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见（一）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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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算了吧”。
仅五个字，飞哥苦心孤诣建造的心理防线便轰然崩塌。他的心顿了一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直立了起来，两条腿却没能停下，整个人以极不协调的方式踉跄着撞向前方。在他身后跟跑的人被吓了一跳，赶忙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兄弟，你没事吧？”那人问道，眼中满是疑惑。“没事，没事，谢谢了，兄弟，跑得有点晕。”飞哥缓缓站定，勾着腰，摆了摆手，又眯了眯眼，俨然一副低血糖的状态。见那同学还不走，飞哥又补充道：“我真没事儿，兄弟，你跑你的吧，不用管我。”“真没事儿？”那人打量着飞哥，似乎还是放心不下。“真没事，”飞哥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立起身，缓缓走着，“你看，我好着呢。”“行，那你缓缓，我先走了。”那人说罢，一溜小跑着远去了。
送走了同学，飞哥慢慢走到主席台边上，凭栏远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阴霾。他拿出手机，仔细端详着这五个大字，想从中挖掘出些什么，却又感头痛欲裂，疯跑过后的疲惫感席卷上身，令他难以思考。良久，他只是发出一个问号。
“没事，刚刚的话你当个玩笑就好了。”她这次及时给予了回复，但飞哥却开心不起来。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我很好。”
飞哥学警的直觉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对方消极的情绪隔着屏幕都弥漫了过来，飞哥又想起高中那张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脸，想必此刻是泪水浸满了眼。
“你在哪？我明天可以出校”。一种救人于水火的神圣使命感突然包围了飞哥，令他全然不顾之前的假设，毅然想要和她见一面，哪怕只是确定她的状态，哪怕只是好好和她告个别。
飞哥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和她一直在一座城市上学，可惜G大假期无常，以至寒来暑往，他们两个老乡，竟从没在这陌生的城市见过面。
为了此次再见，飞哥起了个大早，还未到开校门的时间，他就拿着昨晚找队长批的假条吵醒了还在梦呓的大爷。昨夜刚下过雨，校外的空气是那么清新，地上散落的梧桐叶随性地装饰着宽敞的柏油路，耳边婉转着三两声鸟鸣。飞哥对今天的见面充满了期待，脚底也不觉生风走得轻快。清晨的地铁空空荡荡，飞哥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天上。“她是否仍会是当初的模样？是否仍如记忆中那般漂亮？”飞哥喜上眉梢、情难自已，不禁笑了起来。
终于是到了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飞哥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虽化了精致妆容，仍是难挡眼中的憔悴，心中满是惜怜。他颤颤巍巍地送上精心挑选的一束百合花，笨拙地和她打着招呼，她却始终低着头，乌黑的秀发遮掩着半个脸颊，一双红肿的眼在发梢见若隐若现。飞哥想着不管发生了什么，首先要安慰她，于是他上前一步，欲搂着她的肩，突然想到这样不太好，又换做牵她的手，好像仍是不太妙——一时间，飞哥竟手足无措，只是呆站在那，他没想到这次再见面竟是如此的尴尬。
“你……你还好吗？”飞哥抹了一把脸，想拭去额头上似有若无的汗液，他很紧张。尽管这几年飞哥算是见多识广了，在学校同学之间也是广受好评，但那都是男的啊，飞哥想，都是兄弟间革命的友谊。
这么多年，还不曾有一个女孩走进飞哥的生活，高中自不必多说，虽不在同班，但有她的地方定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了。至于大学，警校的生活可不比普通大学，且不论那令人绝望的男女比，就是在街上牵牵手、碰碰肩，若是叫督察看见，也难免一个通报批评。况且飞哥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整日的训练就已经够受的了，再加上繁重的文化课，哪还有什么时间去琢磨恋爱？把时间、金钱都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不比女人香多了？无数个寂寞的夜，飞哥如此安慰自己。
其实飞哥也是渴望一段甜甜的爱恋的，眼看着周围的兄弟一个个都脱单了，终日抱着手机和女朋友腻歪在一起，飞哥心里也会泛起一丝丝酸味，但这念头很快就被理智所打败，“我堂堂八尺男儿，日后定是要为国奉献，哪能为这些情情爱爱所困？青春不拿来奋斗，学习技能提升自己，岂不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飞哥又想到尼采的话“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于是，飞哥对室友在他面前的炫耀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专心于自己的学业，每个学期都荣获学校奖学金。
但现在，当年少时爱慕的对象就这样羞答答地站在面前时，飞哥动摇了。飞哥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小学时和女生打架，无论被打得多么惨，只要女生一哭，飞哥就心软了，他可以当着老师的面主动承认错误，哪怕是那女生先动的手；中学时不知是班上那几个女生对飞哥有意思还是如何，常常使唤着飞哥去帮她们倒水、擦黑板，飞哥本不情愿，但一看到她们那水汪汪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会梨花带雨地哭起来，飞哥就心里发毛，只好照着她们的要求去做了——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只要女生有诉求，飞哥都会尽力去帮她——所以飞哥在女性群体当中声望颇好。
“嗯……”一声轻轻的低语将飞哥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竟是主动牵起了飞哥的手，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是哪个崽子敢把她弄哭，老子现在就去给他几拳。”飞哥看着眼前生硬的女孩，恨得咬牙切齿，攥拳的左手微微颤抖，在手心印下几道深深的月牙。“走吧，去逛逛。”她这么说着，一手拉着飞哥，一手抱着花，低着头，慢慢向前走去。
这一路，飞哥搞清了事情的原委：初到盛京，涉世未深的她就被骗去了几百块钱，到学校又是被卖电话卡之类的学长忽悠着买了许多用不着还不便宜的东西……不过一个星期，她手头便窘迫起来。这时不知从哪飞出了一个大三学长，形貌昳丽，为人体贴，不久便俘获了她的芳心，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了。直到前段时间，学长毕业，她才发现学长在校外还有个“正妻”，自己竟是做了他的“小妾”，她气不过，找学长理论，却没想到学长是那样一副嘴脸，高高在上地宣判了这段“恋情”的结束，还奉劝她“好自为之”。她很伤心，无意中得知飞哥和她在一座城市，便想约他出来散散心，消息发出后又觉得不妥，没想到飞哥竟还答应了。
得知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她受了天大的委屈，飞哥当即表示要去给她要个说法，她却摇摇头，说一切都过去了。飞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隔空打了一套军体拳，引得她阵阵发笑，飞哥见她笑了，心中也就释然了不少。他们一上午兜兜转转，转眼间就到了午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