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清 (第2/2页)
太子看着他,眸冷眼清,似过冰而来的风,凝结成了实质,狠狠的扎入他眼中,太子说“他们愿意,便是孤的兄弟,也是大哥的兄弟,骂他们如同骂我们自己。”
“疯了...你疯了...不..你从十年前就疯了,你..你被那老狗洗了脑,忘了血脉根本,你..你根本就不配做当朝太子!”
一句老狗使得太子脸色一寒,难得生了愠怒“大哥醉酒,言行无状,为免殿前失仪,即刻护送回府,今日就在府内自省,不得擅出。”
大王爷暴跳怒骂“你竟敢”
没等骂出口便被一旁的侍卫捂了嘴强架着离开,大王爷气的厉害,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的怒骂声。
太子转眸,愠色已消“我们快去结拜,晚了就来不及了?”
景启这会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急?”
太子边走边道“我父皇与大哥一样,对晟人恨不得啖肉敲骨,若不赶在他知道前结拜,你们谁也活不成。”
番族重视结拜誓言,只要誓言一发,皇上再恼,也不敢对他们下手。
景启一个激灵,脚下飞快“快快快!咱们赶紧结拜去!”
太子“那是进宫的路,这边!”
番族结拜其实是没有什么繁文缛节的,景启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一会要如何饮生血摔酒碗,既要豪迈又要潇洒,并且将每一处细节都计算的几近完美,但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让人搬来了案几,摆上蔬果花糕,呈上香炉。
风徐阳暖,三把半香云缭绕,树下一派幽雅。
太子明明是番族人,身上却没有番族该有的豪迈蛮劲,反倒是透着一股子中原世家子弟的文雅,最奇妙的是,明明外貌和性格有着天壤之别,但却又恰到好处的融在一起,没有半点违和。
这种融合真真让人觉得妙不可言。
看着站在水畔玉树兰芝的太子,景启突然生出一股子自卑来,真心觉得自己不配与太子做兄弟。
“我也不配。”
景启转眸看去,只见南箕也正看着太子,黑石眸中笼上一丝朦色,他平静的说“虽说不上来原因,但我感觉的出,他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景启盯看半晌,说道“比咱们多了些人味。”
“人味?”
景启抿出一个意欲不明的笑意,嗡声道“爹生娘养的,就是不一样。”
布置好一切后丫鬟鱼贯退下,远远的守在角落,太子笑着叫他们过去,两人立刻肃正身板,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人竟然同手同脚,走姿僵硬滑稽,像个木头假人。
三人同跪,手持三把半,按着年龄往下捋,太子为大哥,南箕排老二,景启老幺。
关于得叫南箕二哥这件事景启一度怀疑是他扯了谎,他生的那样稚嫩,竟然比自己还要大!
越看他那张脸,他越是不平,暗暗摸着下巴思忖。
难不成风沙催人老这话是真的?
太子持香笑道“我本名绕口,你们是记不住的,我师父给了我一个表字,叫澜清。”
景启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大哥此言差矣,既然结了拜,那就是兄弟,做弟弟的再是聩愚,也不至于连兄长的名字都记不住,您且说着,我们一定能记住。”
太子“那好吧!我本名额尔魅乐则勒其和拉嘎阿日班吉日噶。”
“...........”
景启“澜清大哥,名如其人!”
南箕“澜清大哥,请多多指教!”
太子“..............”
“我澜清”
“我景启”
“我南箕”
三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今结拜为兄弟,此后荣辱与共,同生共”
太子突然话音一顿,两位小弟转眸看去,太子凝眉道“竖沙战事未消,说不好哪一天我就得亲赴战场,阵前厮杀,万一应了誓,你们其不无辜,咱们不说同生共死,改成不求同生,亦不求同死,有酒共饮,有肉共啖,恩仇同担,子嗣同养。”
两人不同意,但太子执着,两人只得依了。
暖阳下,三人同跪案几前,初篁少年,意气风发,眸中沁着熠光,三人持香互看,整齐划一的说道;
“长生天在上,兄弟三人不求同生,亦不求同死,有酒共饮,有肉共啖,恩仇同担,子嗣同养。”
三人结拜,声音坚定力透苍穹,发自肺腑的誓言化作一股暖流,流进了三人心中。
南箕只觉胸口温暖,他听到冰消雪融的声音,看到溪流顺着河床淙淙前行,周身流淌着前所未有的欢愉和雀跃,在这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阳光落在身上的善与暖,而不是火辣辣的肿痛。
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那侍卫跑的很急,一不留神跌了脚,扑通一声跪在三人面前,他也顾不得爬起来行礼,张口就道“不好了殿下!可汗大怒,派了人来押你!”
澜清率先起身,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疾步跑来押他的侍卫,他当机立断,对前来报信的人说“哈热木,悄悄带他们去找祖母,快!”
景启正要说什么,被澜清一个眼神打断,澜清劝慰道“三弟不要着急,你且去祖母那坐坐,我一会就回来,若此刻你闹开来,此事便如了大哥的意,不好收场了。”
哈热木也是机灵的,知道此地留不得,不等景启和南箕说话,一手拽着一个,强拉硬扯的把人带了去,他们刚走侍卫便到了,都是御前亲随兵,跟皇上出征阵前的心腹,纵使澜清是太子,他们也不曾有过一丝顾虑,冷着脸说出澜清的罪状,随后一左一右站在两侧,领着人便进了宫去。
“哎呦喂,我说两位就别挣扎了,咱们得快点,万一被人抓住了,殿下又得费心费力的想法子捞你们。”
景启一愣,脱口道“你不是竖沙国的人!”
哈热木说了一口正宗的官话,而且还略微带了晟朝内城的口音。
只不过....这容貌身形,却是番族人特有高大。
哈热木拉着人拐进小巷,边跑边道“我算是半个竖沙人,我母亲是晟朝人,所以这官话打小说的就好,糟糕!”
哈热木拉着人窜上了墙头,看着一队身形高大的侍卫从巷子里急促穿过,哈热木不敢多留,巷子里的脚步声一落,他便带着人从小路上跑了出去。
哈热木眉间紧锁“连御前的人都出动了,这下殿下可捅了大篓子了。殿下可千万不能再使倔顶嘴了,不然怕是又要下狱受一遭罪去!”
南箕问“殿下经常下狱?”
哈热木拨开灌木,让他们先从灌木林里钻出去,这是去恪尊宫中的捷径,而且偏僻无人看守,从这走他们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我们与晟朝不合,但国内奴隶又多是晟朝来的,大王爷他们对晟朝恨之入骨,明里暗里打死了不少,殿下知道了自是要为其不平的,一旦拌开了嘴,事也就闹大了,可汗回回都偏向大王爷他们,自是不给殿下好脸子。”
哈热木指着自己说“就连我也被他们指着骂,我从来都不敢与殿下说,生怕他为了帮我跟人起冲突。”
南箕问“殿下为何如此善待我们这些外族人?”
澜清是竖沙太子,应该与竖沙国上下百姓一心仇视外族才是,大王爷一口一个晟狗,而澜清再恼也只是说晟军可恶,一字之差,相待甚大,自是让人不解。
恪尊的宫门近在眼前,哈热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因为殿下的启蒙恩师就是晟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