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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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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眼珠子都红了。

“小四胖!你说不说!”

四爷拍拍他的双手,指指喉咙,示意他:呼吸困难,  不方便说话。

太子狰狞着面孔,死死地瞪着:这要是其他人这般对付他的势力,  他一定不饶。可他面对混账弟弟能怎么办?太子咬牙地松手,气红了的眼珠子鬼魅一般地盯着这个混账。

这是亲弟弟!这是亲弟弟!

这哪里是亲弟弟?这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天魔星!

太子气的脑袋里一片浆糊,  呼吸不稳。

四爷伸手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领,  目光浅笑。

“太子二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什么太子二哥认为,索额图的罪只是‘有错’?弟弟也不明白。”

“你!”太子咬碎了一口钢牙,硬是挤出来一句:“索额图做的一些事情,我也知道。可是,他不能倒下。你明白吗?”

“不明白。”四爷很干脆地表示不认同。“太子二哥,你看,  这人间几千年吃喝玩乐。有了孔子和儒家,老百姓还是每天为了碎银几两奔波,  还是吃喝玩乐。”

眼波一闪,望着太子气得愣住的脸,微微一笑,  手指轻轻地拨了一根琴弦,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入耳,  这要他俊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

太子直勾勾地看着弟弟。

弟弟在告诉他:你看,  你觉得索额图必须存在,你忍着让着提防打压拉拔着这么多年。其实呀,这人间,  少了哪个权臣圣人,不是一样?索额图为什么就不能倒下?

歪理!太子一个深呼吸,动动嘴巴,艰难地憋出来一句:“你不懂。你只说,索额图的这两样罪,为什么要汗阿玛这般动怒?”

定定地凝视太子几秒,四爷一声朗笑,随即面容肃穆庄严:“太子二哥,索额图杀了的仆人,是汗阿玛御前侍卫的儿子。”

“我知道,这不利于八旗内部团结。”太子咬紧了牙关。

“索额图欺凌的是高士奇。”

“……你是说,不利于满汉一家亲?”太子动容,眉头紧锁。

“何来满汉?世人称呼一声‘满洲’,其实是女真、蒙古、朝鲜、汉人……多民族的新称呼。世人称呼一声汉人,其实,也不过是宋朝以后才有的。太子二哥不需要顾虑。”

“……”混账弟弟这是骂他那还是骂他那!太子磨牙,呼哧呼哧地喘气。

四爷眉眼舒展,也不抬眼看太子,手上慢慢地弹奏起来。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赫然正是那《高山流水》。

他弹得很好,弹的时而雄壮高亢,时而舒畅流利。连绵起伏的青山挺立出一座座高耸入云、如刀削斧劈的危山。气势磅礴的山中万木葱茏,流着一溪活水,山中泉水“叮咚”。

太子不由地听得入神,如痴如醉,神魂动摇,云中飞瀑,雾中清泉,水花四溅,激音回荡,他的一颗心也是激荡。

儿时,和弟弟一起进学的时光恍惚在眼前一一闪过,弟弟顽皮在课室里铺着毯子睡觉觉,自己给调整姿势,盖好薄被,王剡老师在讲《吕氏春秋·本味》:……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伯牙操琴遇子期,高山流水韵依依。

太子眼前一道灵光闪现:人生如若能得一知己,死有何患?人生若没有一个知己,生有何欢?

而他,何其有幸!

四弟是他的知己。

他有一个弟弟。

太子的面孔发亮,眼睛发亮,一时间觉得,自己和四弟生气也没有必要,好像,确实是,自己没有顾着弟弟的心情。

琴音时而宽,时而急,有如喧腾飞泻的水流奔腾而下,一泻千里,撞击岸边,浪花飞溅,喷珠如玉。

他又想着,索额图被罢官,我再想办法给升上来就是。四弟这次出了气,以后就不会再闹腾了。

他一抬头,发现窗外的西北风都变小了,寝室外间的几盆墨菊都好似在跳舞一般,不由地大乐:四弟有如大自然,让鸟兽鱼虫尽情欢唱;而自己有如一只画笔,录下了这美丽绝伦的景色。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一曲毕,太子心神徜徉在群山溪流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四爷起身,也没打扰他,出来寝室,吩咐传膳。

音乐是人们生活中的一股清泉。忧伤时,只要听一段音乐,忧伤便烟消云散了。太子应该也是。

四爷赶时间去工部处理今天的事务。

太子久久地从琴音里回神,发现这个混账居然传膳也不等等自己,不由地又来气,下来就大口吃饭,跟抢不到了似的。

四爷:“……”

“弹琴的样子美的要人心动神摇,用膳倒是跑得快。”太子不满地嘟囔。

“用膳都不知道跑得快……”

太子一噎,瞧着他悠哉哉地用着羊肉烧萝卜。胳膊一伸,一筷子下去抢走他碟子里的萝卜,挑眉得意地笑。

“……”四爷不搭理他。

太子却是抢着吃,吃的特别香。四爷骑车去工部。他散步琢磨一会儿,反应过来混账弟弟说的,老父亲这般愤怒的原因,还真是很对的!一拍脑门,赶紧去找康熙认错。

康熙刚好正在接见李光地、陈廷敬、高士奇、王士禛。

陈廷敬坐在椅子上,坐一个屁股边儿,望着上首的帝王,恭敬诚恳道:“皇上,四爷的一片心意,吾等都明白着。四爷为国为民为了大清,是吾等所不及。”

李光地紧接着:“皇上,您放心,大清的读书人都会理解您和太子殿下的用心。大清人是一家人,不管谁敢试验国法,都要承受代价。”

高士奇哽咽道:“皇上,臣还能哭出来,而不是憋屈着到死了下去地府。臣永生感念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恩德。”

王士禛面色昂扬沉痛:“皇上,太子殿下大义,四爷赤子之心,大清有如此的下一辈,就是有了充满希望的未来,臣都明白。臣一定会要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的苦心的。”

顿了顿,又说:“孔尚任吩咐家人收拾准备回去老家,很是理解和愧疚的,要臣给皇上磕个头。”

说着话,起身真给康熙磕个头。

“快起来。”康熙双手扶起来,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君臣互诉衷肠好不融洽。康熙的内心愤怒不已:小四那个混账小子,这是连带着朕也一起算计了。

一个个的,都给朕和太子殿下戴高帽子,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进来清溪书屋的时候,康熙正憋闷地装着大度那。

几个大臣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了。

皇上,臣等震惊于事情接连的发展,但臣等思前想后,大致明白您的用心,感佩于心。

索额图打杀一个仆人,你知道了,做出处罚,这是您要和八旗子民表明您的爱护之心,也是您的公正无私。太子和四爷打了一架,也默认了这个处罚,这就是大义。

索额图作为满洲权臣和皇亲国戚,打压高士奇一个汉臣,您给做主,替高士奇讨回来公道。——大清人都是一家人,满汉蒙回藏的,有点习俗衣服不同而已,一家人一家人。我们都知道您的苦心,都感动于心。

不管四爷什么原因也罢官了孔尚任,我们都理解!四爷不会无端做这件事。我们知道您正心疼四爷那,我们也心疼四爷。皇上,我们一定会要天下读书人都知道四爷的不得已的。

四爷这样年轻,有这样的魄力做这样大事,去做一个刚正不阿的孤臣,两次动作得罪了两方势力,这是大清和您的骄傲,是臣等和老百姓的福气。臣等也钦佩四爷的,保证对四爷没有任何不满的心思。皇上您要四爷做孤臣,四爷做的很完美,臣等也是做父亲的,知道你对四爷愧疚着那,我们都理解。

……

康熙不用问,光看他们的表情,也已经知道他们的意思,那气的啊。

如果这是他事先安排的,默许的,此刻他绝对引以为傲。

可问题是,这不是啊。

这压根就是混账儿子觉得自己偏心太子,他要报复索额图,折腾出来的一出出大戏,从他给胤祥求情,轻易地答应自己去罢官孔尚任开始!

可是康熙再气,此刻他面对大臣们飞翔天际的各种推理想法,也只能跟着感动一番,那绝对不能说:朕不知道啊,朕也是被混账儿子算计的,那小子纯粹就是顽皮闹腾……

太子大步进来,“啪啪”地打着马蹄袖请安:“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起。”康熙极力维持表情。

可是太子表情舒展中带着诚恳、精神抖擞,一点没有因为索额图的事情闹情绪,要在座的大臣们都露出恭敬,加上赞许有加的眼神。

康熙:“……”

混账儿子!混账太子这么快就给哄好了!

大臣们和太子请安行礼,太子应对很好。

端坐龙椅的康熙听着太子和大臣们说话,对着雍郡王一个劲地夸夸夸,夸道天上才有地上无的,默默地举着茶盏挡住要掩饰不住表情的龙脸。

等到谈话到一段落,康熙实在听的鸡皮疙瘩一身忍不住了,身体一放松,面露倦怠,大臣们知机,赶紧地退下了。

偏殿里只有父子两个,以及一些宫人。康熙看一眼太子,太子一张口,诚恳地道歉:

“汗阿玛,儿子知道您处罚索额图的用意。儿子也生气索额图没有章法的行为。”

康熙在心里冷哼一声,挥挥手,示意梁九功。

梁九功未语泪先流,眼圈儿红红的哭道:“皇上,太子殿下,京城的诗社棋社,各大状元楼茶楼戏园子……都在议论这件事。都说我们四爷是钟馗在世,是包青天在世……都怕我们四爷那,皇上、太子殿下……”

梁九功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四爷,满汉一边儿一个巴掌下去,不偏不厚的,不惜得罪孔家儒家和太子殿下,容易吗?有了这样人尽皆知的活阎王名声,将来可怎么办啊?

哭什么哭?可康熙还不能骂,深呼吸再深呼吸。

太子莫名其妙。

“梁总管,你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奴才在说我们四爷。”梁九功又是两行泪下来。

太子更奇怪,看向康熙。

康熙一声冷笑:“皇亲国戚们说,雍郡王胆大包天冷酷无情。但是吧,雍郡王也打压那群读书人了啊。读书人说,雍郡王给孔尚任罢了官儿,但雍郡王也弹劾索额图了啊,要索额图罢了官儿了。”

太子一眨眼,脑袋一时打结。

再眨眨眼,听着梁九功的哭声,瞧着一屋子宫人们心疼混账弟弟的泪水,望着老父亲眼里,好似是怒火或者喜悦,反正那上翘的嘴角掩饰不住的,嗯,是欣喜吧。

反应过来一点点,太子张大了嘴巴,人懵懵的,有点承受不住。

太子傻愣愣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父亲:汗阿玛您说一句话啊,这是假的吧?

康熙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什么情况,你出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儿子这就出去听一听。”

太子也顾不得给索额图说情了,行礼退了出去。

康熙瞧着他急冲冲的身影,懒得管他,斜着眼问梁九功:“你们四爷那?”

梁九功哭得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崇拜:“皇上,四爷在工部紧急处理事情那。说是虞衡清吏司有急事,大清周边国家的钱币兑换闹起来,要统一度量衡及铸钱那。”

“……”康熙伸手按按脑袋,无奈道:“周边国家和大清的贸易越来越多,货币兑换也是大事了。”

“是那,皇上,这贸易量一大起来,兑换的时候差一厘,就是大事那。皇上,四爷就是聪明能干。”梁九功哭哭笑笑的煞是讨巧。

“……”

康熙越听越堵心,一起身,道:“化雪了天气好,太阳出来了,朕也出去走一走听听民声。”

“哎。皇上,老百姓不大知道事情,都在说四爷查抄官办作坊主管,带着私家作坊主们也动作一番,是包青天在世那。”梁九功笑得忒是美滋滋。

“……”康熙牙疼。

可等他出了宫,听着老百姓的声音,那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作坊里的安全设施好一点儿,宿舍好一点儿,伙食好一点儿,孩子上学的学院老师们好一点儿……拿到手的工钱多几个铜板,这才是老百姓最为关心的。

康熙不由地感叹:“这是关乎日常生活,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作坊干活儿,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作坊待遇了。”

可他还是纳闷儿,什么时候,匠人越来越多,已经快要和农户们一样是天下的基石了那?

康熙是一个老派人,天下人几次呼吁要扩建高楼,利用什么水泥的,康熙都不答应。住的那么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离开了太阳、土地和木头大自然,人还是人吗?

尤其四九城,大清各个大城市的重点城区里头,一律不铺设沥青,还是黄土路。

康熙一路走着,观察道路两边的排水,卫生情况,垃圾处理情况,一个冬天几场大雪下来的房屋修缮情况,……小小的满意,口渴了,在一家有名的状元楼里一坐,静心听听。

“哎,四爷要是单单罢官了孔先生,我们一定去吏部大闹一场,……哎,谁要四爷就是这样的脾气那,甭管是谁,犯了事,就要受到处罚,希望孔先生一路顺风。”

“哎,幸亏我读书好,以后我考出来外放也行。我堂兄科举没考出来反而去了工部的都水清吏司,那被管的,啧啧。”

“这次我要是还考不出来,我,我就鼓起勇气去作坊做工。”

“现在在作坊里头,和农户种地一样了,混得好的,照样做士绅。”

身边隔壁桌紧跟一句:“我告诉你们最新消息,昨儿四爷巡查通州运修缮工程说的,士绅这个词儿过时了。我们四爷还说了,作坊里有钱后使劲圈地买地的,都是土老帽儿,真正有本事的,都去创新,发明。”

“对对对。”众人纷纷附和。“创新!发明!我姑父在天津卫的官办作坊那,我告诉你们啊,那管理严格的,那折腾的,啧啧,谁有勇气去的,我请客喝酒!”

“……”

康熙“砰”地放下茶杯,气哼哼地背着手下楼离开。

小四胖折腾的这一出出的,要人怕他,要人明知道他罢官孔尚任与天下的读书人为敌,还会体贴他:四爷可是连索额图也弹劾罢官了啊,我们四爷不偏不厚的,一边一个巴掌那,你敢去找四爷论理儿?反正我不敢。

臭小子!康熙在心里骂一声。又听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什么:“这呀,可能也是我们皇上和太子殿下默许的那。谁不知道我们皇上和太子殿下疼四爷啊,这么大的事情,没看皇上没处罚四爷那……”

朕不处罚他?康熙气得狠了,磨牙琢磨着:朕不处罚他,朕就不是他的老父亲!

康熙回来畅春园,面对一脸沮丧愤怒的太子,一抬眼:“你要做什么?”

太子耷拉着一张端正的脸:“儿子什么也不做,但儿子很伤心!很生气!”

“行。罚他这次南巡,不跟去了。”

太子一抬头,恨声道:“要小十三去。”

“可!朕准了!”

太子这才吸吸鼻子,有点儿气顺了。

四爷回来工部衙门,收到消息,这可真是,打击到四爷了。

老父亲南巡,太子都跟着,他留下来监国?!

本来今年康熙的南北巡视名单是这样的:春夏南巡,皇太后、皇贵妃等重要妃嫔们公主们,26岁的胤礽,23岁的胤祉、21岁的胤禛,19岁的胤祐、胤禩、13岁的胤祥、胤祯。

秋天巡塞外,28岁的胤禔、23岁的胤祉、21岁的胤禛、19岁的胤祺、胤祐、13岁的胤祥、胤祯。

巡永定河堤,28岁的胤禔、21岁的胤禛、13岁的胤祥。

冬天盛京谒陵,28岁的胤禔、21岁的胤禛、17岁的胤禟、13岁的胤祥、胤祯。

可是四爷如今,一下子被从名单上撸下来了,都没他的份儿。这郁闷的。

他的十三弟还跟着。

说好的一起折柳扬州,划船秦淮河的那。

骑车跑去畅春园,四爷眼神委屈地看着老父亲,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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