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亲怀孕 (第2/2页)
“许场长,我家有啥困难呀?我只是天天惦记着张大包,怕他喝多酒,把身体喝坏了。”
“黄英啊!你瞎操心,大包虽然愿意喝酒,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喝多,是你多想啦。”
黄英的思绪又被许场长的说话声送回老家,在老家的小河畔、打谷场、储粮桶、中学的校园、田间地头遨游。
狂风暴雨的凶猛劲头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风和稀稀拉拉的小雨。
许场长和黄英把鱼筐放在水里,父亲装渔筐的手臂缓慢,整个身体疲乏无力。
“许场长,就这半筐鱼了。”
“网兜里的鱼没有啦?”
许场长惊喜地问。他和黄英抬起渔筐轻松地走着。
“黄英啊!今天的活干得漂亮,腌完鱼,咱们就能好好休息啦。”
水从山上流下来,汇聚成了湍急的水流,在他们的脚下流过,水鸟的羽毛淋得呱呱湿,飞翔在流水上,它们都伸长脖子,悲哀地鸣叫,像是为它们的亲人送葬。
“许场长,下这么大的暴雨,豆杵子洞里都灌满水,怎么看不到一个豆杵子在水里?”
“黄英呀,豆杵子的嗅觉灵敏,它们早就嗅到了暴雨将要到来,它们把洞早早地堵住了,雨水是灌不进洞里去的。”
“豆杵子会凫水吗?”
“会呀!当然会呀!……”
许场长说完,哈哈哈笑了。
其实黄英知道豆杵子会凫水,她故意问,在许场长回话的时候,她回忆在老家的小河畔,她和洪双喜坐在小河边的树下乘凉。两个小男孩抓到一只田鼠,小男孩拎着田鼠的两条后腿跑到小河边,把田鼠扔进河水里,黄英的心倏地被小男孩提溜起来。她害怕地说:
“双喜!恁赶快把田鼠捞上来吧!它会淹死的!”
“英子,看把恁担心的!田鼠淹不死,它会游泳。”
黄英站起来,望着田鼠仰起小脑袋,在河水里游了起来,那样子既滑稽又可爱。
河边的两个小男孩蹦哒起来。喊道:
“田鼠游泳了!田鼠游泳了!……”
他俩的喊声惊吓的田鼠游得更快了,它游到对岸,抖动身上的水珠,站立着,回头望着两个小男孩,仿佛是在感谢他俩放生的功德。
“英子,田鼠会游泳吧?它游得比我快。”
洪双喜说完,深情地看着她。
“双喜,恁也会游泳呀?”
“俺当然会游泳啦,但没有田鼠游得快。”
洪双喜谦逊地说。
“双喜,俺不会游泳,万一俺掉到河里,咋办呢?”
“有俺呀!俺会把你救上岸!”
“那你不在我身边呢?”
“英子,那就更没事啦!俺的灵魂跟着恁呀,保佑恁呀。”
“恁的灵魂?……”
“英子,是呀,我的灵魂;自从咱俩相爱之后,我的灵魂已经全部属于恁,不管恁走到天涯海角,它都跟随恁。在这个世界上俺只爱恁,没有恁,俺不会成家、不会结婚。”
洪双喜含情脉脉地说着,他的真挚爱情,他滚烫的话语像炎热的夏天一样炙烤着她的心,她忘情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吻接他热辣辣的嘴唇。
“双喜,俺也爱恁!俺也爱恁!……”
黄英在他的怀里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两个小男孩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河水里。黄英抬筐的肩膀倏地颤抖不止。
许场长在前面问道:
“黄英,你是不是被雨水激着了?”
“我的妈呀!我还以为双喜跳河了呢!吓死我了!……”
“黄英,谁是双喜呀?你着凉了吧?感冒了吧?怎么老说胡话呢?”
“许场长,我没有感冒!双喜是我外甥;他淘气,他爱到河里游泳,我担心他淹着。”
“黄英呀黄英,你没有操不到的心,你怎么又操到老家去了?”
妇女们在小雨里快速地刮鱼,她们都盼望刮完鱼,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换上一身干衣服,坐在家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砖茶。许场长和父亲也加入了刮鱼的队伍,他们都围绕在鱼堆前,争先恐后地刮鱼,没有了攀比、没有了观望、没有了偷懒,人群里只能听到刮鱼的响声。
海鸥闻到鱼腥味,一群群飞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喳喳”叫。
“黄英,玉珠,你俩把这筐鱼杂倒在草地上,让海鸥吃,它们恐怕都饿坏了。”
黄英和宋玉珠抬着一筐鱼杂倒在草地上,一群群海鸥像恶狼一般飞落在鱼杂上,它们吃鱼杂唼喋的响声一阵阵地传来,刮鱼的人们顿时感觉到饥饿难耐,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们把刮完的鱼都腌到鱼池里,正准备回家,看到张宏武往这里走来。
“张大包,你不在家里给老婆做饭!你跑到这里干嘛?又想老婆了?”
“许场长,去五号分场的汽车在咱们分场停了一会,捎来了一封信,我特意送来。”
张宏武走到父亲面前,把信递给了他。
“张大哥,岫蓉回家了,恁把信送到家里,省得恁淋雨跑了一趟腿。”
“姚工长,我去你家了,敲了半天门,家里没有人呀?”
父亲的心里猛然一惊,大半天了,岫蓉去哪里啦?
许场长的脸上倏地露出惊慌的神色,他的目光在妇女们的身上扫过,又转向湖边,看不到湖水里的大船。
“大船被狂风刮走了,岫蓉肯定是怕船丢失;她在船上。”
许场长的话像雷劈一样把父亲击倒在水泥地上,张宏武扶起父亲。安慰他:
“姚工长,姚工长!岫蓉会没事的;她勇敢坚强,上一次她都平安回来了,这次肯定也会平安回来的。”
父亲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猛地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姚工长,吐血就是你刚才积压在心里的一股火,吐出来就好了。”
张宏武拉着父亲跑到湖边。湖水阴郁,卷起灰色的波浪,水天相接,浩瀚的达赉湖里笼罩着阴暗的空气,看不到大船的一点影子。
宋玉珠、黄英、马淑兰、阿古一遍遍地喊着:
“岫蓉!岫蓉!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听不到回音,只能听到波浪敲击沙滩的响声。她们的喊声像死亡的号角一样奏响在父亲的耳旁,他感到了死亡的到来。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和他刚刚补办了婚礼,手牵手漫步在达赉湖畔,爱情的甜蜜在他们的心里刚刚开始,下一代在她的体内刚刚孕育,难道我就这样失去了爱人吗?父亲想这里,哇哇大哭起来,泪水倾盆而下。
“黄英!宋玉珠!马淑兰!阿古!你们不要再喊了!”
许场长怒火冲天地喊道。
她们停止了喊叫,又顿时哭声震天。许场长在沙滩上烦躁地走来走去。
“这些老娘们!真拿她们没有办法!”
他点着一根烟,拚命地吸着。
母亲摇着大橹挡水,大船仍然向湖心慢慢游去,她望着大船愈来愈远离岸边;她略微调转船头的方向,向东北的方向驶去;她摇起大橹,乘着偏东点的风,一点点地摇橹挡水,大船吃力地前行。
母亲的双手磨出血泡,血泡破裂,鲜血流在大橹上;她竖起双手,两个胳膊夹着大橹挡水,胳膊酸痛的抬不起来,她又换成双手;她用双手和胳膊相互替换着不停地挡水,大船终于在东北方向的小湾里停住了。母亲跳下船,摔倒在湖水里,她挣扎着站起来,一阵狂风把她吹倒,头撞到船舷上,她晕倒在湖水里。狂风把大船刮得向湖心飘去,锚在她的怀里晃动,惊醒了她;她又挣扎着站立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抱着锚,像蜗牛爬行一样走到沙滩上,把锚插入沙滩里,她晕倒在沙滩上。
一个牧羊人赶着羊群在岸边慢慢地走着。
“许场长,你站在湖边看什么呢?”
牧羊人喊着他。许场长转过头去。
“是巴特尔呀?我在岸边找大船。”
“你在找大船?那边的小湖湾里有一只大船。”
巴特尔用马鞭遥指东面的方向说道。许场长和父亲他们听到了,像受惊的马一样,向巴特尔指的方向跑去。
“阿古!你是阿古!……”
牧羊人惊喜地喊道。阿古停下脚步,吃惊地问:
“你是巴特尔?……”
牧羊人跳下马鞍,激动地说:
“我是巴特尔!我是巴特尔!……”
阿古顾不上和他说话,又奔跑起来。父亲他们跑到大船的地方,看到母亲抱住锚,血流在沙滩上。母亲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