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 第28节 (第2/2页)
陈兰正是激动,手上用力巨大。我疼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却也不敢吭出半点声音。
“你看看储悦!她不是你生的吗?还有储盛!他们怎么办!”陈兰说着猛地将我往储标身前重重一推,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
“妈妈……”我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身后的陈兰,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可怕。为什么妈妈会变成这幅样子。
“别叫我!你们姓储的以后就一起过吧!反正你爸也已经把我们这个家都给毁了!”陈兰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放学回家不小心撞入这场战局的我,也犯下了滔天的大罪似的。
可是我有什么错?难倒就是因为我姓储?是储标的女儿?
“你干什么呢!大人的事,拿小孩子撒什么气!”储标牵起我的手,将我拖到他身后站着。
“什么大人的事!储悦,我可告诉你了!你爸能耐了,马上我们全家都要卷铺盖滚回乡下镇上去了,你以后再也见不着你的同学们,好日子基本就是到头了!”
“回镇上怎么了?又不是去死!”
“哈,怎么了?储标我告诉你,你丢的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你要吃苦你就一个人去吃!偏偏还要带上一大家子!我陈兰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当初你家一穷二白,你妈是怎么求着我妈把我讨进家门的你是全都给忘了吧?阿?这么一家子人,全是拖油瓶,没一个能指望的上的!好不容易来了市区混出点名堂了,你他妈倒好一朝打回解放前!”
“你他妈也别给我唧唧歪歪了,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储标将指间的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脚用力踏在上面来回碾了碾:“要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就……离婚!”
“你说什么?你这个畜生你说什么?”陈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储标,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看出一个窟窿似的。
储标眉头紧皱,紧抿着嘴,一时之间没有开口。似乎在为自己提到那两个字而感到了一丝的懊悔之意。
“就是离婚!”储标狠狠一跺脚,拔高了嗓门大声喊到。
“你这个王八蛋!你说什么?阿?你说什么?离婚?我跟你拼了!拼了我!”陈兰张牙舞爪着生生扑向储标。
储标应激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不巧我正好站在他身后。我整个人都被撞到在地,后脑勺首先是一阵猛烈的剧痛袭向我。
“啊!”我听到一声尖叫,不是我的,是此刻正站在门边放了学回来后撞见这一幕的储盛的。
“妹妹!妹妹!”他惊呼着朝着我扑过来。陈兰和储标失掉了的理智,似乎终于在这几声叫喊中清醒了几分。
我仰面躺倒在地上,清晰地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慢地从我的头皮中渗出来。
“储悦!储悦!”
这下,是陈兰在叫了。
真好,爸爸妈妈终于不吵架了,真好。
我的眼泪自眼眶滑落,我终于可以安心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头皮扎进了一块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玻璃片,医生给我缝了十来针。缝针的时候,没有打麻药,是陈兰抱着我缝的针。
她一直在我耳边同我说话,引开我的注意力。
而我却对她说得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的心里一直转着两个字:离婚。我看着面前头发散乱,泪痕干涸的陈兰,想问的话就堵在胸口,却怎么也提不上来。
你们会离婚吗?
那我和储盛怎么办呢?
我们会分开吗?
惨白一片的灯光下,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小心翼翼地给我缝针。他见我看他,礼貌地弯了弯眼:“很快就好了,小朋友再忍耐一下。”
头皮又麻又疼,我却有些茫然。
陈兰脸上的愧疚是显而易见的深刻。她见我正昂着头看她,十足爱怜满满地替我拨开额前垂落的碎发。
冰凉的指腹划过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别动!”一声轻呵,是医生的。
“疼?”陈头低头询问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只是垂下眼,没有回应她。刚才的一幕幕太过深刻又鲜明,仿佛现在还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面前。
而恐惧,也还依然翻滚在我的心头。我握紧双拳,不长的指甲死死扣着掌心,妄图压制住身体一波又一波毫无规律的颤抖。
一想起刚才的事,我几乎就想要呕吐。
等一切弄完,再同陈兰走出医院,已然是接近半夜。
路上行人稀少,呼呼的夜风中,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而身前,身前是一片难测的未来。储标坐在马路的对面的路沿上正大口抽着手上的烟,那指间的一点猩红在晚风的煽动下燃烧得更加的欢唱与盛大。
这一刻,明明我与他遥遥相隔着数米的距离,我却仿佛异常鲜明地看到了额间那一道道浅浅的沟壑和眼中盛满的红血丝。
岁月不饶人。什么时候,我都还没有长大,但是储标却已经在渐渐地老去。
我听过一点关于叔叔储林的事。他比储标整整要小了一轮,十二岁。由于家庭的原因,从小就是由储标给带大的。用陈兰的话来说,都快赶得上储标的大儿子了。
储标对我叔叔一直是深怀歉意的。这样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歉意,从储标总是反复不断的在我和储盛面前提及储林的故事时,我就能深刻地感觉到。
储林初中考高中的那段时间,正好是储标在奋斗打拼开饭店时。而当时金云仙也已经一同被接到市区里治病。
所以当年我叔叔一个人住在乡下的老宅里,除去已经出嫁了的储英偶尔过去看看他给他烧顿饭什么的,其余学习生活都是他自己一人承担。我想想,初三该有多大呢?也就比现在的储盛大两岁。
仅仅两岁而已。
储林读书很好,即使条件是如此的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