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 第15节 (第2/2页)
我没问他冷不冷,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头已然说明了一切。
“哥。”我轻声叫了他一声。
“你跟陈染之绝交了?”他眼角一挑,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的脸上,却莫名染了世故的沧桑。
“关你什么事!”陈染之是我心中的一个结,点到即痛。
“早掰早好,反正时间也不多了。”储盛说完,伸手扯了扯我的耳朵:“我的猪妹妹。”他笑笑。
我耳朵大,又有点招风。同某种生物十分想象。这就算了,但是真正令我义愤难平是陈兰和储标都不是招风耳。我的遗传,无迹可寻。但我人生的前几年从来都没有真正关注过这个问题,因为大人们的调侃都是带着几分“你好特别,有点可爱”的意味,而来自同龄人的关注,那就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种嘲笑。
曾几何时,对我来说,世间最无力的一件事,就是我没办法将我的耳朵直接扯下来。我宁愿没有,也不想要这一对怪异的,招人歧视的耳朵。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此时此刻,面对储盛的调笑,我并未感到在意。我想知道的是他说的前半句,什么叫“时间不多了”。但是他没有给我提问的机会,储盛提着手里的书包,招呼也懒得同我打一个,兀自一人离开了。
时间不多了,这个概念的严重性,我还是从奥特曼打怪兽那儿参悟出来的。每次奥特曼跟小怪兽一直你来我往,花拳绣腿的比试到胸前的那盏红灯亮起,他才惊觉玩脱,自己快没电了。便想到要发大绝招,一个动感光波将小怪兽劈成两半。
时间不多,意味着情况紧急,更意味着一次蓄势已久的爆发。
这时,陈兰正好也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个蓝色的无纺布袋。我不经意地探头往里一瞧,映入我的眼帘的是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的一角。
陈兰将我送到校教室门口后,并未离开,而是绕了个弯,上了二楼。那里有苏老师的办公室。我隐隐有一种预感,陈兰要干什么。
给苏老师送礼。就像其他大多数的小朋友一样。非常奇怪的是,我,连同大多数小朋友,都不认为这样的一个行为是羞耻的,让人抬不起头的。
我反而有一种别样的优越感。送礼,代表着特殊照顾,与众不同。但人都忘记了一个点,特殊的存在建立在其稀少。如果大多数的人都送礼了,那么最后大家又重新回归到了同一个起点。
但终归还是不一样的。那些没有送礼的个别同学,自然而然地就承担了这份稀有性,吸引了老师别样的关注。
比如说,张淼淼同学。
下午的班会课上,苏老师果然给我换了座位。
“储悦,你这身高坐后面看不到黑板吧?待会儿下课你拿着东西坐到赵强旁边。”苏老师说着,手一点第三排的一个空位置。那里一直空着,仿佛是一个待售的天价主看台位置。
苏老师的这个借口实在有些生硬。但好在大家都心照不宣。我乖巧地点了点了,转头看了一眼张淼淼同学。
其实我有点舍不得他。尤其是在他向我问出‘人死了,要多久才能回来?’这个问题。
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能要很久很久。”我说这话的时候,别过视线,没敢看他。这一刻,是我无比希望自己是无知的一刻。
毕竟,那个死掉的人,是张淼淼的妈妈。那个因为张淼淼写不来‘淼’这个字而教他画曲线的妈妈。
淼淼的妈妈一定跟水一样温柔。但是她也像水一样,早已融入了江河,一去不复返,再也不见踪影。
我既可怜他,我又庆幸自己。我的妈妈还活着。当时的我只知道死的含义,等到后来我知道了每个人都会死,这个可怕的事实后,我度过了很长一段灰暗的时光。
每个夜晚,我都因为担心陈兰,担心储标的生死而惶恐不安,无法入睡。
这样一个可笑,甚至无厘头的想法,却最直接地映射出了一个事实。
所有对生命的敬畏,最开始全部都是源自拥有生命的人的恐惧。
☆、第 13 章
我和我的新同桌,相处得并不愉快。
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生,长得丑就算了,还天天以欺负女生为乐。社会上这么多的大人渣,我没遇见过几个。但是赵强这个小渣渣,从一开始就为我的小学生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铅笔盒里的笔一个礼拜总有那么几只不翼而飞。最后都被发现是横尸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我午睡醒来,头上别着的hello kitty的发夹,发现hello kitty的整张脸都没了,铁质的发夹上只剩下一块透明色的干涸的胶水。又丑又残忍。
我晚上放学回家,莫名奇妙就发现我的两个书包带被人缠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
诸如此类,鸡毛蒜皮,却几乎让我痛不欲生的恶作剧。或许也不是恶作剧,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犯罪。
我没敢跟苏老师说,更没敢同陈兰讲。我已经是一个小麻烦精了,惹得我周围的人为我操心这么多,我还怎么敢自取其辱。
赵强对我这种忍气吞声的态度,表现的越发嚣张猖狂。我也不是没有尝试反抗过,但是我发现自己在力气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又矮又丑又壮还坏。
我真希望他去死。
但是很可惜他每天都活的好好的。
“赵强,能把你的手收回去吗?”我盯着他越过桌面三八线大半的手肘,眼中燃烧的满是仇恨。但是嗓音却不得不低的跟小猫似的。
“你这样我都没法做作业了。”我憋着气,又补了一句。
赵强听了后,非但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又将身体往我这儿倾过来许多。几乎就是要挂在我身上。
他这幅流氓无赖的样子。
我根本没法做作业,连端坐都很困难。心里的烦躁与怒意早就如同干柴烈火,一点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