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第89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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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顿,佯恼道:“我问是郎婿人选,你们男人就知道看门第。”——少商微微侧头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回头。
王淳拱手告饶,笑道:“娘娘责备的是。不过娘娘放心,臣就阿姈一个女儿,也舍不得委屈她。已遣人细细打听了,未来郎婿是蔡氏族长的幺儿,虽受父母疼爱,但小小年纪就上了白鹿山读书,几月前刚下山……书读的怎么样不算,到底是有上进之心的。”
皇后看了眼一旁低头的王姈,点头道:“白鹿山门下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王姈忽抬起头,泪眼汪汪道:“娘娘,我真不想离开都城啊。您能不能跟陛下再说说,就让我留下吧。我再不会在外胡言乱语了,少商,我也求求你,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狭隘刻薄,你去求求陛下……”
“孽障,胡说什么呢!”王淳扭头低斥女儿,又回头笑道,“娘娘,你别理她,她就是在都城里待惯了,看哪里都是乡野蛮荒之地,实则江夏也算富饶了……”
皇后叹息着摇摇头,其实王姈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过皇帝亲自发话要王淳将女儿快快外嫁,就是立意给养子做脸,杀鸡给猴看——别说程少商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母以军功立门;哪怕是个平民女子,只要凌不疑想娶,皇帝就不容旁人啰嗦。
果然,这几个月来,都城中再无人敢置疑程少商。
王姈咬咬嘴唇,直愣愣的看向少商:“其实,我阿父这回得来的骏马是次一等的,最好的是月前凌大人得的那批。当时五公主向他讨要,他没答应,可转头就亲自挑出六匹给你!”
此言一出,五公主倏然直起身子,满目淬毒的看向少商。
王淳心道不妙,飞快的朝女儿甩了一个巴掌,怒吼道:“孽障,你说什么呢!”随即又向皇后告饶,“都是臣的不是,是臣口风不严,在家顺嘴说出去的!都是臣的过错!”说着连连磕头。
王姈呜呼一声,哭着捂脸奔了出去。
少商惊的不能言语,良久才道:“王姈阿姊胡说,明明才两匹!”就算是真的,数量也不能错。
翟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
王淳苦笑道:“的确是六匹,这我还能不知道吗。两匹送去程府,两匹送去徐郡给了万老兄,还有两匹送去你叔父任上,连专司饲养的马奴都一道送去了。唉,那才是日行千里迅疾如风的好马呀,哪怕是千军万马包围,都能逃得性命,行伍之人的心头肉啊……”
五公主再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一下起身,愤愤向少商踏去几步,骆济通见势不妙,一把抓住她,连声赔笑:“公主,公主您不是一直惦念要一头猎鹰,这回西北那儿送来的聘礼里头,就有一头极雄伟高阔的,已经训好了,逮狼扑虎都不在话下。我让春笤带进宫了,就在林园里,咱们去看看,去看看……娘娘,妾与五公主先告退了啊……”一边说着,一边使出浑身力气将五公主拖出殿外。
宣侯夫妇已经被吓傻了,还是王淳看他们不知所措的可怜,告退时顺手拉上他俩。皇后看着弟弟弟妇这幅老实巴交的样子,心里也是不胜烦扰,挥手准了他们告退。
呆子发呆不稀奇,皇后转头间,却看见素来伶俐的少商也在发呆。
她伸指推了推女孩,少商才幽幽道:“……我之前跟他说过,万伯父腿脚不好,却总爱四下乱走,三叔父任上的那个县也不算太平,偶有暴民作乱。若出了事故,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利索的跑回城门里。”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他固然没告诉她他的决断,可也没告诉她他对她的好。
第95章
皇后看女孩低头沉思,将手伸给她:“你扶我回内寝吧,我有些疲惫。”少商依言行事,轻轻托着皇后的胳膊往里走去。
皇后的内寝宛如其人,布置的清淡幽丽,疏落雅致,哪怕少商硬是端来一尊彩绘着迤逦飞凤的双耳陶瓶,再插上明媚浓烈的桃花枝,谁知皇后随手摆弄修剪两下后,顿时一股悠然淡泊之意迎面扑来——少商觉得自己已经努力过了。
皇后疲倦的躺到胡床上,挥手屏退留侍在内寝的宫婢,只留少商一人在身边,才道:“我身边养过好些孩儿,不止我亲生的,还有越妃生的。那些年她随陛下东征西讨,生下孩儿就送到我处,直到陛下无须御驾亲征了,她才将孩儿从我这儿领走……”
少商双目囧囧:“哇,越娘娘心挺大的呀。”
皇后笑笑:“我知道你最不爱听‘你以后就知道了’这句话,可一个人哪是几句言语就能断定的。有人可以既忠诚又凉薄,也有人可以既奸佞又孝顺,你要学会自己去看。”
少商想了想,点点头。这种课程以前没人教过她。
“不过,这许多孩儿中,我最心疼子晟。”皇后叹道,“旁人都说我于他有养育深恩,可我心里清楚,这些年来,他为我做的,为太子做的,早就远远报答了。”顿了顿,她又道,“你既和子晟打了一架,五公主的事自然都知道了……”
“没有打架,没有打架!”少商连忙道,“哪有的事!”
皇后忍笑:“你俩都快将我的宫室拆了,还不算打架。”
“娘娘冤枉啊,是凌大人先动的手,哦,他还想动嘴,后面一路压着我打,我哪有还手之力啊!就算拆了宫室,那也是他一人所为!”少商觉得自己冤死了!
皇后忍笑的腹痛,柔柔道:“程娘子过谦,你也不遑多让,将子晟气的不行,他出去时遇上了裕昌郡主,也不知说了什么,郡主是哭着跑出去的。唉,这些年,女莹为子晟可流了不少眼泪啊……”
“……”少商,“其实吧,时不时哭哭,对身体好。”
皇后终忍不住,笑的敲了女孩的额头一记——这个动作在她几十年斯文端庄的言行史上几可大书一笔了。
少商抱着脑门:“娘娘,您别扯远了,接着说凌大人呀,咱们别东拉西扯了啊……”
“都是你东拉西扯,还敢说我东拉西扯!”
皇后笑着瞪她,顺过一口气,才沉声道,“其实五公主这事,原是有心人刻意隐瞒,等事情闹大了,将来好拿到太子面前。看他处不处置胞妹。多亏了子晟及早发觉,先一步禀告了陛下,才叫太子脱了干系。”
少商先是点点头,又觉得疑惑:“可不是还有太子妃的庄园……”
皇后摇了摇左手:“太子妃那事不打紧,子晟早就囫囵周全了,拿不住把柄的。”
少商挨着胡床抱膝而坐,看看皇后,欲言又止。
皇后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妾奉娘娘令常去越妃娘娘处,不止一次听见她训斥皇子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一样已在外建府,可她依旧常住宫中,尽孝越妃膝下。说实话,我觉得四公主未必是自愿的,不过是不敢违逆越妃娘娘而已。娘娘啊,您怎么不……”少商没说下去。
皇后看看她,道:“你想说,我为何不学越妃那样,时不时敲打儿女一番?”
少商傻笑数声,这个疑问她藏好久了。
“越妃性情明朗爽利,坐立起行,叫人见之生羡。可一人有一人的活法,我做不成她,她也做不成我。”皇后转回头,看向床尾处悬挂的一副绢帛。
“年幼时,我常看阿父阿母凑在一处诗文作伴,形影不离。我们宣氏原籍是个好地方,春日采薇,夏夜烤鱼,秋有肥粟,冬雪莹莹。那时,我以为日子能这样天长日久下去,却不知外面已经乱相四起了。”
少商叹道:“娘娘是生在好人家了,家产丰厚,父母恩爱,长辈温厚,又无须照管庶务。像我阿父阿母,就常说他们年少时天下就开始不太平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总好过反过来。”皇后略自嘲的笑了笑。
“我不到十岁阿父就病故了,好在当年阿父将全副家产让与叔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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