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2/2页)
“没病?”三人不解,“没病咋成这样?变了个人似的,又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了。”
“他这是急火攻心,不防事,我开一剂汤药,给他安安神理理气,自然就好了,不出明天,他就想吃东西了。”留下处方,老郎中去了。
果然,第二天蒋峰起床了,走路有点飘然,要了一碗稀饭一碗泡菜,吃下肚,坐到院中槐荫树下纳凉去了。
三人相视一笑,给店主悄悄说了几句,把金娃留在店中,上街玩耍去了。
三人来到湖广会馆,拜会了会长,拿出了各自写的家书,请会长得便托人稍回。
正说话间,一个青年慌忙跑了进来,进屋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又慌忙向外跑去。
会长叫住了他,“三郎,慌慌忙忙跑个啥?”
那个叫三郎的人停住了脚,回头说道:“外面来了位神人,求点妙药,日后急时好用。”说着,跑了出去。
话语蹊跷,会长和秦达礼三人说:“看热闹去!”一道出门来。
十字街心已围了一大群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见圈内一老一小,老者鹤发童颜,小孩唇红齿白,都是一身短打扮。
老人说:“人都有三病六灾七厄八难或伤风或脑热,这还好办,一剂药下去出一身虚汗,好了。可如若砍瓜切菜或上阵杀敌,一时不慎断了手掌折了臂膊,这就不是一剂药所能治好的,怎么办?菩萨赐我断臂续玉露,这露从净瓶中,从杨柳枝头得来的,是菩萨露。”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葫芦来,“只要你将断趾断掌断臂拾回,洗去泥尘,接在断处,滴上这菩萨露,顷刻伤口愈合,毫无印迹,如若不信,我在我亲孙儿身上试。各位客官,看好了!”说罢,老人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让小孩挽起衣袖,老人钢刀高举,许多人不敢看,忙捂了眼睛。胆大的人却定定地看着,只见老人一挥,小孩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臂就飞了起来。惊呼之间,血水溅了看客一身。
小孩一手紧按伤处,血水冒个不停。小孩紧皱眉,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看好了!”老人已捡起了地上的断臂,舀上一瓢干净水,将断臂洗了洗,从葫芦中滴了两滴晶莹透亮的药液在断口处,与小孩伤口一对接,伤口出现了一层烟雾一些白色霜末。眨眼间,小孩的手臂好了,挥动提拿一如往常,小孩还用手放地翻了两个筋斗。
人群一阵骚动,叫好声此起彼伏,纷纷拿出瓷罐瓷瓶,有人问:“多少钱?”
老人朗声答道:“小老儿代菩萨施甘露,分文不取,只希望你们把这尊菩萨像供奉起来,每日一注清香就行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有人当场就跪下来向菩萨磕头。
突然,秦达礼见一个半大小孩也高举瓷瓶在求露,这不是在黄河边把姚平子撞了一个筋斗的小孩吗?他来这儿干啥呢?
秦达礼待小孩得到菩萨露挤了出来时,叫住了他。
小孩忽闪着大眼睛,也认出了秦达礼,“你不是在广济寺得了金龟吗?咋又跑到京城来了?”
秦达礼觉得这个小孩很有趣,便反问道:“你不是在家伺候你家少爷,跑到京城来玩了?”
“我家少爷你认识么?他可恨死你们了!”小孩十分天真,不像是打诳语。
秦达礼大奇:“我不认识你家少爷,他为啥恨我?”但隐隐已明白了一点。
“我不知道。”说话间小孩始终紧抱着瓷瓶。
“你家少爷手断了?”李向也走了出来,问小孩。
“你家少爷才手断了哩!我是给我妈求的!”
“你妈?你妈哪受了伤?”为妈妈求药,这个小孩是一个孝子,面对孝子,众人肃穆庄重起来,不再打趣小孩了。
“我妈妈给少爷家煮饭切菜,常常把手指切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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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药,她就不痛了。”
秦达礼一听,心中大受感动,这当口,小孩紧抱着瓷瓶走了。
“不简单真不简单啊!”秦达礼望着小孩背影感叹道。
“啥不简单,都江湖上的障眼法,骗人的东西。”会长挤出来说道。
三人告别了会长,无心继续玩耍,回旅店了。
蒋峰已恢复了正常,见秦达礼三人回来,便主动过来叙谈。
“多谢三位兄台这几天对我的照顾,其实我这真没病,只是心里憋得慌。”正如郎中所言。
“蒋兄且放宽心,世上没有过不了的河!”李向谈吐一直被秦达礼所赞赏,出言十分得体。
“李兄,不放宽心也不行,我们这些穷举子改变不了朝廷意向。”
这话关系到赶科举的大事,一下子紧张起来,“蒋兄有啥消息?”
“唉,我哪是去会啥佳人,我是去拜会一个同乡,他长居京城,朝廷中许多事都知晓。他告诉我,今年科考,朝廷任命了视钱财如命,视才学如粪土的上书房大臣,国舅珞波华为主考。这个珞波华本来大字也认不得几个,因为他妹子进宫伺候皇上,被封了贵妃。他又与首辅宰相打了亲家。有一次,向皇帝上奏章,手下给写好了,他在朝堂上念,一句“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他居然拆散读成了“臣等对陛下忠心耳火耳火”朝臣们都捂着笑,一个老年大臣还笑岔了气。皇上开始没听明白,后来见大臣们笑,明白了,大怒,下旨让他到孔庙圣人像前跪了三天三夜。后来,派他在盛京管着皇家的钱粮库,后科隆将军东征时,他因运粮草得力,使科隆将军打了大胜仗,功劳居然比科隆还大。他也就得势了。管钱粮时尝到了甜头,平生只对钱粮感兴趣。人们叫他‘萝卜花’。”
“这种人咋能进上书房呢?那可是帮皇上处理全国机密文件事关国家大事呀!”三人惊叹。
“可他却成了主考。他通过心腹收了全国各地举子的厚礼,头甲、二甲的名字,大都在他的袖中了。你说我们还有望吗?”
“他这么大胆吗?”秦达礼惊呼。
“这可是真的么?”姚平子半信半疑。
“唉,开初一听,我还猜测,你们是否也走了萝卜花的路子。但仔细思忖,你们不像。惭愧,惭愧!揪心,揪心!”蒋峰向三人抱了拳又捶着桌子说。
“那我们这一行岂不是白来了?”姚平子脸也白了。
“免为人事,免为人事吧!”蒋峰叹道。
这晚上,直喝到子时过,四人大醉了一场,金娃三人却忙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蒋峰精神一下子开朗了,谈天说地,又恢复了以往不拘不羁的性格。
转眼就到了考期,三场一完,蒋峰就收拾行装牵出灰毛驴准备返程了。
秦达礼拦住了蒋峰,“蒋兄何必急着回去?等等结果吧!”
“结果早已在你我心中,等有何益?不如归去,山水风月,胡乱吟诵一些,也可消胸中块垒。”蒋峰去意已决。
放榜这天,尽管已知结果,但秦达礼三人还是想去看一看。
果然,蒋峰、秦达礼、李向的名字都不在榜上。姚平子中了,只名字排在第七十三名。
秦达礼、李向向姚平子祝贺,姚平子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在下的才学远不及蒋兄秦兄和李兄。看来,这个主考大人真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啊!”
旁边有人怪叫:“主考有眼不识泰山,却能识金镶玉,识赵公元帅!”
姚平子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秦达礼、李向忙说:“姚兄别多心,你我兄弟三人谁还不知道谁?毕竟有一人高中,总比全部名落孙山强吧!还是该庆贺的!”
三人转身欲去,却见几次相遇的那个为妈妈求菩萨露的半大小孩高兴地喊叫:“少爷,表少爷,你二老都中了,都高中了!”
小孩背后,有两个人得意地微笑,这两个人秦达礼三人都认识:一个是三角眼酸秀才,一个是左脸长满黑毛的胖大汉,都是被蒋峰奚落又在广济寺比诗文折翼之人。
“怪事,他们两个宝贝都能高中?”秦达礼说。
“他们两个宝贝高中才不是怪事理!”李向鄙夷地说。
秦达礼与李向都得到过父母之命:考不中就留在京城攻读,以待三年后再行大比。
往返既费时光也费钱财,计议之后留下来,三年后总不会又是“萝卜花”任主考。姚平子可以待吏部选拔,秦达礼、李向住湘广会馆,一来省些钱,二来为来京的父老乡亲做些事,三也可得便让父老乡亲往回捎点书信。于是这天三人来找会长商议。
会长马上命人给二人收拾了房间。正谈话间,却见“节节高”旅舍主人慌慌忙忙跑了进来,见秦达礼三人就大叫“不好了,你们快逃!”由于慌,笑弥勒变成了“惊弥勒”。
众人不解,忙问啥事,主人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楚意思。
皇上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萝卜花”卖功名的事,十分恼怒,大骂了“萝卜花”和各位考官,并下旨彻底清查。查了近半月,查出了结果:高中进士的举子中虽有学问不是顶精通的,但绝对是少数。绝大多数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应考举子中有天地会反贼混入其中,意欲从科举入手闹乱朝廷礼制和吏制,以便让反贼一举夺下大清江山;而查证混入考场的天地会反贼是以一个名叫蒋峰的广东人为首的。
皇上既惊又怕又怒,下旨捉拿天地会反贼蒋峰等人。官兵围了“节节高”旅舍,笑弥勒店主人翻墙到邻居家才跑来报信的。
“咋办?”秦达礼真慌了。
“咋办?”姚平子更慌。好不容易中了个七十三名进士,沾上天地会反贼还保得了功名?不死也要脱身皮。
“逃吧!可我们逃到哪里去?逃回家,不是给家人带去灾难?”李向也慌了。
“别慌!”会长到底是见过市面之人,给笑弥勒店主人续了茶水后镇定地问道:“他们说要抓几个人。”
“言明抓广东蒋峰,还说其他几个也要一同去刑部待审。”笑弥勒擦了额上汗珠说道。
“蒋峰已离京,官兵知道吗?”
“官兵说,已有人马上追去了,如果追不上,要着落在秦达礼几人身上,一定要抓到蒋峰为止。”
“哦,是这样。”会长考虑了一阵,转身对秦达礼、李向说:“旅舍,你们回不得了。着落你们身上要蒋峰,无论抓不抓得住蒋峰,你们一去刑部,都不可能出狱。你们行李也不必取了,赶快逃命去吧,最好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那姚兄怎么办?他这功名还保得住吗?”秦达礼、李向问会长,姚平子更急,焦急地望着会长。
“只有这样,姚老爷你就委屈几天,住在会馆吧。别人问你就这么说。”说着给姚平子耳语了一阵,又对笑弥勒说:“回去后务必将姚老爷的行李藏匿起来,不能让官兵收去,过几天,我再想法托人走走路子,只是得花几两银子,祖宗保佑,菩萨保佑,姚老爷也许就免了灾厄!”
姚平子一听就放心了。
笑弥勒走后,会长让秦达礼、李向进内,一会儿,一对银发飘飘,衣服宽大的老年夫妇背着一个小包袱,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湘广会馆;又一会儿,两个光臂膊后生挑着麻布口袋,肩搭汗巾,也走出了会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