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第2/2页)
“儿臣遵命!”
朱厚照知道是父皇要考较他的字,他不敢拖沓,赶忙应命上前。
陈准跟着上前,拿起御笔,恭敬的递给了太子。
朱厚照点了点头,右手执笔,在砚台轻捻沾墨。
突然,他顿了顿,微微闭上了眼睛。
此一刻的他格外用心,只是让他写几个字而已,但他知道,意义或许不同。
且朱厚照,也想尽可能的在父皇面前,展现他好的一面。
小小的孩童,展现出了极为难得的沉稳气度模样,至少与大多数东宫学士讲师们的评价不符。
朱佑樘暗自欣慰。
此时,朱厚照似乎是调节好了心绪,睁开眼睛,随后瞬间而动。
稚嫩的小手握笔从容,挥洒自如,几个大字,一气呵成。
収笔,抬臂,朱厚照看向纸上方才写下的几个大字,轻轻呼了一口气。
陈准赶忙上前,又接过笔,重新放回了御案笔架之上,顺便,瞄了一眼朱厚照写过的字。
一见之下,陈准不由脱口而出:“好字,陛下,太子殿下的字已初见大师气象……”
陈准的夸大赞誉,朱佑樘摆了摆手,淡淡的笑了笑,只是他的眼睛却未曾离开过纸端。
“玩物而养志”
五个尽显颜体风格的大字,虽笔锋尚有几分稚嫩,但对于七岁孩童而言,实属难得了。至少比他当年强出许多。
更为难得的是,隐隐间,有几分隶书的风格,两种风格更像是糅合在一起,虽尚有几分生硬,但至少不显太多突兀违和。
当然,自家孩子自家喜欢,作为父亲,可能暗自也有所夸大。
且从这几个字他似乎也明白了东宫学士们为何总喜欢在朱厚照的学业上较劲了。
太子的培养重要,此为其一,另一部分,大概就是格外感慨太子的聪颖,他们想让太子,按照他们培养流程来学习。
哪个大儒学士,不想将这般聪颖的人培养出模样了,何况朱厚照还是未来的继世之君。可太子的主见似乎也格外的大。
对于七岁的孩童而言,练字仿前人字帖,理所当然之事,也更该是循规蹈矩。
可从这几个字中,便不难看出,朱厚照显然不是,有哪个孩童,敢在开始练字之时,便一边学颜体,一边却夹杂古隶书。
一瞬间,朱佑樘似乎觉得,他已洞察了一切。
不过,暂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抬眼看向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要等他评价的朱厚照。
朱佑樘笑着点点头,道:“我儿确实是下了功夫的,颇为刻苦,不过……”
此时,张鹤龄突然请示道:“陛下,可否让臣瞧瞧太子殿下的墨宝!”
朱佑樘道:“上来吧,早前便听你姐姐说过,你的字不差,朕还记得你前番密奏的本子,似乎确实有模有样,正好,你也帮太子瞧瞧。”
“谢陛下!”
张鹤龄谢恩之后,踱着步子就走到御案之前。
抬眼向那几字看去,张鹤龄顿时有些古怪。
朱佑樘的眉头稍蹙了蹙,淡淡道:“怎么?写的如何?”
自家孩子可以批评,也可以觉得不好,即便很好,也不能多夸,但他内心认可之时,怎能容别人说不好。
此刻的朱佑樘便是这个感觉,他刚刚可是见过了张鹤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微妙。
张鹤龄笑道:“陛下,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然不确定,那你还敢问,朱佑樘心中腹议,顿时脸色一收,眼神锐利的扫向张鹤龄。
此时朱厚照突然道:“舅……寿宁伯但说无妨,孤想听听寿宁伯如何评价……”
他自问,今日写的字,是他难得一次的发挥,他觉得,至少是他目前能写出的极限了。
或许不算好,但应该也不差才是,他正等着父皇给他的评价,或许会夸上几句。
可惜,他失望了,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难受。
当然,他不敢在父皇跟前表现出来,正好,张鹤龄出来了,他便将他心中那小小的不忿,投向了张鹤龄。
张鹤龄瞥了一眼,毕竟还是孩子,虽然聪慧早熟,但儿童的一些通病,也难免有之。
他念头一转之间,便大概猜到了朱厚照的小心思。
张鹤龄笑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从字上,臣能评价的不多,那些文辞修饰,不说也罢。臣便在字本身的风格上说上一二。
颜体为主,且夹杂了少许古隶书的笔锋,臣妄自猜测,太子殿下,是否更喜欢隶书多一些?”
朱佑樘突然饶有兴趣,张鹤龄一眼看,便看出字上的端倪,倒也确实有几分功底。皇后夸的倒也不差。
不过,他也不说话,只看着张鹤龄继续说下去。
朱厚照闻言,却是偷瞥了朱佑樘一眼,然后,才赞同的点了点头。
张鹤龄笑道:“看来臣猜的没错,故此,臣再猜一猜,詹事府的学士们,定然是不赞同的。起初练字,一笔一划皆有章程,其后,待打下根基,再选择字体临摹,而此时的选择,该是他们要求太子您,必须先要怎么写,然后再怎么写。便如其他的学问学习一般,他们也要求您,必须先怎么学,每日怎么学,学多少时辰,其后,再怎么学?
一套严格的规划,丝毫不可违背,臣说的可对?”
朱厚照微微怔了怔,嘴巴微微的张了张。
见之,张鹤龄笑道:“看来,臣又猜对了。”
朱佑樘摆了摆手,喝断道:“别猜了,你到底要说甚么?”
张鹤龄突然间,极为郑重道:“陛下,臣觉得,学士们的教导之心,不算错,但臣以为,亦有不妥。他们起初或许是将太子当成了普通的适学孩童,可太子殿下的聪颖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故此,他们欣喜的同时,又选择进一步的填充学习的时间。若是多方面培养,或许也不算错,但臣猜测,应该不是了。
陛下,太子殿下是太子,是我大明一国之储君。臣窃以为,他不该,也不能,成为某一套教育模板之下的定式,更不该,是以某一模板而培养成,他人想要的模样……”
“这是何意?”
朱厚照感觉明白了,可又感觉,似乎有些不明之处,他不由问道。
朱厚照毕竟是孩童,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哪能听出张鹤龄话里的意有所指,可朱佑樘怎会不知。
且他更知道,张鹤龄说的大致是不差的,只是太过直白了一些。
真不愧是被外朝大臣们批判的粗鄙狂悖之人……
“此话暂且到此为止吧!”
朱佑樘叫停了,可朱厚照有些懵,他不禁看向朱佑樘问道:“父皇,儿臣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