,忙给李文安夹菜,“别喝太猛,吃点菜。”
“我自己来,自己来。”李文安说着又对陈源兖道,“岱云这次派到...”
“哦,小弟留在翰林院授编修一职。”
李文安感慨地点了点头:“恭喜,恭喜!”
胡林翼解释说:“霖生兄,被派到礼部仪制司任主事。”李文安对梅钟澍拱手道,“恭喜梅兄!好差事。”
梅钟澍脑袋一摇:“唉,还不如你当初,直接补缺到刑部做法官的好。”
李文安羡慕道:“哈,钦点翰林,乃天下读书人之梦想,你们四位皆得所愿,叹我玉川无此福分,也只能派到刑部、料理些牢狱之事。”
国藩问道:“玉川兄,最近不正在研读狄文惠公吗?”
李文安一声叹息:“闲暇之余,自寻些益趣罢啦!京师乃人文渊薮之地,一日不进取,随时都有被淘汰之危机!”
国藩四君子对李文安同时伸出大拇指……
夜幕下,国荃和荷香坐在小河边,二人身边放着盏灯笼,呆呆地望着夜空。国荃问:“想什么呢。”
荷香反问国荃:“你说,天上真的有二十八星宿吗?”国荃说,“这学问大了。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
荷香沉思着:“我在想,我是哪个星宿,我该不会是织女星吧?”国荃淡然一笑,“哈,有那么悲壮吗?”他指着水中二人的倒影,“牛郎就在你身边。”荷香摸起块小石头投进水里,倒影顷刻消失,“哪个要你是牛郎!”荷香捂着嘴暗泣起来。
“掉什么泪吗?你娘又不是天帝,还能将我们活活拆散了不成?”
荷香嘟着嘴:“她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话...”
“今天听不进,不还有明天、明明天的嘛?你天天找她说,我就不信你娘是铁石心肠。”
荷香懊恼地:“如果一个月说不通,你不就成了别人的?那时,我连织女星也不是了。”
国荃抓起块石子狠狠地丢在河里:“管他这时那时,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荷香看着国荃的脸,“真的?”国荃脱口道,“假的。”
荷香问:“为什么是假的!”
国荃说:“当一个人爱到自己都不相信自已的时候,我不会迎合你。我对你怎么样,或许你比我都清楚。”
“你会不会认为我很傻。”荷香说。
“女孩傻一点可爱。”国荃说着站起身爽朗大笑,荷香就势推了把国荃,“你好坏!”国荃被练过功的荷香猛然一推,身子失去平衡,荷香见状忙又伸手去拉,结果,二人一同落入水中。
荷香扒着水直喊救命,国荃一把将其拉到岸边,他抓着荷香胳膊:“喊什么,有九哥在呢。来,我教你游水。”
荷香惊魂未定道:“不不,我不会...”
荷香话音没落再次被国荃拖到水中,荷香拼命地拍水:“啊,快救我,我不会水,我会被淹死的……”
国荃按着荷香肩膀,长官命令士兵似的:“站好了!”
荷香定神一看,正和国荃站在齐胸深的水中。“瞧,水还没、没过你的脖子,怕什么?”国荃说。
荷香望着白晃晃的河水,颤抖着声音:“啊,我站在水里好怕,天这么黑,四处都是水,我脚站不住。”
国荃说:“搂着我脖子。”
荷香捞救命草似的搂着国荃脖子,国荃就势对荷香一个深吻,二人站在水里紧紧地搂着,国荃问:“还怕吗?”
“不怕...”
“刚才还在喊怕,怎么不怕了?”
“不知道。”
国荃捧着荷香的脸,霸气十足地:“记住,这是天胆!明白什么是天胆吗?天胆就是与生俱来,对执着的追求无所畏惧。有九哥在的地方,就没可怕的事,给哥记好了!”
一向好胜的荷香、此刻像只温顺的小羊,被国荃枭雄般的霸气彻彻底底地俘虏了……
白玉堂静悄悄,月光投在曾麟书卧室的窗棂上。妻子江氏在床上辗转难眠,曾麟书回头向她看了眼,又转回身去。
夫人凝视着窗外,耳边不断回荡着国荃的话:“她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如果,家里非逼我和熊家小姐婚配,除非,你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
江氏想到此猛然坐起!她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外屋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又放下,她沉思片刻悄悄走出了屋。
江氏径直来到国荃门前,她站了片刻推门进去。她掌上灯,环顾着四周叹了口气,又走近书柜将柜门打开,她翻看着国荃的书籍,拿着本书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这时,曾麟书披着衣服跟来,夫妇俩四眼相对。丈夫问:“国荃今日回来,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江氏‘唉’地一声:“能说什么...”
曾麟书心疼道:“你这样折腾自己作何道理?问你一天,都没问出个字来。”夫人道,“我生的儿子我自己知道,这会儿他也睡不着。”
曾麟书又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他爹,你跟我还躲躲藏藏?”
江氏喃喃道:“或许,我不该给他提这门亲,逼得孩子,都不打算要我这个娘了。”“这,此话从何说起?”
江氏脱口道:“熊家。”
曾麟书说:“是他不满意这门亲吗?那熊家书香门第,名声也好,人家闺女知书达理,模样也清秀,他还想挑个什么样的?”
江氏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哪来的不满意。”曾麟书迷茫道,“那我就不懂了。”
江氏说:“你儿子心里有人了。”“他不天天在二喜的山寨,哪来的什么人?”
江氏不耐烦道:“你回屋睡吧,我不会和你讲这些。”
“你不说,明天我就将他们三个叫回家。”
江氏说:“人能叫得回,心你能叫得回来?这个事你最好不知道,我让他自己处理了。结果如何,但看他造化了。”
“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任凭你处置好了,可你也不能不睡觉啊?”
江氏说:“我躺床上也是妨碍到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曾麟书道:“静一会就行了啊,别静一晚上。”
已经睡下的赵奶奶,像是被什么响声惊醒。她下床掌上了灯,透着窗子看到织机房的灯亮着。儿媳秀娟被婆婆惊醒:“娘,怎么起来了,您掌灯做什么。”
“你听,大半夜的,夫人怎么一个人到织房织布去了?”
秀娟起来走到窗口,顺眼望去,唉声道:“夫人有心事。”
赵奶奶看着儿媳的脸:“那,你赶紧过去问问吧。”
秀娟眨巴着惺忪的眼:“白天问过,夫人不说。”
赵奶奶唉地一声:“整个家全靠她支应呢,这不是作病嘛!”
秀娟说:“今天九少爷回来,娘俩谈过话后,夫人便闷闷不乐,少奶奶和我都问过,夫人都不肯说。”
赵奶奶疑惑着:“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说不好。把灯熄了您睡吧,我过去看看。”秀娟抓件衣服披上出了屋。
夫人坐在织机旁,闷着头、咔嚓咔嚓地织着布,秀娟走进门里沉思片刻,二话没说,走到纺车前坐下纺起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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