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护府第童林战五小 赴地坛海川初结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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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活说何吉引着童林,来至西大墙下的更房。这京师大户人家,这个打更原不是院子乱走的那末打更,打更是单有更道里面打更的,就住在花园西墙下的西房。原是一个更头,二十四名打更更夫。分前后夜,前夜十二名,后夜十二名。后夜的将要睡觉,前夜的方才起来。大家洗脸的洗脸,漱口的漱口,正在谈笑之际,管事的引着童林,来到更房门首。遂叫道:“打更的起来没有?”里面大家一听有人叫,内中有一个更夫,名叫张老千,随手开避风往外看。一看是管事的,同着一个人,老赶的打扮,只道是庄子上看坟的,到府里没有住处,带到更房里来住宿。遂称道:“管家大人,请里面坐。”何吉点头,带着童林来到屋中。童林观看,迎面一张八仙桌子,一边一个杌凳,南北两面的炕。炕上横躺竖卧,睡着好些个人。管事何吉问道:“张老千,伙计们都在家啦吗?”张老千说:“都在家啦,一个也不短。”何吉说道:“把他们都叫起来有事。”张老千叫李老万帮着,把大家叫醒,遂说道:“别睡啦,管家大人来啦!”于是大家起来,用手揉眼,一看管家大人在此,全站立两旁。何吉遂说道:“前次贝勒爷把更头可是赶啦!”遂用手一指童林,说道:“这一位,可是爷刚找下的更头,姓童名林字海川,京南霸州童家村的人氏。你们大家过来见见,这就是童头。”大家一听,我们在此多少年,都没熬上头儿,这位来到就是头。大家只得上来,与童林作揖。大家都说:“童头请坐”。童林抱拳还礼,说道“众位铁头!”大家一听心说:“这倒好,都给我们改了姓啦!”管家在旁看着童林这个愣相,实在可乐,遂说道:“别取笑。”叫道:“伙计们,这位呀,新来到咱府里头,不知道打更的规矩,回头你们带着童头,在里面更道绕个弯可告诉他。你们大家可别掏奸。”又向童林说道:“这二十四名,可是你的伙计。他们要有了错处,我可是问你。那一个不服你使用,你告诉我,我好把他赶走。你看这二十四个伙计,那一个不行你说话,咱们就散他。”大家一听都看着童林,不定要散谁。童林用目一看,说道:“就是这二十四个呀!”管家说道:“怎么样?”童林说道“按说都不行,这么办吧,将就将就是啦!”大家一听,心说他还有德。管事遂说道:“我还有事,我可要走啦!”童林说:“等等。”管家说:“什么事啊?”童林说道:“可有一件,我在这里当更头,我问问您,这里管饭不管,(童林是饿怕啦!)”何吉笑道:“你这个人真糊涂,当更头的有不管饭的吗?不但管你饭,到月头还有你二两银子呢!到庄园处领去,我总在那里。”童林点头道:“那末着,将就两天再说。”何吉心说他还不愿意呢!管事的转身出去,到里面跟贝勒爷回话不提。
单说童林,虽然在这儿当更头,不算怎么回事。可有一件,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可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他在这当更头,无关紧要。他可管着二十四个人,虽然有小小的权限,这就有人钻营巴结他。旁边张老千,要在童头的面前讨好,遂说道:“童头您的被褥在那儿,我给您扛去。我把炕头给您腾出来。”童林说道:“我的被褥还未拿来呢!”张老千说道:“不要紧,我的被褥是新的,咱们伙着盖”。童林说道:“就这么办吧!”(其实童林不上炕睡觉,全是打坐安眠,不过那末一说就是)旁边伙计就与童林打洗脸水。童林洗完了脸,张老千笑嘻嘻端过一碗茶来,遂说道:“这是高明前末,正浓着呢,您喝吧!”童林看着这碗茶难受,皆因是昨天一天,晚问一宿,未能用饭,本来肚子饿的直响,看着这碗茶,比药还难吃。遂说道:“我渴倒不渴,我就是饿。每天到什么时候吃饭?”张老千一听,心说他是张着嘴睡觉,睁开眼就要吃。遂说道:“那有这么早吃饭的?也得容大阳出来,再吃饭不晚”。童林闻听点点头,大家这才淡说闲话。工夫不大,外面天早就晴了,太阳已经出来啦。张老千说:“今天咱们早吃点饭吧,皆因头儿饿啦。”众人闻听,大家各拿筷箸,端莱。那么这府里头不管菜吗?不然,这个府里与平常人家不同,大户人家,不过就是门役仓号厨。这个府里头是七十二行当,所有本府里头办喜寿事,不用外头找人去,各有各行。这府里头上下一百多口人吃饭,所以人多没好饭。这个厨房在东北,一个殿座,作了厨房啦。是坐东向西,一进门南面的大笼,北面一带的条桌板凳。煮饭锅是头号大铁锅,米是奉米,也不用拿水泡,锅里水一开,随着就下米。米还没伸开腰,把笸箩捞满了为止,拿汤布把笸萝上的饭一围。这个饭叫半熟。要是吃菜啦,到这冬令时节,就是大白菜。就着米汤,把白菜用刀一切,往锅里一扔。抓上几把盐,不管咸淡,再搁上点香油,真是满天的星的油珠。反正好吃不了。饭是管够,菜是每人一碗,故此菜不够吃的。因此伙计们,都预备咸菜,为是多吃两碗饭。因此张老千约童林到厨房去吃饭,遂问童林有筷子没有,童林说:“我没有。”张老千说:“不要紧,厨房里有的是。”遂叫道:“童头别忙,我拿点菜。”于是由墙上摘下一个口袋,把口袋解开,由里面拿出了好些个鸡子。遂说道:“这是咱家里头的庄子上给我拿来的,真正是老淹儿。里面的黄是一汪油,回头尝尝,管包您没吃过。”随手揣了十几个。于是大家起身,可不能出宅由里面串甬道过去,总得绕着更道。工夫不大,来在厨房门首。往里面看,热气腾腾。张老千在头里走,用手一指说道:“童头我给您见见,这是厨房管厨的王师傅。”童林一看,在笼上坐着一个大胖子,五十来岁。人家看见童林,也就站起来啦。王师傅遂问张老千道:“这位是淮呀?”张老千用手指童林道:“这是爷新放下来的更头,姓童名林,这是我们头儿,您多照应点儿吧。”王师傅抱拳说道:“彼此都是一样。”童林问道:“这位姓王吗?”张老千在旁笑道:“这位王师傅,外号叫王大肚子。”童林抱拳还礼道:“大肚子,多照应点儿。”王师傅一听,用手一指张老千道:“这都是你,我们二位初次见面就玩笑。童头请坐吧,我可不照应。”
于是大家端菜的端菜,拿碗盛饭的盛饭。童林一看熬白莱,一碗一碗的摆了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捆筷子,旁边摞着十几摞黄砂碗。童林拿了双筷子,又端了一碗莱,放在条桌上。一只手又去拿了两个黄砂碗,要去盛饭。张老千用手相拦,遂说道:“童头,您拿两个碗作什么?一碗一碗盛着吃,饭管够。”童林说道:“你不用管。”张老千只得看着童林。敢情他不用饭勺盛饭,两只手,每一只手拿着一个黄砂碗,用黄砂碗在饭笸箩里头对面一抄,又一拧,两碗饭合为一碗饭。张老千一看,心说他吃上比我行家。童林将饭端过来,坐在板凳上将要吃。张老千说:“你先别吃饭,我这里有老淹的鸡子,没告诉您么,里面是一汪油,您尝尝,管保你没吃过。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你要吃这个鸡子,真能把你头发脱了去。”说着将鸡子由怀中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拿起一个交与童林说:“您尝尝,我净说你不信,您准没吃过。”童林点点头,把鸡子接过。成心带着皮,往嘴里就搁。张老千随着由童林手内抢过来,遂说道:“我说您没吃过您还不信,没有带着皮吃鸡子的,过来我给您剥皮吧。”遂着把皮剥了去,交与童林。童林接过来整个的放在嘴里。张老千说道:“你尝怎么,好不好?“童林说道:“我没尝出滋味来。”张老千含笑说道:“我可不当说,你真是老赶。我再给你剥一个你尝尝。”遂说着又剥了一个,递与童林。童林仍然接过,放于口内,张老千说:“这个怎样?”童林说道:“还没吃出滋味来。”张老千笑着说道:“你真是老赶。”随说着随剥。张老千越想越不对,我可说他是老赶,他吃鸡子我剥皮。到底他是老赶,我是老赶。遂笑着向童林说道:“头儿,你不是老赶啦,我是老赶啦。”童林说道:“怎么呢?”张老千说道:“你吃鸡子我剥皮,你怎么是老赶呢。”童林微然含笑说道:“你说的我是乡下人,我全没吃过,我还没吃过鸡子吗?因你说我是老赶,因此我才让你给我剥皮。”张老千闻听,说道:“你真会巧支使我,得啦,吃饭吧,你自己剥皮吧。”童林一吃饭不要紧。王大肚子看着两眼发直。因为什么呢?童林饭量很大,两碗合算一碗,一连吃了十八碗,真称得起能吃。左一碗,右一碗吃得王大肚子真翻白眼。这还不算,又找补找补,又来了三碗。一共是二十一碗。王大肚子一看,怎么样饭不够啦。叫伙计煮饭:“新来这位童头,饭量特大,一个人吃了好几个人的饭。”童林与大家吃完了饭,回归更房,稍为休息休息。伙计张老千带着童林,到里面更道都看看,又把规矩告诉童林,这才回归更房。
童林在当中一坐,伙计俱在两旁边。童林大声说道:“众位伙计都在这里啦。”张老千说:“一个也不短,都在这啦。”童林说:“既然都在这里,咱们大家可得说说公事。”大家说:“童头您说吧。”童林说道:“我在这里,蒙贝勒爷放我在此当这更头,我的职任虽微,我的责任可不小。打更的这个责任可是预防贼盗,今夜晚打更,谁的前夜?”张老千答道:“我们十二人前夜。”童林说道:“你们十二人前夜呀,今天你们不必们更啦。”张老千说道:“我可没得罪你,怎么散我们十二个。”童林说:“不是,今夜晚你们歇班。叫他们十二个人走后夜,明天他们歇班,你们十二个走后夜。”张老干说道:“那末前夜的更班谁打呢?“我一个人永远走前夜。皆因前夜容易,等不了多大的工夫,就到三更换班。何必大家受累。”张老千一听,说道:“那末头,您就受了累啦。”童林说:“不要紧,谁让我是更头呢。”您道,其实童林,不是那末回事。童林单独前夜打更,他早就看好了一个地方,就是花厅的前面。地势平坦,南面的太湖山石,这个地方清净。为的是人都睡觉了,他好用他的工夫,练自己的武术。他又怕人看见,于自己没有益处。因此他才单独打前夜的更,大家岂能知道呢!
于是童林到晚间用完了晚饭,容伙计们大家安歇,听外面鼓楼交更,看看伙计大家睡熟,伸手将竹杆一拿,顺着里面更道打更。那位说怎么没拿着梆子锣呢?他是要在府外头打更,可以用梆子锣。这个贝勒府里头打更与皇上家宫闱之内一样,到宫里头打更,俱都是竹杆。这个竹杆儿,把竹杆里头的节儿,全都通透,里面灌上铅锡。到宫里头打人,就是这个竹杆,比铁的还厉害。若在府里打更,不怕走在贝勒的寝所,就比方二更吧。将竹杆在窗外墩两下,不敢用梆子锣,恐怕惊骇着贝勒爷。因此童林用竹杆,顺着更道走完,来到花厅的前面,把竹杆往太湖山石上一立,往四外扎煞背膀,观看无人,遂着将身一矮,他练平生所学的技艺。练完了到里面仍然是打更。顶到三更,这才到更房,把伙计叫起来,接着走后夜的更班。就这样式习以为常。顶到月头,至庄园处领二两银子钱粮。童林身上也得添两件衣裳,做了一件土黄布的小棉袄,土黄布的夹裤,买了一双靸鞋袜,还作了一个蓝布大褂。这件大褂,是又肥又大。又买了一套被褥,遂撕了一块包袱。都买完了,还剩了一吊五百钱。那位说,二两银子买这么些东西,钱够吗?怎么还剩钱呢?您不知道啊,康熙年间买什么都贱。比得如今,就拿买布说吧,一文钱可买四尺,顶好的白面,两文钱十斤。玉米面谁吃啊,米面铺子存多了,无有地方搁,掌柜的按家磕头:“你们老爷们,弄点棒子面吃吧,要不然全都坏啦。”您看看那个年头够多好,可惜我这说书的没赶上。闲话少叙,童林打算,有了工夫,到外面专找把式场子。无奈事情太多,就是出不去。刚要有点闲暇,里面就叫更头,不是扫院子,就是挪花盆子。要不然就是送礼。都得找更头派人办理。童林一想,出是出不去,只得忍耐。常言有句话,“暂时忍耐冬三月,春暖花开两不交。”只要把头年过去,明年再为打算。不觉得光阴荏苒,日月穿梭已经到了年终。真是冬去春来。
新年又来到啦,府里头这个过年东西无所不备,这一番的热闹,不必细表。年节已过,天气渐暖,不觉得己至三月中旬,天气可就热啦。府里头换纱窗。收拾竹帘子,又忙了一阵。这一日童林晚间交更,方至三鼓,童林在花厅前将工夫练完。再由更道走一趟,回头好叫伙计换更班,于是就不用拿竹杆啦,空着手一矮身形,由花厅前够奔东面的角门。这个东面的角门里面上房三间,明三暗九。是前廊后厦。东西配房各三间。南面花瓦墙,月亮门。前文表过,这就是贝勒爷的外书房。童林进角门,走在上房台阶石下,观看上房东里间,灯光尚且明亮。大约贝勒爷尚未安歇。方才心中想着,猛听得西厢房上有些个声音,只听嗖嗖的声音,童林就知房上有人。这个绿林之中,耳音最灵。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非是房上的瓦,被人踩的,乃是衣襟带的声音,却被童林听见。童林遂着在台阶石下黑影之内一伏身,与地一般平。仰面借月色的光辉,往西厢房上观看。不好,却是两个贼。趁着月色,看得很真。上首这一个扶着房脊,抬着一条腿,看那样式,是个大身材,头上青绢帕罩头,斜打麻花扣,青绸子三串通扣夜行衣,寸排骨头钮,兜档棍裤,脚下靸鞋,千层底,鱼鳞倒纳,带掖根,打着裹腿,背后用绒绳勒定十字判,上插一口大宝剑。下首这一个,手扶房脊,面对那人,好像谈话。这一个可是一身银灰夜行衣,背后背定亮银双拐。童林一看这两个人的意思,在房上打手势,那个意思要偷。童林心中暗想:这两个人若要窃取,贝勒爷并未安歇,必要受惊。童林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童林哪,童林,头年被困在京师,风天雪地之下,贝勒爷并不认识你,将你留在府中当更头,待你有知已知遇之恩,救你于危难之中。古人有云,士为知已者死,身碎骨粉,不足为报。”又一想自己的责任,虽然当更头,有保护本宅生命财产之责。今夜二贼在房上,有意动手要偷,莫若我把他打发走了,免得吓着贝勒爷。想到这里,站起身形,往前走了两步,向着房上的贼人一摆手说:“合字,高高手,让过去。”(这是江湖上坎儿。就是朋友,你别在这偷,上别处偷去。让他们两个人亮个面子)上房的二人,用目往下一看,概不由已,有点气。因为什么呢?看童林不像护院的,若要是护院的呢,这两个人可就走啦。往往常说,要是用护院的,千万可别散他,要是散他,必得闹贼。不差什么都说护院的与贼勾手,同一鼻孔出气。其实没有那末回事,它这里头有个准规矩, 护院的看家,看见贼人,由那房进来,他由那房下手偷,那有一定的标准。讲比贼人由东西配房进来,他是定不可移,非走虚子不可。何为叫虚子呢?这是吊坎,就是窗户。如若与贼人答话,贼人不开面子,他是非偷不可,护院的窗户下一等,贼人无法窃取,只得就得走。
今夜二寇,一看并不是护院的。不过是庄子上的老赶,心说我们若叫老赶吓跑了,岂不可耻。莫若把他废了就得啦,上首背宝剑的,遂向下首的那人说道:“合字,亮青子,摘他的瓢。”您道,这是叫伙计,亮兵刃,取他的脑袋。童林一听,火儿大啦。因为什么呢?童林想这两个贼不够程度,若要是窃取,没有与本宅人说话的道理。就讲比这么说,夜间拿着贼啦。你怎么打他,他也不说话。必得把警察找来的时候,将贼人交与警察,警察必问,这个贼与你们本家说话了没有?本宅人必说没有,贼人这场官司可就好打啦。不过打个行窃未成,因而被获,顶多罚他两三个月的苦力。若与本家接谈,可不能按着窃取的官司打,就按着暗入明出,俗说就是明火执杖,脑袋可就保不住啦。因此童林,看两个贼人所说的活,要摘自己的瓤。童林暗含着有点气,遂向二寇说道:“劳驾,把瓢摘了去吧。”通俗说就是叫二寇下来把脑袋取了去。二寇一听,背宝剑的一打手势,穿灰色的那人,可就由房上跳下来啦。摆动双拐直奔童林。他欺负童林空手未拿兵刃,左手拐,向童林面前一恍,右手拐一抡,向童林的左边太阳穴打来。这一招名叫单贯耳。打上就有性命之忧。童林并不着忙,叉步站立看着他右手拐将到耳边,将身往下一蹲,用右手往前一穿贼人的肘下,贼人往回一撤右臂,不提防童林的左手,顺着自己的右背底下进去,用左手一掳他的单拐,右手随着往下一落,正切在贼人手背上。贼人手背疼,遂将右手拐撒手。童林一上步,随着右手掌往前一推,贼人躲闪不及,正打在华盖穴的旁边。贼人往后翻身来了个仰面朝天。童林并不用抢过来的单拐打他,将拐掷在地下,遂着一纵身,左手护住自己胸膛,右手举起狠狠的向着贼人的胸膛一掌。将才要落,听后面金刃劈风的声音,童林只得防备后面。遂着将身一矮,左手往前一穿,右手往回一撤,将身遂着一转。这一招叫伏地龙。左手撤回,随着观看,原来是房上那一个贼人也跳下来啦。趁童林动手之际,由后面暗算,亮剑举起,直剁童林的头部。及至童林转身,宝剑已离头顶不远。遂着用撤回的右手,往上一撩贼人的肘下,贼人往回一撤剑,童林将右臂撤回,底下就是一腿,照着贼人的迎面骨踢来。贼人往后一撤身,将宝剑撤回,一声喊嚷:“风紧扯呼。”吊坎就是打不过人家,快跑。使拐的那个贼人,早就上了东厢房,使宝剑的将宝剑一抡,上了西厢房。站在房脊上,遂对下面说道:“呔!朋友道个万吧。”童林站在院中,战败二寇,正自发威。仰面观看,西厢房上那个贼人,叫他道及名姓。童林用手一指说道:“你若问我,家住京南霸州童家村的人氏,姓童名林,号……”童林刚说在号字上,猛然心中一动,这是贝勒爷的外书房,大概贝勒未睡,倘若叫贝勒爷知晓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此打更。贝勒爷必然疑我是江湖的大盗,身被重案。倘若贝勒爷把我交了本地面,我岂不冤哉。想到这里,才说了个号字,扭项回头又一看,虽然上房东里间灯光明亮,幸而贝勒爷未能听见,遂着头往房上着,贼人踪彩不见。
童林只得弯腰把打掉贼人的单铁拐拾起,暗含着顺西角门够奔花厅前,太湖山石下,把竹杆捡起。回归更房,叫伙计们起来换更班。进了更房,童林将单拐放在炕席的底下,把竹杆搁下这才叫起十二名伙计,让他们走后夜。童林可并不敢睡,恐怕贼人去而复返,遂打开铺盖,拿出自已的包袱,将包袱打开,由里面拿出双钺。遂着见墙上有伙计的一个睡帽,伸手摘下来,将自己的发辫盘在头顶,将睡帽往上一罩,用带子勒好,用手往后一推,将腰中的绒绳又紧了一紧,将双钺的鸡爪挂在绒绳之上,抬一抬胳臂,不崩不掉。遂着启避风,往院子一看,这个时候,已经三鼓之时,星斗满天。童林向左右观看无人,遂即垫步拧腰上房。在房上巡逻贼盗,整整的一夜,并不见贼人。天已经要亮啦,童林才由房上跳下来。回至更房,一看伙计们还沉睡如雷。自己将双钺摘下来,仍然包在包袱之内,放在被褥底下,将睡帽解下来,挂在墙上,仍然坐在炕沿上,出神发怔。想当年十八岁逃在外面。巧遇恩师,艺成下山,在京师贝勒府充当更头,暂可糊口。不料打更遇贼,自己想贼人被我打掉单拐,决不能善罢甘休。还算好,贝勒爷未能看见。这就是万幸之极。贝勒爷若看见我与贼动手,想我有这大能为,如何在府中打更。必至疑我为盗,若将我交在本地面押起来,必有性命之忧。 童林呆在炕边_匕手扶膝盖,心内胡思乱想。就在这么个工夫,打后夜更的伙计们方才回来。大家进更房一看,头坐在炕沿上发征。张老千说道:“童头你起的真早。”童林说:“你们去打点脸水,咱们擦擦脸。”张老千点头道“童头你等等,我给你打脸水去。”工夫不大,张老千把脸水打来。大家嗽口的嗽口,洗脸的洗脸。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叫道:“童头在更房里啦么?”童林一听,是大管家何吉的声音,不由的心中吓了一跳。莫非贝勒知道我夜间与贼动手,命他前来找我。不若趁此我装病。想到这里,遂将身往炕里边一倒。把炕上伙计的被褥,拉过来蒙头一盖,假装睡熟。听外面管家还叫,听张老千答言,问道:“谁叫我们童头啦。”“是我!”遂着拉开门进来,张老千一看,是大管家何吉,遂说道:“管家大人,这么早有什么事您哪。”何吉说道:“找童头有事,在哪儿啦?”张老千知道童林在炕那坐着啦。遂着往后一指说:“那不是童……,”刚要说那不是童头吗,一看童林这么工夫睡觉啦。张老千自言自语说道:“刚才还说话啦,这么一会就睡觉啦。管家这不是我们头睡觉啦吗?”何吉一看,明知童林是害怕。您道昨夜晚间闹贼的事,童林与贼答话之时,贝勒爷尚未安歇。原来贝勒爷到了每天晚间,必然运动运动。到了二更多天,方才安歇。昨天看闲书,所以晚了一点,顶到三更尚未睡觉。在东里间屋中,有两个管事的伺候,猛然听见外面,有人叫喊:“说合字,高高手,让过去吧。”又听有人说道:“合字,亮青字,摘他的瓢。”“劳驾把瓢摘了去吧。”外面乱七八糟,不知是什么人。贝勒心中明白,此处禁地,贝勒爷的住所,到晚间无人在此喧哗,必是夜间有贼。贝勒爷伸手由墙上把镇宅的宝剑摘下来,回手撤出宝剑,遂低言说道:“何吉,你到外面看看,什么人?”何吉知外面闹贼,早就吓得浑身乱抖,他焉敢出去。明知出去有性命之忧,他又不敢违背贝勒爷之命,遂说道:“是,你到外面看看。”贝勒爷瞋目说道:“我叫你二人到外面看看!”何吉只得回答:“跟爷回,外面闹贼看不看不要紧。”贝勒爷明知他二人害怕。遂说道:“可恶。”说着右手将宝剑一提。迈步出离里间屋,来到外间屋隔扇之下。遂着将隔扇轻轻开开,隔着斑竹帘往外观看。正是星月满天,猛见由西厢房跳下个贼人。此时何吉春也就来在外间屋,他二人虽则是害怕,今见贝勒爷来至外间屋,他二人哆哩哆嗦,遂站在贝勒爷的身后,也就看见外面。此时贝勒爷看见由西厢房跳下之人,摆拐与更头动手。贝勒爷替童林提心吊胆,皆因他手中无有兵刃,及至动手,童林巧夺单拐,遂手一掌,将贼人推倒。复又跳起身形,用掌要砸贼人。就这么个工夫,又见由西厢房跳下一人,手持宝剑照童林脑后剁来,这一来可把贝勒爷下了一身冷汗。遂着将脚一跺,双手往下一伸,暗说道:“咳,完啦!”贝勒是替童林悬心,手往下一伸,他是右手提着宝剑,这一伸不要紧,剑尖正扎在何春的腿部之上。好在是宝剑不快,是镇宅的宝剑,就这么样,把何春的腿肚子扎了一个窟窿。贝勒爷回头一看,遂低言说道:“可恶。”何春只得忍痛后退,鲜血淋漓。贝勒再往外看,此时二寇已被童林战败。及至二寇跳上房去,与童林接谈,童林道及名姓,正说在姓童名林号……就说了一个号字,扭项往屋中看,以至二寇逃走,童林带着惊慌之色。拾单拐暗暗的够奔西边角门去了。贝勒爷早就看出来了,童林那个意思,恐怕我知晓。贝勒爷这才转身,来到单间屋,将宝剑放在桌案之上,坐在椅子上,遂问道:“何吉、何春,适才外面之事你二人可曾看见。”何吉哆嗦着说道:“奴才业已看真,更头战败二寇。”贝勒点头说道:“童林打更职任虽则卑微,实在有保护本府生命财产之责。今天若没有童林,贼人若要进到屋中,我必当与他争斗,我岂是贼人的敌手,必当涉险。今童林奋不顾身,战败二寇,打掉单拐。与贼人道及名姓之时,我看他形色仓惶。他是怕我知晓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疑他不是好人。我岂是那样糊涂人,明夭一早,你把他叫来,我必要赏赐与他。”何吉在旁边接着说道:“爷您恩典他吧。”贝勒爷叹了一口气.遂说道:“看起来,古今一理,盐车困良骥,田野埋麒麟。自古埋没英雄豪杰,车载斗量不可胜计。童林这样形像,怎么看出他有如此技艺。竟埋名在此,小能用之于国,真可为千古之叹。看起来此言不假。”遂说着叫何吉收拾安歇睡觉,于是大家就寝。
到了次日天明,贝勒命何吉打脸水,何春收拾腿部的伤痕,上了刀伤药,更换中衣。贝勒爷梳洗已毕,命何吉前去叫童林书房回话。这么着何吉才来到更房,见童林装睡,邃走在炕沿前面。童林是头朝里装睡,大管事的遂着伸手推童林的大腿,遂说道:“童头醒醒。”边叫着,一边听童林打鼾声。其实童林没睡,童林越打鼾声,管事的越叫的紧,童林心想:这么办吧,莫若大大来屁,把他崩走就完啦,让他看不出我有能为,他也就不叫啦。想到这里,一用丹田的气工,来了一个虚恭。大管事的正推他呢,就听“咚”的一声,何吉说道:“喝,这个味可好闻,好大屁。”遂说道:“你真可以。”遂说着伸手把童林的被褥一抖,说道:“你起来吧。”童林一看,把被褥揭起来了,不能不起啦。一翻身就起来啦。坐在坑沿上,假作睡眼朦胧,遂说道:“刚唾觉,这是谁跟我闹着玩。”何吉说道:“我.”童林一看,急忙站起身形。遂说道:“原来是管家大人,什么事?”何吉看着他直乐。童林心中一动,暗说不好,他若一问我昨夜晚间的事,我就装病搪塞于他。遂说道:“管家您乐什么?”何吉用手指着童林说道:“你可真好,我问的是半夜之事,你可真能装着玩哪。”童林一听,暗含着吃了一惊,遂怔着说:“昨天后平夜闹肚子,正拉了二十多泡稀粪。”管事的一听,心说闹肚子,可能满院里乱跳。何吉明知道他害怕昨夜晚间之事,不敢承认,莫若冤他。遂说道:“别睡啦,贝勒爷叫你哪。”童林说道:“贝勒爷叫不着我,应当叫您,我是打更的更头。”管事的听他不去,心说一定怕贝勒爷问他,莫若还得冤他。遂说道:“贝勒爷有赏,叫你领赏去。”伙计们一听,是当更头的从没有得过赏的。贝勒爷今日单赏童头,一定是当差好。众伙计说道:“童头,您这差事算当红啦。这么些个头,贝勒爷也没有赏过,既然有赏,您跟着管事的领赏去吧,我们人家可以托着您的福,也可以分几吊钱。”童林一听,不能不去。遂说道:“是有赏啊?”管事的何吉说道:“你快走吧,贝勒爷等着你呢!”童林心中一想,有啦,莫若我跟他去,到那里见贝勒爷谢赏,扭头就走。什么话也不等他问。遂说道:“那末,就走啊。”
于是管事领着,由更房出来,绕着花厅,来到书房。管事的叫童林在外面等候,何吉启帘进到里面。贝勒爷性紧,早就等急啦。一看何吉进来,遂问道:“你把更头叫来没有?”管事的回禀道:“已然在廊下听候爷的呼唤。”贝勒爷道:“那末你把他叫进来吧。”何吉遂着启帘子说道:“爷叫你。”童林点头,随着何吉进来。贝勒爷坐在椅子上吃茶。遂深深请了个安,说道:“谢谢爷赏。”说完了转身就走。贝勒爷说道:“何吉,你把他扭回来。”何吉伸手拉住童林说道:“贝勒爷有话”。童林只得回来。贝勒爷一看,童林站在迎面,贝勒爷笑嘻嘻的说道:“昨夜晚间你可好?”童林回答道:“好不是算好,就是夜里拉稀闹肚子的厉害。”贝勒爷听不明白这是什么话,用目看着何吉,何吉遂上前低言回禀,就把童林害怕,不敢见爷,假装有病,自己怎样把他诓了来,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贝勒爷听完,遂着点头道:“这我就明白啦。”遂向童林说道:“我没问你闹肚子,我问你昨夜晚间与贼动手之事,你与何人学得能耐,为何在我这儿当更头?你要说实话。”童林听罢,吓得颜色更变。遂双膝跪倒说道:“爷您别生气,童林有下情上禀。”“那末你只管讲。”
童林就把在家中练武斗牌,误伤老父,逃至江西,巧遇恩师,学艺下山,进京师前后始末,从头至尾,滔滔不断,细细的说了一遍。遂着又说道:“爷,您可别把我交地面,我虽会武术,我可没作过案,您可别交,还是留着我吧。”贝勒爷听完,遂说道:“你且站起来,这些事都不要紧。我问问你,贼人被你赶走,此贼想必还要再来。”童林忙答道:“倘若他们再来,大约不能来两个啦。”大管事的在旁边一听,差点没吓过去。贝勒爷忙问道:“怎么呢?”童林答道:“爷您想,二寇被我赶走,留下他的单拐,必然痛恨在心,再来必约全伙,寻小人前来报仇。”贝勒爷闻听,啊了一声,遂对何吉道:“今据童林之言,今天晚间,必有贼人搅闹我的府第。何吉,你到外面,即刻知会本地面,调官兵,防守贼人闹府。(贝勒传谕调官兵,不是调大兵,调的是北京九门提督的管辖,调的是营城司防,五营二十三汛,五城十五家,刑部督察院,大宛两县,左右两翼,内大班该管地面之责的官军,保证本府)童林答道:“千万不要调官兵。”贝勒爷说道:“今夜晚不调官兵,贼人闹府,怎样防范?”童林答道:“爷您有所不知,俗语有句话,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之人。贼人若来,虽有官军,也不济其事。他们俱是高来高去,官军不遇见贼人,还算万幸,倘若遇见贼人,官军岂是贼人的敌手,岂不白白的送了性命。”贝勒爷听罢,说道:“不调官兵,贼人到此,如何是好?”童林答道:“不要紧,有童林在此,料想无妨。皆因我看他们,都是平常技艺。就是他们来多少,也无关紧要。”贝勒爷听说道:“那么今夜晚你就防着点贼人”童林说道:“贝勒爷您再找人,我算散啦。”贝勒爷一听,遂说道:“我没散你呀。”童林答道:“虽然不是贝勒爷您散的,是我不干啦!”贝勒爷一听,心说这倒好,由他身上把事闹起来啦,他不干啦。遂叫道:“童林,你为什么不在我这里了。”童林说道:“今夜晚贼人前来闹府,若遇见童林必当与我决一死战,就是把童林结果性命,也不解他们心头之恨,他们必下毒手。爷您请想,他们追去我的性命,必然是一走。童林若将他们伤了性命,按国家的王法,杀人就得偿命。童林每月二两纹银的钱粮,与贼人抵偿,真不上算。若爷您负责,杀多少人不与童林相干,童林方敢负完全责任。”贝勒爷闻听听点头,说道:“这话也倒有理,你只管放心伤多少人命,都有本贝勒一人担任。今夜晚拿贼,你用什么东西物件。与庄园处何吉手里去领。”“谢谢爷,您既这么说,童林受重任之托,必当尽心捕盗。”贝勒闻听笑道:“好,你下去歇着去吧。”童林说道:“不歇着。”贝勒遂问道:“怎么不歇着?”童林答道:“童林还没领赏呢!”(敢情不是不走,还等着领赏呢)贝勒闻听,这才明白,遂向何吉道:“你到庄园处,领二十两银子,我赏给童林的。”童林遂着谢赏,贝勒爷说道:“你不用谢。下去吧。”童林说道:“我不下去。”贝勒爷问道:“你因为什么不下去休息呢?”童林答道:“爷赏童林二十两银子,还没赏打更的伙计呢。”贝勒爷笑着说:“我倒忘了。”叫道:“何吉,你把童林带在庄园处,问问他晚间用什么物件,再给他三十两银子,赏与打更的伙计。”童林遂着道谢,这才随着何吉够奔庄园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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