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濒死指控 (第2/2页)
钟鸣一丝不苟地答道:“还差6天满5个月。”
“那就是差不多半年嘛!”陈哥有些不耐烦,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说要用半年的时间证明自己,如今就剩1个月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呀。”
“是是是,感谢陈哥提醒,我肯定会努力的。”
“光努力还是不够的,还要有方法,要多和有经验的同志讨教嘛。”陈哥先是不伦不类地打了两句官腔,随即就图穷匕见地问:“就拿朱长安这个案子来说,你有没有和索队交流过你的侦破思路啊?”
和索队交流我的破案思路?你是想打探索队的破案思路吧?想得美!钟鸣心里吐槽,语气却依然保持谦恭:“陈哥您也说了,这不还没立案呢嘛,谈什么破案思路啊。我就是跟着观摩观摩。索队说了,不能先入为主。”
电话彼端的陈哥轻哼一声,也不知是不屑于钟鸣这种唯唯诺诺的态度,还是看透了他虚与委蛇的本质。
见从钟鸣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陈哥也就懒得再废话了,直接说正题:“是这样啊,刚才局里通知,下午4点召开朱长安案的案情通报会,吕局亲自主持,省厅舆情办的霍主任也要出席。你和索队记得及时赶回来开会啊。”
钟鸣看了一眼时间,着急地说:“4点开会?可是,陈哥,现在已经快3点了。我们的访谈刚开始,而且我们现在在北郊,怕不能及时赶回去呀。你能不能跟局里说说,把会议时间稍微往后调调?”
“你看我像有那么大面子的吗?”陈哥打着哈哈,“要不你还是让索队直接找吕局吧。行了,我手头还有事,就不和你聊了啊。”
挂了电话,钟鸣依然瞪着手机,想象着自己的满腔怒火能通过5G网络烧过去,把陈康烧得外焦里嫩。
但他也不过就是想想罢了。别说他这个受尽排挤的新人小白,就连索朗这个空降来的副支队长,对上他们还不同样是敬而远之?
钟鸣眼里的“他们”,就是甘泉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付伟光、他的左膀右臂王建群和陈康,以及刑侦支队里除了钟鸣和索朗之外的所有人。
没错,钟鸣和他打定主意要追随的索队,就是甘泉刑侦支队里唯二被边缘化的人。
叹了口气,钟鸣收起手机,有点沮丧地走了回去。
禅房里,一位六十多岁的灰衣女尼盘坐在罗汉床上。她对面的椅子上,则坐着一个肤色黝黑、容貌却极隽秀英挺的男人。他就是索朗,甘泉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
索朗的坐姿很有特点——腰背挺直、双手扶膝、双脚稳稳踩在地面上——简直就是教科书版的“坐如钟”。
与他相反,旁边椅子上的朱长平则是低头含胸、软塌塌地窝在椅子里,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仿佛就是诚心来给索朗做陪衬的。
然而,不管自己对面的人是谁、又展现出何种姿态,灰衣女尼看过去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屋角的蛛网和墙根的苔藓,说不上厌恶,却是一种直白的漠视。
钟鸣走过去,在索朗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压低声说了一句:“通知4点开会。”
索朗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遂把目光又转向对面的灰衣女尼。
索朗问:“静茵师父,您最后一次见到朱长安先生是在什么时候?”
被称为静茵的女尼答道:“今年的大年初一,长安和长平一起来我这里待了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他俩一年会来我这两次,一次是大年初一,另一次是九月初三。”
“阴历九月初三是家母的生辰。”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朱长平忽然插了一句。
“哦?我听说,朱长安先生的阳历生日就是7月24日,而这一天也不幸成为他的忌日。”索朗很不厚道地说,同时感慨于自己的冷血。
“生日也罢,忌日也罢。生老病死,世俗人在所难免。‘爱别离’能怎样,‘怨憎会’又如何?人生八苦,五阴炽盛,无不与‘生’俱来。”
静茵的语气和表情依然很平静,但索朗分明看见,她手中转动的念珠停顿了一下。
“您知道什么人可能和朱长安先生有仇吗?”索朗决定单刀直入。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嗔恨之心,乃三毒之首。无论他曾恨过谁,或谁还恨着他,一世因果都已经了了。”静茵低眉垂目,口宣佛号。
信仰的力量,真的可以让人对丧子之痛无知无觉吗?如果不是,那她为何又要如此掩饰呢?按正常人的理解,老年丧子,即便呼天抢地也不为过吧?
索朗不由回想起初见面时,静茵听闻朱长安的死讯,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阿弥陀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当时索朗就想:这个朱长安不会是捡来的吧,怎么混得爹不疼娘不爱的?
面对虚无缥缈的回答,索朗的对策就是把问题问得更具体些:“朱长安曾经实名举报他的父亲朱龙,关于这一点,您怎么看?”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可他们一个是您的丈夫,一个是您的儿子......”
“既已出家,就没有家了。”静茵打断索朗的话,低头抚平膝上僧袍的褶子。
她居然也会打断别人说话,可见是多么反感这个话题。
索朗暗自思忖:要不要加大一下刺激的力度,看看她有什么反应?然而略一犹豫,还是决定放弃。就算静茵真的已经六根清净,索朗却不能不顾人性。他面对的,终究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