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回 始皇陵九死一生 洛阳城明争暗斗 (第2/2页)
敬达一个打了个酒嗝,却指着泰富道:“老猪狗!我家老爷和荤将军入宫与娘娘玩耍,我来娇声坊吃两杯花酒,那又如何?”泰富怒道:“你这目无尊卑,满嘴妄言的奴才,给我拿下了!”却是泰富一时忘了自家私服入城,未带侍卫。倒是敬达一挥手,便有数个家丁抢上。
泰富看见头势不好,急忙先回府去,洗净了身上污秽,却令人唤泰陵前来说话。不料家丁却来回报,说大少爷已经南去荆州了。泰富大惊道:“我已将备细说与陵儿明白,他岂有去自投罗网的道理?”
那下人却道傅相国说兹事体大,不可怠慢,谴人“护送”泰陵南下了。泰富听了,跌脚道:“此岂是护送,分明是劫持了吾儿!”却一脚将那下人踹翻在地,怒道:“竟被人到府上抢了主子走,又不速来通报老夫,要尔等何用?”那下人连忙叩首求饶道:“傅相国拿着朝廷旨意,小的不敢违背。”
泰富一脚踏在那人头上,怒骂道:“傅程鹏能杀得你,老夫偏杀不得你吗?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那人连连叩头,不敢说话。泰富骂道:“愣着干甚?还不赶紧都给老子去把少爷抢回来!若是不成,明日便尽数将尔等卖去西山矿场为奴!”
那伙左右下人听了,连忙手忙脚乱奔将出去,备马南下追赶去了。泰富来回踱步,咬碎一口钢牙道:“傅程鹏你这厮与我有何仇怨,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奈何欺人太甚,三番五次要来置我父子于死地!也罢,也罢,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当下却忽然思量起来,觉得那敬达先前言语好不蹊跷。
泰富动了心思,却令人出去,往荤顿府上相邀。那荤顿与泰富自从建业之战以来便素来交好,此时见邀,岂有不允之理?当时泰富却将荤顿请去那娇声坊里,挑了一间僻静雅座,点了两三个粉头,自在喝酒。
前文说了,这荤顿虽是武将,却是乖觉之人,更兼酒色声气、猜枚行令诸般都会。当时便先奉酒给泰富添寿道:“泰司徒奉诏西行,不意贼人奸猾,以致受惊,荤顿且先以此酒为司徒压惊。”泰富满饮此杯,却道:“泰富奉命相助陆都督破贼,丧师辱国,侥幸偷生,何功之有!实在惭愧无极,无地自容。”
荤顿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丞相一时失手,不必在意。况且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丞相日后必可见大功!”泰富回礼道:“借将军吉言!”两人推杯换盏,正喝到尽兴处,忽然听得隔壁一人高声唱道:“洛阳城里花如雪,陆浑山中今始发。旦别河桥杨柳风,夕卧伊川桃李月。伊川桃李正芳新,寒食山中酒复春。野老不知尧舜力,酣歌一曲太平人。”
此时两人酒都有几分了,荤顿听了,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太平人!”便霍地站起,走到隔壁,先打了一个酒嗝,拱手道:“方才是哪位豪杰高歌?”泰富过来看时,却见那里坐着三个锦衣之人,一帮粉头拥簇着,认得是福王姚子能、国舅毛斌、以及礼部尚书叔于田。泰富见了,肚中暗笑道:“这三个酒囊饭袋却在这里卖弄文采,殊不知牛头不对马嘴。况且野老之事,你每这般纨绔怎能知道?”
泰富心里想着,面色却是恭敬,笑道:“三位大人好雅兴!”那三人也都知荤顿、泰富两个是姚子萌心腹,急忙拱手为礼道:“不意在此得见两位大人,真是一个巧字。何不并坐一桌,吟诗作赋,岂不美哉?”泰富道:“如此最好。”
那里荤顿道:“方才几位这太平人果然甚好,只是忒清闲了,不见男子汉大丈夫本色。荤顿粗人,这里却来班门弄斧则个。”当即唱道: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
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扫沙场。击楫中流,曾记泪沾裳。欲上治安双阙远,空怅望,过维扬。”
四人听了,一齐喝彩。泰富却借着这首词道:“果然好一个‘千古英雄,击楫中流’。当今凉兵东来,不知三位大人可有甚么御敌良方么?”那毛斌拍着泰富的肩膀笑道:“这事儿,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放着泰丞相和荤将军在此,我们却担心什么?”姚子能、叔于田听了,一齐哈哈大笑,齐声称是。泰富听了,肚中自然冷笑。
不多时众人早吃得酩酊大醉,姚子能三人烂醉如泥,声唤不醒。泰富却是留了个心眼,是以不醉。他却谴开了众粉头,把话来套荤顿道:“荤将军,泰富今日曾在宫中见到将军。却不知急急忙忙,有何公干?”荤顿此时早大醉了,却信口道:“陛下召见。”泰富笑道:“荤将军休要隐瞒,当时陛下正召见泰某,怎地召见将军?”
荤顿打了个酒嗝,笑道:“丞相不必多疑,荤顿果然是,嗝,陛下召见。”泰富说道:“大司马,此处没有别人,悄悄说则个。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甚么来?”荤顿笑道:“果然瞒不过泰兄!泰老兄不是外人,荤顿却对老兄悄悄说了,休要外泄:荤顿是去与张妃玩耍哩!”
泰富假作吃惊道:“天子嫔妃,你做臣子的怎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使不得,我且先去出首!”荤顿连忙一把抓住了泰富,却道:“好丞相,我等交情,嗝,匪浅。怎地便去出首?”泰富道:“此事太大,泰富可担待不起。”
荤顿听了,拍案而起,瞪着双眼道:“你去便去!傅丞相也在其中,且看你一个扳倒我俩!”泰富听了,心中大喜,却作吃惊道:“竟有此事?泰富不过说说戏耍,大司马何必当真?”荤顿哈哈笑道:“最好,最好!”
泰富待要再上前套问时,荤顿却是大醉,倒头在地上便睡。泰富看着那四人,心中冷笑道:“三个不知国事的纨绔,一个盗偷天子嫔妃的贼徒。如今朝廷乌烟瘴气,都是这般乌合之众,岂能不亡?老夫还是先定个计较,以备日后脱身。”却又想道:“依着荤顿、敬达话来,此事千真万确。既有了傅程鹏的把柄,且先把这事了结了,再做分晓。”
这里泰富心中定了计较,却唤那老鸨来,说道:“四位大人都醉了,不知事体。你且小心着,谴人送他每四位各回府去。”那老鸨不敢违逆,连忙应承。泰富却自归家去了,听得家丁回报,说追赶大少爷不及,寻了半日,不见踪影。泰富听了,心中更增愁闷,暗暗立誓必杀傅程鹏。
且说那里荤顿被老鸨谴了龟奴护送归家,直到晚间方才酒醒。却是吃得太醉,不记得前事。也是他气数使然,当逢大难,看官牢记话头,此处按下不表。正是话分轻重,言有缓急。这里旧事重提,话说那云龙正走之间,忽见陆焱一挥手,往后丢下一个铁球来。云龙情知不好,急忙往后一退,与麦一帆滴溜溜滚将下去。却听得一声巨响,上头喷出一团火球来。
那浓烟四起,碎石泥土不断而下。云龙两人稳定了心神,却咬牙道:“这两个贼厮好不奸猾,竟敢这等过河拆桥!”麦一帆道:“说不得,如今此路必然被他每封堵住了,出去不得。须得先找着了别路出去,再好说话。”
两人计议之间,却听得身后拖沓一响,回头看时,一个黑袍人立在身后。两人一惊,暗暗戒备,却见那黑袍人从怀中摸出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来。麦一帆见了大惊道:“灭神水晶丸,你是——你是——”那黑袍人阴恻恻一笑,叹道:“金伞银剑水晶丸,妖魔神至也无忧。怎么?麦贤侄不认得老夫了?”
麦一帆不听便罢,听了时一声怒喝,脚踏罡星,手捏剑诀,把手中七星宝剑照着那黑袍人一指,喝一声“疾!”只见四面平白升起一股黑雾来,便朝那人涌去。云龙见状,亦拉开了龙舌七宝弓,搭上一支羽箭,便朝那人射去。正是:弓响如霹雳,箭去似流星。
不是今日三人在这始皇陵地下相遇,有道是:密辛尘封三百年,今日一朝显人间。毕竟那黑袍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