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衷为衣兮信为裳 (第2/2页)
果然,万岁爷就是陪皇后用膳去了。
皇帝到如意洲的时候,皇后正坐在桂花树下的一个秋千上看书。
她穿着随意,头上珠翠也不多,一只脚尖点地,慢悠悠地荡着。
见此场景,他的苦闷心情就好了大半。
丹桂飘香,却比不过她更沁人心脾。
在金灿灿的桂花树下,她愈发显得清新脱俗,遗世独立。
翠洗等人欲行礼问安,被皇帝出手制止,她们便悄然退下了。
皇后看得入迷,待皇帝走至跟前才发现。
她一把扑进他怀里,欣喜的问:“您怎么来啦?”
皇帝只觉得满怀馨香,她的身段又柔又娇,叫人爱不释手,“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朕来陪你几天。”
宋钰从他怀里抽身出来,他将情绪隐藏得不错,但她依旧觉察出一丝异样。
原先说到琼崖案子破了的时候,他的心情是何等得意啊,这会儿却听着无半分喜色。
宋钰问他:“可是事情出了什么纰漏?”
皇帝不忍她操心这些事,便只说:“无甚纰漏,都处理好了。”
宋钰便抱住他一只胳膊,说:“那正好,我饿了,您陪我用膳吧。”
皇帝柔声说:“好。”
有皇帝在侧,小豆子也不敢多说话了。
从前她就是话太多,被皇帝从御前试膳的位置上换下来的。
她乖乖试吃之后,就站得离膳桌远远地。
皇后见她躲老远,难得地不说话,忍不住调侃她:“小豆子,你今儿嘴上锁啦?”
小豆子到底没忍住回了句:“没呢,上锁怎么给娘娘试菜呢。”
皇后灿然一笑,皇帝这张脸,柔暖偏少,冷峻居多,平日不言语的时候,看着还挺严厉,难怪小豆子都怕了他。
这小姑娘陪她吃了好几顿饭,她已经适应她的叽叽喳喳。
皇后起先觉得她聒噪,后来才发现,她还是个宝藏姑娘。
她虽然常常说话不过脑子,但却自带幽默感,不经意间就逗得人哄堂大笑。
吃过饭,皇帝又陪着皇后一起睡了午觉。
连日的操劳,让他疲惫不堪,几乎到了沾床就睡的地步。
宋钰看他睡着了都还耸着眉头,便轻轻替他抚平了。
他既然不主动说,宋钰也不准备再问,她只叫小顺子留意琼崖案的动向。
总不能凡事都让他一个人承担,他虽是天子,却也是肉体凡躯,总有疲累需要她安抚的时候。
三日后,昏暗的囚牢中,大理寺丞张致远端了个托盘,亲自来送涨潮。
张潮见是他来,还微微诧异,这位与他同姓又同年中举的官员,曾经在翰林院也给过他许多帮助。
没想到,最后竟有故人相送。
他抱拳颔首道:“劳烦张大人了。”
张致远眼中一片惋惜之情,只说了句:“不必客气,下官职责所在。皇上宽厚,特下旨意,赐你鸩酒。”
张潮抬眼望去,果然见托盘里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
皇帝到底心善,赏他个全尸。
他面北磕了个头,算是谢恩了。
张致远叹了口气,对门外的狱卒说:“打开他的手镣脚铐。”
那狱卒立即从裤腰带上解下钥匙,替他开了镣铐。
张致远又道:“你们先退下吧。”
狱卒不放心,万一犯人临死前心生恨意下死手,“大人……”
张致远只说:“放心吧,本官无碍。”
狱卒抱拳称“是”,将手里的包裹交给他。
待牢中只剩他二人,张致远才打开包裹,拿出里头一套石青长袍,递给涨潮,“从前你对我说‘君子正衣冠’,如今我送你一程,希望你走得干净。”
张潮笑了笑,道一声“多谢”。
张致远见他身手迅捷的换了衣服,那状态不像是赴死,倒像是要去赴宴。
他想问一句“何至于此”。
但还是忍住了,何必在最后的时候,还戳人痛处。
张潮换好衣服,也不耽搁,伸手就去倒酒,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拦住。
张致远问他:“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张潮摇摇头。
彼此沉寂下来,牢里更显沉闷,好在张潮终于开口:“和我一起被捕的符离,他是怎么判的?”
张致远忽然心中一痛,感念他幼年丧父,中年丧母,临终前最挂念的,却是那个背叛他的人。
“符离,没有入狱,他如今是琼崖的新巡抚。”
一听这话,张潮震惊地抬头,双眼满含不解,但不过片刻功夫,他又兀自哈哈大笑起来,回归方才那种生死看淡的释怀模样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再无任何挂念,端了鸩酒,对着南方遥遥一敬,甚至脸上还带了笑……
大理寺差人回禀差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皇后那边自然也得到了张潮被鸩杀的消息。
眼见着皇帝比平时寡言少语些,宋钰知道他心中烦闷,却不知如何开口劝解。
在澹泊敬诚殿里的谈话,只有皇帝和张潮二人。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皇帝从殿里出来之后,一直心绪不佳。
这天夜里,宋钰习以为常躺进皇帝怀里,两人腹部隔了一个小迎枕。
因怀孕未满三月,太医说不可剧烈运动,所以皇帝只能施展忍术。
宋钰不忍心看他一直如此隐忍,便有心替他排解。
“乖,再过些时日。”
但她坚持如此,他只能哄道:“你不必这样做,我控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