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再做金丝雀 第12节 (第2/2页)
自那日给韩母探听消息,告知卿夫人可能患上肺痨后,陈嬷嬷当场就被韩母指派家丁给押送回了北院,隔离起来。
这事给陈嬷嬷的冲击很大!她服侍韩老夫人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曾想临老了被毫不顾惜当作一颗弃子。老夫人将她隔离明摆着是怕她已受了传染,要让她自生自灭。如斯狠厉无情,哪里有丝毫的主仆情谊。
在被隔离的日子里,陈嬷嬷愈想愈是心灰。而因着老夫人的心狠手辣,便益发衬出卿夫人的好来。老夫人脾性挑剔,规矩多。稍有不满就会大动肝火。东屋里发落下人是家常便饭。卿夫人却恰恰相反。虽寡言少语,却性子温和。对着她们下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她来北院这么几年,就没见过卿夫人发过脾气。较之老夫人的刻薄与严厉,卿夫人简直有若仙女娘娘。
是以二爷要赶她回东屋,她实在不甘愿。她心知肚明二爷是恼她待卿夫人不够忠心。原本她只是老夫人派过来暗里监看卿夫人的,可如今,她却是真心情愿想要认卿夫人作正经主子!
念卿不知陈嬷嬷所犯何事,使得爷要赶她走。虽与这嬷嬷并不亲近,但眼见她这般情状不禁也很是不忍。
念卿抬眸看向韩奕羡,眼里流露不落忍的神色。韩奕羡拍拍她的手望着陈嬷嬷,少顷淡道:“今日看在夫人面上,且应你这一回。以后记得你的本分!若再有异心,爷定不轻饶!”
陈嬷嬷如蒙大赦,忙不迭磕头:“谢二爷开恩!谢卿夫人怜悯!老奴日后一定竭尽全力伺候主子!”
“下去吧。”
“是!二爷,夫人。”陈嬷嬷抹着泪行礼,感激涕零的去了。
韩奕羡执起药汤拿着汤匙舀一勺,放在嘴边吹一吹,又细心的用嘴轻轻试了试温度,方喂到念卿嘴边。
“好了,爷的乖娇儿!喝完这个咱们就能歇个午觉了!等歇够了午觉,咱们再食那成药丸子。”他语声带笑,眉眼温柔。是如同哄女儿一般的语气。与刚才对陈嬷嬷的冷厉判若两人。
院门外,锦凤直直的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帕子已经拧绞成条状。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他们之间相处的情形。听再多碧枝探来的消息,都不及此刻给她的打击。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看过她!用看虞念卿的眼神。这样的深情,这样的温柔。从来没有过!
锦凤盯住念卿,以看情敌的苛刻眼光细细的打量她。湖水绿白貂领斗篷,里面是月白色夹袄同色系套裙。一头青丝如绢披散至腰际,巴掌大的小脸,下颌尖尖病态的苍白。然而,锦凤却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嫉妒得发狂,也无法罔顾事实自欺欺人。
虞念卿果是勾人的妖精!一场大病下来,竟然还让她病得更好看了!眉目楚楚,姿容如画。清减的脸,让她原就秀致的五官更形凸显。而点漆黑瞳,秀气脸容搭着她苍白的面色,映在人眼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的美。病西施似我见尤怜。眼看她一副娇儿无力的娇慵模样,倚在爷怀里由着他精心伺候,锦凤几欲咬碎了银牙。
他竟这样的对她!这样的对她!
前一个她是虞念卿,后一个她是她自己。多么鲜明的对比!他为虞念卿抛却生死,什么也不顾!他情愿舍弃一切和这个女人同生共死,那她算什么?!她的孩儿又算什么!
整整二十多天,他似浑然忘了这府里还有个西院。院里还有她,和他们的哥儿在日夜盼着他。锦凤心内冷笑,心知他大概是怨她要去梅子坞,害得他的心头肉遭此大劫!可是她就不委屈?哥儿们就不委屈?虞念卿这一病,闹得人心惶惶,害得她的俩哥儿周岁礼都没能庆贺,生生错过!
而他甚至当众扫尽她的颜面!她身为主母主持中馈。可这回他却明明白白的绕开她,先是将那小赔钱货置于外院养着,及至后来宁可老太太帮养,也不愿将之交给她来带。他这般行事要置她于何地!现下全府里的人都知晓他们的二爷,防着她,戒备她!压根就不信任她!
锦凤心中情绪激&涌。她死死的凝望那一对正亲亲热热,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直待下一刻后,她对上韩奕羡看过来的眼睛,看到他瞬间变色的脸。
第18章
“卿姐姐这回受苦了!”锦凤笑容和暖,慢声细语。
无视冷寂到凝滞的气氛,她让丫头将带过来的食盒放在石桌上。也不用丫头动手,她亲自揭开食盒,纤手指着里头的菜肴,一道菜一道菜的说:
“这是黄芪党参乌鸡汤,这是川贝母海蜇瘦肉汤,还有这两个分别是四宝炖乳鸽和三百童子鸡。”
仿若看不见韩奕羡难看的脸色,念卿冷清的面容。
她语笑盈盈顾自言道:“这些都是妾身昨儿个便交代下去着令厨房备着,今晨特意给姐姐做来的几道滋补肺气,润肺养肺的药膳。虽说都不值当个什么,而且有爷”
瞅住念卿,她笑:“这么爱护着姐姐,精心照料姐姐,姐姐要什么好的没有?委实也犯不着妾身多事。只眼看着姐姐受了疼,遭了罪,妾身这心里头呀实在不得过!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权当全了妾身的一片心意。”
她稍顿,面现歉意的接道:“因着要煲汤用时长了些,误了午膳的时辰。好在也不甚打紧,再等会子也该要晚膳了。姐姐先让人收着,待晚间令她们放在蒸锅上热开,不过两三个时辰,口味和疗效当俱是无损。”
念卿没有回应,她看着锦凤面无表情。她根本笑不出来,便是敷衍也勉强不来。此时她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她不需要师氏的关心,亦很不喜欢师氏这般不请自来的行径。师氏突如其来,让她措不及防。
念卿不喜之余,更感到莫名的焦虑,还有着一种被打扰的不耐,被入&侵的愤然和说不出的气恼。这是她的北院,一个只属于她同爷与荷儿一家三口的地方。是她在这韩府唯一的乐土,仅有的空间。
彼时爷娶师氏,她无能生养被动接受。及至而今她可以不在乎师氏做韩府的当家主母,可以不嫉恨师氏为爷生了哥儿。一切皆是命。她命数如此唯有认命。
但她却绝不愿与师氏结交,无意与其做什么姐妹。终此一生,她只愿安守一隅,守护她要守护的人,守候她能等来的人。如此一世,再不要其他的打扰。师氏于她是彻头彻尾的不速之客,一如此刻,一如两年前师氏也是这般骤然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分享她的夫君。
念卿不想面对锦凤,她动了动,想要起身离开。此时没来由的她心下生凉。明明他的怀抱宽厚温热,可她却突的感觉不到暖意。纵是煦阳暖照,她仍然觉得心中凉意透风。
其实她秉性柔婉温顺,素来情绪鲜有起伏。似乎这辈子她所有的喜恶,那些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心境都给了她身后的男人。她的爷左右着她的心情,那么的轻易。
韩奕羡没有放开念卿,他抿了抿唇,更紧的抱起她直接站起身。他看着锦凤,英俊的脸孔隐现怒意,口气冷淡: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
扫一眼桌上的食盒,他眼神不虞:“记得把它提走。”
话落,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不再看她,抱着念卿进了里间。
锦凤咬&唇,脸色阴沉。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里间韩奕羡拥着默然不语的念卿坐到榻上。他觑着她的表情长长的叹气:“卿儿恼爷了吧?”
念卿垂着眼,没有作声。
“她以后不会再来!爷保证!”韩奕羡语气里不自觉透出一份小心。
念卿静了静,抬眸看他却是问道:“爷先前去梅子坞,启程后第三日的申时三刻,爷那会在做什么?”
她望着他,黑凌凌的一对眸子,一瞬不瞬笔直的投放到他脸上。
韩奕羡表情一滞,此时此刻乍然听到她这一句问话,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当时可有抵达,或是还在路上?爷那时在干嘛?”念卿少有的坚持。
韩奕羡窘迫难言,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狼狈。
“卿儿!”他将她的头按在怀里,避开她的眼睛。心中羞愧,无尽的悔痛。
在张老太医替她诊断,发现她有过溺水的意外后不久,他便派庭毅探查到了真相。只是她既不愿说,他也就装作不知情。没有人能体会,他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后怕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