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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 第51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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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这道声音无异于一道闷雷, 炸在冬葵心头, 冬葵还未说话,泪已流了下来, 她甚至茫然地想了想这泪是为何而流的。

为自己?

柳蕴蒙蔽她太久了。

为陛下和他母妃?

母子阴阳两隔,实在叫人沉痛。

抑或是……为柳蕴?

万般滋味搅在心间, 肩上似是压着千钧重物,柳蕴的轻叹挠着她的心,“你难过了,我与你说是惹你难过的么?”

又将冬葵一颗酸楚的心搅得稀碎,冬葵不言这个, 垂首抹了泪, 先帝驾崩, 母妃也去了,柳蕴应该是陛下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知道,也是一个慰藉, “陛下知道么?”

柳蕴慢慢抱住了她, “我从未和陛下提过,不过他这么大了, 应该知道了, 只是我不提,他便也不提。”

他不提,陛下不提,朝堂再无人敢提。

当年一场冤案, 葬送的是近乎整个柳家。

那年西北各地发生灾祸,百姓无以为生,日子熬不下去了,先帝仁义,一向爱民如子,特意命柳清义,也就是柳蕴的父亲去赈灾。

先帝当时道,“柳爱卿,这些是救命的银子,交予旁人,朕不放心,唯独你,朕信得过。”

柳清义背负圣命带着巨额银子去赈灾,期间挡过一拨又一拨心怀叵测之人,将银子皆用在了救济百姓上,事成回京,得先帝盛赞,谁成想没过几日就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废帝污蔑贪了赈灾银子。

与此同时,西北上折子,证实了废帝所言,先帝震怒,拉柳家满门入狱,天下哗然。

柳家从来注重名声,在柳清义眼里,名声大过天,因为区区钱财受辱,让他如何受得了?被泼这样的脏水,他宁愿去死。而在他的教导下,柳家个个刚正中直,自幼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君子之事,住宅素雅不饰金物,素来认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值得费心,这样的人家,摧毁起来,只需用最折辱他们的手段。

废帝深谙此道,和先帝说要审理此案,那时他是先帝最为喜爱最为信任的皇子,先帝就依了他,公堂之上,伪造的人证物证摆出来,再加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柳清义不过如此。”激得柳清义当场撞柱而亡,以死明志。

当时算是三堂会审,贪污案审了无数件,头次审出人命,传至先帝,实则一般贪污案子惩治力度没有这样强,但那次是赈灾银子,先帝一想到西北传来的奏折所言,“饿殍遍地,白骨丛生,百姓怨声载道。”就怒不可赦,他觉着有愧百姓,滔天怒气都发在柳家身上,“柳清义死了能代表什么?他死了也要查下去!”

那一日,贵妃柳馥诞下小皇子,有皇嗣在侧,先帝不忍苛责,并未降罪柳馥,柳馥刚刚生产完,听着小皇子的哭声,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亲信告诉她柳家被诬贪了赈灾银子,柳清义触柱而亡,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先帝得知,勒令宫人不准再与柳馥提柳家,柳馥求到先帝跟前,先帝不理,柳馥只得暗中筹划救人,实则自打知晓父亲已亡,她就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她太了解她的父母弟兄了,过刚易折,受此屈辱,又猛然间没了父亲这个主心骨,他们还能撑多久?

就在她筹划之际,废帝胆大包天,打着先帝的名义往狱中送毒酒,柳家正是肝肠寸断时,误以为是先帝所为,这等已然定罪的折辱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柳蕴还记得他哥饮毒酒前的样子,对面的牢房里,他哥倚着牢墙,恨得目眦欲裂,“陛下信了,信了!父亲受不得此辱,我受不得,你受得了么?”

柳蕴想拦下他,“我受得了!这不过是奸人污蔑!”他想起柳馥,他不能留柳馥一人,他哥深深地望过来一眼,像是含着希冀,“我信你受得了!”先他一步饮下毒酒,含恨而亡。

而后,一杯毒酒被伪装成宫人的废帝一党递至柳蕴嘴边,柳蕴冷冷地望了一眼,宫人冷嘲热讽,“柳小公子,你父兄已认罪了,你也别惜命了,什么受得了受不了,不过为财而死,这也是活该吧?”

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那宫人变了脸色,柳蕴一眼看出其中端倪,佯装被他激怒了,再也忍不了似地接过酒杯一口饮完,攥紧拳头背过身去,那宫人收了酒杯,满意地离去。

牢房里,匆匆吐出来的毒酒浸湿了柳蕴的衣襟,那脚步声更近了,却是柳馥的人慢了一步,最终只救下柳蕴一人,因为毒酒只过了口,并未下咽,找来的大夫很快替柳蕴将毒素清理干净,柳馥不便来送,只给他了一封信,他带信孤身深夜离京。

因着他当面饮下毒酒,送毒酒的宫人禀报给废帝,废帝就信了,第二日禀报先帝,声称柳家畏惧自杀,先帝余怒未消,因为信任废帝,也没再问什么,柳家就这么成为了过去。

现今朝中人人皆知,当今首辅柳蕴是当年柳家幸存之人,论起血脉亲情,陛下要喊柳蕴一声舅舅,但无人敢提,无论京中还是京外,凡知晓这段旧事的皆缄默不语。

以前废帝在位时,废帝也不明面提柳蕴的身份,当年柳家一案是何情况,他一清二楚,他只想在暗地里赶尽杀绝,后来他被废了,幼帝登基,朝堂有人暗中嚼舌根,惹得柳蕴严办,从那时候就没人提过此事。

及至,幼帝下令重审柳家一案,柳家沉冤得雪,柳蕴亦不出声,实则柳家一清白,他的存在就光明正大了,但他并未选择认回柳家,暗地里总有大胆的揣测原因,却也只是揣测。

正是寒冬,凛风透过窗户吹过来,冬葵如梦惊醒,浑身发凉,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了,柳蕴抱着她,也暖不热她的身子,就连声音都泛着冷气,“为何不认回柳家?”

“你刚才听了,我的家人不贪生怕死,只有我,你不觉着我是苟且偷生之人,卑弱之人?”柳蕴抱她到了床上,用被子圈紧她,“别怕,都过去了,你摸摸我,好好的。”拉着冬葵的手往自己脸上蹭,冬葵还哭着,想抽回自己的手,被柳蕴紧紧拽住,“我知道你好好的,你也不是什么苟且之人,卑弱之人。”

“是么?”柳蕴真真切切地笑了一声,“那为何总逼着我承认那种卑弱之事?”

冬葵使劲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未没和柳蕴提过,那年田野花香,柳蕴救下她,面容如玉,身姿如松,而后俯身抱她进家门的样子,是她渴慕已久的英雄模样。

第68章

只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不那么完美了,就像一块洁白的玉上有了瑕疵,她的英雄将之称为是一个卑弱的秘密,而她担忧地想这或许不正常。

被窝的温暖驱走了侵骨的凉意,冬葵抬起一双澄净的杏眼,直直地看进柳蕴浮着浓郁不安的眸子里,“你说错了,并非是我总逼着你承认如此卑弱之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做此事前若与我讲明,我心甘情愿哭给你看,这种事情并不卑弱。”

“可你瞒了我,利用了我,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我的异常作为代表着什么么”

“代表着什么”柳蕴眸子一眯,缓缓松了她的手,站着的身体映住烛火,成为一道拢紧冬葵的暗影,他慢慢地又问了一遍,“你认为代表着什么”

冬葵勾了勾唇,牵动起嘴边的泪痕,这一笑显得格外动人,那暗影就又弯下来,薄唇凑过来亲了一口,冬葵拂开他的脸颊,“你且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喜欢瞧我哭”

“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了。”柳蕴又啄一口,将那泪痕抹个干净,随即叹了口气,“你还是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总知道怎么为难我。”

冬葵避开他炙热的视线,“要说便快说。”

柳蕴直起身子开了口,那年他从狱中出来,深夜离京,实则也不知去哪儿,只管往前赶路,及至到了归化才停下久住,在归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柳家的含恨而亡不分昼夜地占据着他的脑海,日子过得就如跳进沸水那样难熬。

而后冬葵出现了,瘦弱的小姑娘扬起小脸冲他笑,露出腮边酒窝,甜甜的,泛白的唇张口喊了一声,“哥哥。”

柳蕴就带她回了家,她就像是一株墙边小草,在柳蕴密不透风的心底一点点挤出属于她的缝隙,她努力地顽强地挤着,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她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根须丝丝缕缕,枝叶密密麻麻,紧紧地柔韧地蔓延到柳蕴整个身体里,直到在柳蕴心口开出自己的花,她挤走了柳家的屈辱,成为了柳蕴最在意的存在。

可柳家的屈辱还在,蠢蠢欲动地压在柳蕴身上,柳蕴偶尔喘不过来气,这个时候冬葵就是最好的良药,冬葵是他最为在意最为亲近的妻子,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他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予她,包括痛苦与屈辱,他瞧着冬葵哭,就好像自己在哭,冬葵哭得越狠,他的重压就散得越快。

柳蕴道“你说我当你是发泄情绪的工具,我想说,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过,我确实可以和你明说,只是我”不甘的神色露了一瞬,还是如实地说了出来,“我在意自己在你心里的模样,我还记得我带你回家时你看我的目光,我怕你知道了不再那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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