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环套一环,只待乌云散尽(4) (第2/2页)
是徐书赫,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3月5日,3月5日……
真的是他。
徐誉面覆寒霜,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丧失了语言。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录音内容上,伴随着萧潇叙述的内容。
徐誉的心一截截地凉了下来,他在等徐书赫的回复,而在等待的过程中。
他就像是一个陷入沼泽地的人,身子越陷越深,却无力自救。
那些不能轻易示人的过往,足以凝固徐誉全身血液。
他心跳如雷,他不敢相信,录音里的男人是他爱恨不能的兄长。
他在过往的岁月里,又曾那般冷血无情地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改变了周遭好几人的一生。
录音缓缓播放,徐书赫的声音再次响起:“唐妫,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
我庆幸毁你在先,否则我迟早会葬身在你手里。”
徐誉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近乎麻木地听着。
听到最后,他够口发疼,原来这才是萧潇口中的“十恶不救”,徐誉脸色白得吓人。
徐书赫害死了萧靖轩?
徐誉在心里请求徐书赫不要承认是他做的,他的哥哥没那么坏。
但徐书赫承认了:“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他必须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他毁了我的婚姻,我的事业?”
徐誉支撑不住了,他艰难开口:“录音关了。”
萧潇坐着未动,录音继续。
萧潇:“建筑工地脚手架倒塌,两死一伤,这一切全都是你做的?”
徐书赫:“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泄露秘密,怪只怪你父亲知道的太多。”
像这样一段录音,能够瞬间击垮一个男人的自欺欺人,同时催生出他前所未有的怒火。
萧潇手中的录音器被徐誉一把给夺走了,他关了录音器,他不想再听了。
那不是声音,是最尖说的刀剑,每—刀直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扎。
徐誉疼了。
他疼得浑身直哆嗦,英俊的侧脸在阳光下闪烁着浅浅的碎光,那是从他额头缓缓流下的冷汗。
他己然如此,若是心善之人,必定是有些不忍心了。
但萧潇却在这个时候动了动唇:“徐誉,你哥哥是一个杀人凶手。”
“所以你让黎世荣杀了我哥?〞徐誉冲口而出,眉眼间说不出的悲哀。
萧潇沉默数秒,缓了缓才说:“如果我教唆黎叔杀死你哥,我何至于满腔悲愤无从发泄?〞
黎世荣是萧潇的人,纵使萧潇不教唆他杀人,他也会因为萧潇铤而走险,徐书赫是怎么死的?
别人不清楚,徐誉事到如今又怎会不清楚?
一个是他哥哥,一个是萧潇……
偏在这时萧潇说话了,她说:“徐誉,我决不允许徐书赫的骨灰出现在唐家墓园第二次,你把他骨灰带到其他地方安葬吧。
借口你来找,如果是我出面,我难保不会亲手毁了他的骨灰。”
徐誉悲痛不语。
“徐誉,我能很好地区分出你和徐书赫的不同,你能很好地区分出是与非,对与错吗?
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曾经那个徐誉,但有些事不能混为一谈,你是你,你哥是你哥。〞
萧潇慢慢走近徐誉,她近乎悲悯地看着他。
“我还不够仁慈吗?
如果我把你哥哥杀人罪证公之于世,你觉得徐书赫的骨灰到时候还能留在唐家墓园,唐伊诺还能无忧余生吗?
将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你能允许杀父仇人下葬自家墓园吗?
徐誉,你别怪我。你的亲人是亲人,我的亲人何尝不是亲人?”
徐誉眼中的光芒一寸寸地灭了,那里死寂一片,仿佛燃烧完所有光亮的油灯。
对于徐书赫,因为是亲人,所以即使是恨,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对于萧潇,他该怨,却又拿什么立场去怨?
她被人陷害至此,萧靖轩又是死在徐书赫的手里,是徐家亏欠在先,无颜去恨、去怨……
那是2008年3月下旬,徐誉离开了萧潇的视线,也离开了山水居。
一直到2008年结束,萧潇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萧潇入主唐氏,听说徐誉在3月下旬正式向唐氏递交了辞呈。
徐誉离开c市那天,留给唐婉一份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封再简短不过的书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2007年看 《士兵突击》,里面有一句原话记不清了。
大意是:不要再混日子,小心有一天日子把你给混了。
离开前,我想把这句话送给你,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如果需要我回来办理离婚手续,打一通电话即可。”
那天唐婉回家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结婚五个月,丈夫就要跟她离婚。
唐婉又是绝望又是难过,心里发了狠地去拨打徐誉的手机。
电话通了,唐婉本是怨愤之音,但道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声音发哑,她说:“徐誉,你回来。”
唐婉说这句话的时候,徐誉正飙车出了c市地界。
他在c市生活了7年,国外留学回来就把自己的青春全都奉献给了唐氏。
他在白日意气风发,却在夜幕降临时深深地厌恶这座城。
他一直觉得他不喜欢c市,不喜它的快节奏生活,不喜庭院深深的唐家老宅。
不喜各种应酬场合的觥筹交错,不喜虚伪造作的人际关系,不喜连绵不断的流言蜚语……
看,他有这么多的不喜,可见他是真的恨透了这座城。
当汽车驶离c市的那刻起,他忽然对这座城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眷恋和悲恸。
不是c市不够好,是他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但在这里,他听着湖城流言蜚语,一颗心却是越来越冷。
他不愿被冻僵,所以他走了。
高速公路上,徐誉把c市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连带甩在身后的还有沸沸扬扬的c市豪门风云。
副驾驶座位上,徐书赫的骨灰盒被他固定在了座位上。
他转眸看了一眼骨灰盒,声音被风吹散:“你算计半生,甚至不惜拿我的婚姻做筹码。
你精明地算计着一切,又怎知生死无常?
阁王爷来索命,在死神面前,你想逃都逃不掉。”
车速越来越快,徐誉不期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哥哥笑容很明朗,就是心事重了一些,他哥哥读大学那天,他边哭边跟在哥哥的身后。
他哥哥边挥手边擦眼泪:“阿誉,回去吧!等哥哥参加工作了,一定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
高速公路那么长,长得望不到边际,骨灰盒里的灵魂在哭泣,寂静无声的夜半时分。
有一个青年男子开着车,泪流满面地伸手拍了拍骨灰盒:“我带你回家,回到大山里,回到我们父母身边,他们说这叫落叶归根。”
回家吧!
这些年,他逐渐忘了他是谁,为了亲情一再妥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一边是阿妫,一边是胞兄,他在爱恨中沉浮,到最后却是一个都没有抓住。
还是抓住了,他抓住了胞兄的骨灰,他一直以为他恨他哥哥徐书赫。
但徐书赫死后,他才意识到血缘亲情的弥足珍贵。
他是最现实的世俗之人,即便知道徐书赫十恶不赦,但亲人毕竟是亲人。
萧潇无比憎恨徐书赫,将心比心他可以理解。
但他很清楚,就连萧潇本人也很清楚,他和她都很难再回到最初。
为自己活一次吧!
他是这么想的,不再有唐妫,不再有徐书赫,不再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他只是他自己。
黑夜里,有物件被徐誉从窗口抛出,在沿途路灯的映照下有光一晃而过。
它落在了高速护栏之外,顺着斜坡一路滚落,最后静静地躺在了草丛里。
那是一只白金手镯,在月光下散发出寂静清冷的幽光。
徐誉的车,快速驶远,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那天,徐誉离开山水居,萧潇又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夜幕降落,方才起身。
曾瑜在客厅里打扫卫生,这时走了过来:“太太,先生在厨房。”
萧潇往厨房方向走了几步,门没关,一阵阵香气飘出来,萧潇鼻端尽是食物的香气。
没有再上前,萧潇让曾瑜找来了近几日的报纸。
在锦绣园数日,傅寒声一扫之前晨间看报的习惯,无非是顾虑她的情绪变迁。
是金融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唐氏受徐书赫影响,已有部分人开始抵制唐氏 上架化妆品的行为发生??
萧潇正看着报纸,傅寒声走了过来,催萧潇洗手准备吃饭。
萧潇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他正顺手收拾她摆满一桌的报纸,将报纸折叠好,然后整齐地放在了茶几下。
直起身正欲前往餐厅时,手机响了。
电话是宁波打来的。
手机刚一接通,傅寒声还不待说话,宁波就率先开口道:“哥,舅妈出院好几日了我妈催你回来看一看舅妈。”
宁波的话让傅寒声皱了眉,他拿着手机往餐厅方向探了一眼。
只来得及看到萧潇走进盥洗室的背影,开口何宁波:“老太太怎么了?〞
宁波唉声叹气道:“可能是最近闹心事太多,再加上周曼文离开傅宅。
舅妈心情失落,一连好几日都高兴不起来,胃口也变得很差。”
傅寒声拿着手机走到了落地窗前:“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嫂子一起回去。〞
“哎哥——”宁波声音比较急,他这么说着,又是叹了一口气。
“你明天还是自己回来吧!如果舅妈看到小嫂子……”
“胡闹。“傅寒声厉斥一声,声音太大,不仅吓得宁波屏住了呼吸,就连刚出盥洗室的萧潇也愣了一下。
傅寒声是很想发怒的,但顾忌萧潇已经走出了盥洗室。
于是压低声音,冷着音调对宁波再一次强调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和你嫂子一起回去。”
这晚入睡,萧潇如近几日一般睡得并不踏实,原以为傅寒声睡得很沉,不承想翻身动作还是惊醒了他。
他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声音很是柔和:“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说说话。”
萧潇短暂沉默,然后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生病了?”
“没有。”寂静中,傅寒声淡淡地说,“你是太压抑了,有些火,有些恨,有些怒,发出来就好了。
你心里没病,我是怕你什么也不肯说,有一天会闷出病来。”
萧潇沉默。
傅寒声轻轻地叹:“潇潇,有些话,你可以说给我听。”
源于这句话,萧潇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试图把他的情绪看得透透彻彻。
自从床照曝光后,他和她还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彼此。
傅寒声凝视着她,日光深邃,萧潇不仅窥探不出他的情绪,反而被他眼神吞噬着。
她下意识要避开眼睛,他却伸手扶在了她的颈后:“别逃避我,潇潇,你可以逃避任何人,唯独不能逃避我。”
他身上传递着淡淡的薄荷味,萧潇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他这么强势霸道,她哪有逃避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