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2/2页)
方才还道等父皇过来问问,如今父皇来了,可不就要请教嘛!
朱佑樘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皇儿学业上有所疑惑?可曾问过东宫的学士、讲官。”
朱厚照还未搭话,张皇后先是替朱厚照说上了。
“陛下,还不是因为长孺,方不久前,皇儿在东华门那边……”
张皇后按朱厚照所述,全数向朱佑樘复述了一遍,且比朱厚照叙说的还要详细。
朱厚照听着听着,猛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母后说的,比他说的内容更多啊。而且,怎感觉,主次上有些不太清楚了。
朱厚照一时又是有些懵了,不过,好在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他的疑惑也是叙说清楚了,于是,朱厚照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张皇后言罢,望了望自家儿子,见朱厚照又是懵然,又是认可,她笑着点了点头。
张皇后转回头,等着陛下说话,谁知道回过头一看,朱佑樘突然失神楞着,口中只是轻轻“哦”一声,未接茬,好似神游天外。
“陛下!”
张皇后不禁脆声嗔道。
“哈哈!”
朱佑樘猛然回神,笑了笑,怔然道:“朕一时愣神了,每次谈及长孺,朕便颇有感慨啊。方才朕在想,是从何时开始的,长孺可谓一点点刷新了朕对他的印象,如今竟然都能在当朝大学士跟前展露一二了。”
张皇后面上不禁有些喜色,皇帝的意思,是在夸大弟呢,让她与有荣焉不是。
至于是不是能和那些朝廷大臣展露,她可不在意,总之皇帝对张鹤龄的印象越来越好,是她喜闻乐见的事。
当然,人的欲望和目标,是随着事物的进程、发展,而不断改变的。
有时期望越来越低,而有时则期望越来越高。
便譬如,曾经时候,她为张鹤龄挡风挡雨,只期望别太过于恶了陛下,省的不好收场。
而如今,张鹤龄长进了,也能做事情了,陛下对他的感官越来越好,她呢,则对张鹤龄的期望越来越高起来。
虽然她紧守底线,不会在陛下跟前给张鹤龄求官求爵,但时不时的提几句,给张鹤龄加深在陛下跟前的印象,自无不可了。
不过,她大致是不会那般直白的,方才转述朱厚照的话,也只是稍微改点细节,突出了一些罢了。
显然,效果尚可,她不由笑着问到:“陛下,那您觉得,方才长孺他可有不妥?嗯……陛下,先父去世时,长孺他毕竟年少,妾身又是在宫里,很少有教诲之时,那些年颇为混账。多亏陛下爱护。总算未让他犯下大恶之事。
如今,看起来是好了,但妾身依旧怕她定不住性子,其实妾身今日让秋桐去乾清宫说话,皆是出于真心。
妾身一介妇人,后宫也不敢言政,但其实妾身也知道,朝廷里的事,比想象中要来的危险。若他非可造之才,便不应留在朝中为官,省的他日真就犯下大错,逼得陛下您不得不处置。
可妾身也知道,你们君臣,都是主意正的人,妾身也无法劝说,只希望,若真有那一日,陛下您能顾着妾身的面子,给张家留……”
“好了好了!”
朱佑樘笑着摆了摆手,道:“皇后,你我夫妻,还说这些作甚?朕往日虽时常骂他罚他,但朕的苦心你岂会不知?如今好了,他能为朕为朝廷做事,朕又岂会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臣子。
他是你的弟弟,也等于是朕的弟弟,是太子的舅舅,都是一家人。”
张皇后颇为感动,柔身一福道:“妾身谢陛下恩典!”
朱佑樘温柔的拍了拍皇后的胳膊,将她拉着重新坐回了身边。
眼前的一幕,突然好像给朱厚照开了次眼界。
他一时想不太明白父皇和母后之间的言语互动,真正的意味为何。
不过,暂且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的父皇和母后,怎就好似将他忽略了啊。
还有,今日不是该给他解惑的吗?
于是,朱厚照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打破了父皇、母后的温馨。
“父皇,时辰已是不早,儿臣就要回宫了……”
朱佑樘突然笑着指向朱厚照,朝皇后道:“皇后,看看,看看咱们的儿子,如今也学会和朕迂回了。”
张皇后抿嘴一笑,看向朱厚照的眼神,极为慈爱。
朱厚照忙道:“父皇,儿臣可不敢……”
“行了,能多有些心思,不算坏事。你宫里的内侍、宫女,还有你东宫的讲官、学士,没一个单纯的人,各有所求、各有所想。往往一句话,便会藏着很多小意思在其中。
你虽然年幼,但你毕竟是太子,朕不希望,你被他们哄骗了去。如今这样就很好,心里能时常多想。有不懂之处,便来问你母后,问朕!”
“儿臣谨记父皇、母后教诲!”
“嗯!”
朱佑樘点点头,转回话题道:“便说你今日遇到的事,你不明白你那舅舅为何突然在李学士面前说那番话?”
也不等朱厚照表示,朱佑樘继续道:“其实,要想分析之前,你要考虑说话之人的立场和当前所在的人和事。
张长孺是何立场,而李大学士又是何立场,两者之间,包括你这位处于当事的太子,你们之间,可否有共通之处,可否有不可调和之处。
只有你明白了这一点,所有事,便可抽丝剥茧,看的大致分明了。朕告诉你,从你母后方才的叙说中,朕看出了,张长孺是在为你试探李学士……”
言及此,朱佑樘顿了下来,望向了朱厚照。
“共通?不可调和?试探……”
朱厚照细声呢喃,似乎脑中有一道灵光闪光。
朱佑樘笑笑道:“你那舅舅是好的,至少,对我们皇家而言大致是好的。但是,对整个朝堂而言,对那些辅助朕的大臣们而言。或许便不算好了。
譬如今日,数以百计的弹劾奏章堆在了朕的案头。是张长孺真的犯下了令满朝汹汹的罪错?”
言至此,朱佑樘摇摇头,叹声道:“不是,只因为,他做的事,和大多人不符罢了。那作为君主,该如何处置呢?”
张皇后此时也是抬眼望着,眼神中有一丝莫名。
朱佑樘苦笑道:“无论出于公心、私心,朕会保他,但朕也会骂他,甚至会罚他。之后才会将他做的事,用妥协的方式,交给朝臣。其实,也等于是一个交待,是一个保护……”
张皇后眼神闪了闪,道理他懂,甚至若罚一罚,她也能理解,往日这样的人,这样的方式不在少数。
不过,总难免让她有一丝担心。
“皇后且放心,朕方才不是已有说道,朕不会只拿长孺当普通的臣子看待!”
似乎是看出张皇后的心思,朱佑樘轻拍了拍张皇后的手背,安慰道。
朱厚照此时可无心去理会母后的担忧,他只是思索着,终于,他感觉,他想到了。
“父皇,其实儿臣当时应该罚一罚寿宁伯?”
一语落,张皇后不由埋怨,嗔道:“你这孩子……”
“哈哈!”
朱佑樘朗声一笑,看起来心情格外不错。
“好了,既然太子已是想通,那便回宫去吧,日后,若再有何不明,便按朕教你的,多分析。当然,若再有不明之处,亦可来问朕。
皇宫对于旁人而言,是约束,是戒备森严的宫廷大内,可能很多大臣也规劝你,多讲规矩礼仪。但你当知道,皇宫是宫殿,但首先是你的家。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