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线埃娃番外:笼中雀与崖边狼(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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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娃的威胁是有效的。
冯仍然有每天都来的机会,只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好像更重了。
埃娃不知道他是否在外面遭遇过什么,问冯他也只是摇摇头,很快转移话题,似乎不想多谈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冯在有一天送了她一件东西。
——一把匕首。
坐在她身边的青年寒冰垂着眼帘将那把匕首递给她的时候,她是怔愣的。而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一手托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匕首放入她的掌心。
“…克劳德?”
“我在。”
冯轻轻地将她的手握拢,让她握住了那把匕首。冰凉的金属和冯温热的手交织为一种让她有些不安的触感,而后,青年抬起眼来,就这么看着她。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埃娃?”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明确无比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答应我,把它放在你身边…不管你可能用它来做什么,但确保它随时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好吗?”
虽说是询问,那双冰蓝色的眼里却分明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只是不愿和她说。少女有些欲言又止。她想问出口,但长久以来她所接触到的教育和训诫都告诉她——她不应该问这些。
然而冯和屋主应该是不一样的,也许她可以问问的。
但最后,被思维牢笼组成的无形之手扼住喉咙,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少女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点头,然后应下冯的请求。
倒是青年寒冰看出来了金盏花的欲言又止,她没问,他却开口了:
“外面的情况最近越来越糟糕了。”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和她一起合握住了那把匕首。
青年的指节修长有力,但这力并非是对着她使的,相反,他握住她的动作很轻,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冯在帮她调整握住匕首的姿势,而与此同时,青年的话语缓缓道来:
“不死族的攻势很紧,所以花园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差劲了。所有人都怕死,都想要活着,哪怕是踩着其他人的机会活也无所谓。”
埃娃仍然像之前那样,安静地听着。
冯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花园有多糟糕,却也从来不是片面的只说坏处。他向来讲述的东西总是有好有坏,总是有两方面。而不是像屋主那样,只把外面渲染成一片黑,只有这个地方和他自己是白的。
但现在看来,屋主的话也不尽然。
冯在提及战役的时候从来没提过屋主的存在,埃娃问过,得到的回答和他们初见时几乎一个意思。
冯告诉她:屋主只会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从来不出门。
也许那个人类有必须待在屋子里的理由,她不敢肯定这一点,她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屋主不会有错。
然而有些微小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呐喊——这就是他的错,是他懦弱无能。
只是那声音太小太细了,几乎轻到听不见。
这份怀疑也并不大,因为从始至终她所接受的概念就是如此。这些被屋主灌输下来的理念,在她心中已经生根发芽且根深蒂固。
想要改变她是很难的,她看得出来冯在努力,他告诉她外界的情况,他让她去思考、去学习,他教她怎么使用那把匕首。
这本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改变过程,但意外总是比计划先行一步。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冯在告别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青年站在通道口看着她说:
“我明天可能来不了了。”
埃娃觉得那一瞬间的自己是恐惧且不安的,她下意识联想到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哄骗和每个日夜希望之后的绝望。
不过冯和屋主是不一样的,她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遂少女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哭也没有情绪失控。
“…明天,我有场战役安排。”
冯明白她在等什么,于是他做了补充。
第二天的时候,冯的的确确没有来。
战役…多么相似的理由,也许今天只是个开始,他之后可能不会来了。少女坐在花园中想。
她总是这样,非常容易想多。
因为没什么人陪她说话,所以她就把更多的精力就都放在了想上。其他人任何的话语和行动都会被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拆解出来,然后反复地去想。
她曾经觉得她在这方面是愚笨的,因为屋主会否定她的想法,并且信誓坦坦地拍着胸脯告诉她:你不需要想这么多,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就好。
但是冯不这么认为。
冯对于她的思考是支持的,他鼓励她去想,但是不要只往一个方面想。
“任何事情和人都是多方面的,埃娃,”彼时青年坐在她身旁,语气沉静地开导她,“这个世界很复杂,所以你需要去思考,但不能是没有目的或者被引导着思考。”
“想想你思考是为了知道什么,或者为了分析出什么——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带上其他人希望你想的。”
青年认真地告诉她:“你的想法应当是你自己的,而不是被他人所左右的。”
所以现在,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冯不是那样的人,她可以等。
是的,她当然可以等,没有人比她更擅长等待了。
于是第三天,冯仍然没有来。
这个时候,埃娃反倒平静下来了。经过独自两天的思考,她突然意识到冯在之前和她的交谈中提到的,关于她并非离开了谁就一无是处这件事情是对的。
每当金盏花向他诉说屋主曾经灌输给她的道理时,青年寒冰总是喜欢用一个反问来开头,然后对此提出反对意见。
她离开了屋主就一无是处,是吗?但她离开屋主这么多天都还好好的,禅境花园是花园的一部分,而不是屋主的私人地盘。
她已经独自待了很久很久了。
但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埃娃还是产生了恐惧。
冯之前没对她食过言,抛开那些惶恐和怀疑不谈,埃娃脑中有了个新的可能:
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首次站在了通道口边上,望向那片她一直看不到底的黑暗。
如果和这个地方终日不落的阳光对比的话,这条通道确实显得黑暗又狭长。但她记得冯带她出去的时候,这段路分明不长。
这段路很短,短到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外面。
没关系的。
少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牢牢握着那把青年递到她手里的匕首。
刚准备迈出步子之际,埃娃又退了回来,却并非退缩:
——少女伸手撩起自己几乎长到大腿的纯白发丝,定定地望了片刻之后,她抬起手,将那头长发用匕首的锋刃斩断。
那把匕首相当锐利,想必无论用在什么地方都会如这般好用。
雪白的发丝纷纷扬扬落地,埃娃理了理被一刀切至耳侧的短发,戴上外衣的兜帽,迈步走向那一片黑暗之中。
智慧树没有阻拦她,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屋主所谓“别让她出来”的嘱咐。阳奉阴违这一套在这个花园里再常见不过,因此通往外界的路对她畅通无阻。
外界花园此刻正是黄昏,那白袍棕发的青年高坐在树上对她投来视线,她也在同时抬起头,两双同为金色的眼眸映着血色的夕阳交汇。
智慧树本该渊博深邃的眼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比起通常智慧树那博物多闻的长者身份,他现在更像是被囚困在地的神明。
而在他如镜面一般的金色眼眸中,埃娃看见了自己——合该成为笼中金丝雀的小鸟打开了笼门,此刻正试探着向外迈出第一步。
“他居然成功了…”
那囚神面无表情地念出这段话,而后对她投来一道莫名的视线——好像是,怜悯。
但那眼神中所含的情绪实在闪过得太快了,几乎只是一眨眼,那双眼睛就又重归了冰冷。
“重伤卧床。”
智慧树化身没再看埃娃,只是冷冰冰地扔出这句话便重归闭目养神的状态。
不用任何多余的提醒,埃娃就明白这是在说冯的状态。
果然是受伤了……
少女转头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她跑过那天晚上他拉着她走过的路,穿过几株晚归的植物和他们诧异的眼神,撞开那些不知道来自何处的窃窃私语,直到站到那扇有着灿烂太阳花图案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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