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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宦 第39节 (第2/2页)

直等到确定对方真的走远了,他才一手扶着墙,脚下一深一浅缓慢提步,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栖梧宫。

他想见她,现在,当下,立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了他的良药。

栖梧宫正殿里已灭了灯,这时辰皇后原本早该就寝了,但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烦意乱,只好起身唤粟禾进来去熬一碗安神的汤药。

那厢粟禾方才出去不久,很快又折返回来,两手空空,走到近前却是躬身回禀了句:“娘娘,晏清来了。”

“嗯?”

皇后闻言诧异,深夜觐见,如此出格的事,怎么都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但粟禾总不至于老眼昏花看错人。

她收回思绪,斜倚在软枕上点了点头,“让他进来,还有嘱咐外头那些人,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

“奴婢知道。”粟禾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听见外头有深浅不一的脚步声缓缓绕过抱柱,穿过珠帘,最后来到屏风跟前忽地顿住,似乎又有些踌躇。

她单手撑腮看了会儿,沉声道:“进来。”

“娘娘......娘娘睡了吗?”

他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没进这里之前心心念念都是想要见她,可当真的踏进了正殿,心里却又一个劲儿擂鼓似得,说实话,有些后悔了,不该这时候来打扰她的。

她回答得倒是认真,字正腔圆说没有,“进来,让我看看你。”

他沉了沉心,这才收回扶着屏风的手缓缓迈步进去,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用力保持着最轻松的姿态,想尽力不让她察觉到腿上的伤。

事实上有赖于殿中烛火不算明亮,他的精心伪装确实颇有成效,她没有察觉,懒懒靠在软枕上朝他招手,教他坐到床边去。

“你今晚怎么会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嗯......那大概就是他想她了,想要见到她。

但他说不出口,左思右想,还真的想出一件事来,他从腰间摘下承旨令牌捧到她面前,“奴才今日升了承旨,想来告诉娘娘一声。”

她听着微微挑眉,接过他的令牌拿在手中,但还没等真的去看,倒是先发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指节处大部分都磨破了皮儿,有些地方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不算很严重,但她一把抓住他手腕,拉到跟前一点,低着头打量了几眼,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答得不在意,“是今日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墙上,没......”

后头没说完的话音尽都消散在她微蹙着眉望过来的一眼中,他不说话了,面上悻悻的,她这才松手,指使了句:“去柜子里取药粉和纱布过来。”

他听着却是犯难了,方才那两步路真教是走得万分艰难才藏住腿上的伤,再来那么一回合,恐怕不行。

他朝她温然笑了笑,“这一点伤不碍事,不敢劳烦娘娘动手,娘娘早些就寝吧,奴才看着娘娘睡着了也就走了。”

她不答应,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下,“我现在睡不着,快些去。”

他从来拗不过她,暗自做了做准备,自觉可以了这才起身,但这回许是离得近,刚起身迈步便被她发现了。

她拉住他,“腿又是怎么了?摔得?”

她已经不指望他能如实回答了,但他受了伤能知道来寻她,她便也不想再逼问他了。

他回过身来冲她勉强点了点头,“不小心扭到了,奴才一并借娘娘的药膏,抹上过几天就会痊愈,无事。”

她垂眸,轻轻呼出一口气,手上使力又将他拉回到床边坐下,兀自翻身在脚踏上趿鞋,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留下句“等着”,几步出了内寝,再回来时,手上端了个朱漆托盘,之上放了诸多药粉药膏和纱布。

他挑了有用的两种,她拿起来,坐在床边要他伸手,他不动,正想推辞,却听她沉着脸无奈道:“你两只手都受了伤,我若袖手旁观,难不成再去找个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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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句话直教他汗颜不已,深更半夜跑进娘娘的内寝中, 这样的事哪里还能再教旁人知道?

他如今真是应了那晚她在亭子里说得话, 心虚了。

可心虚归心虚,低着头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起来, 踌躇半会儿,还是抬起手臂伸到她跟前, 话音都是温然轻柔的,“那......那就劳烦娘娘了。”

他脸皮儿是真的薄, 面对她时, 不好意思了便惯于半垂着眼睑, 总以为不看她就能万事大吉了,却不知教那殿中不甚明亮的烛火一照, 他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掩映着眼角的朱砂痣, 其实更别有一番风情。

她不时抬眸瞧一眼他, 手上不论是轻了还是重了, 他那头都永远是稳稳当当, 半分不曾出声也不会皱眉,仿佛不知道疼似得。

可她看得久了, 却替他心疼起来。

他明明有这样好的相貌、品性、才能,若非身为内侍,该当有锦绣前程、美满一生,小时候也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也不知究竟要怎样的父母才舍得将他送进宫来受苦。

“晏清......”她给他涂着药, 忽地唤他一声,“进宫这些年,你可怨恨过当初送你进来的人?”

他闻言,长睫微微颤动了下。

他想了很久,曾经那些过往,她若是不问起,他宁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她既然问了,他便也不能对她有半句虚言。

他踌躇了下,摇了摇头,“心生怨恨,大抵是被旁人逼迫所致,可说来恐怕娘娘笑话,奴才进这四方城却是自愿的,既是自愿便无人逼迫,所以无人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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