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则 第38节 (第2/2页)
“你胡言乱语!”他气得指头发抖,呵斥道:“本官的夫人是京城人士,从未在镇江有过什么陪嫁宅子,如若不信,大可将当年的陪嫁单子拿出来一一核对!”
谭天禄闻言哈哈大笑。
“刘大人,您别装傻了。妇人的陪嫁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您夫人嫁来了镇江,用陪嫁购置新宅子或是做生意,自然也是她的陪嫁。将军若是不信,尽可去平芜城县衙取刘夫人名下的宅子地契来看,再去看看榆钱胡同那里,是不是有刘大人方才念到的那些财宝。”
百姓们这才将目光放到一边一言不发许久了的玄衣男子身上。
若这两个当官的都有问题,那就只有这位将军能办他们了。
感受到百姓的炙热目光,薛靖谦微微敛眉,冷着脸下令:“来人,去县衙和谭天禄说的榆钱胡同看看。”
跪得笔直的谭天禄面上便闪过得逞的笑意,挑衅地看向上首面色渐渐发白的提举大人。
刘康成素来自恃清廉刚正,可他的后院可不是钢板一块呢。
人群中的程柔嘉看在眼里,心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刘大人,会不会被黄雀在后了?
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身侧明显紧张起来的蓝衣妇人。
薛靖谦的护卫动作很快,两盏茶的功夫过后,便回来了。
“……回大人,县衙却是有一张榆钱胡同宅子的地契,上面登记在册的是刘夫人的名字。”市舶司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县衙的官老爷们当然不敢睡觉。
“……那宅子中的确多数物件都能和刘大人手中的册子里的物什能对上。”
谭天禄忍不住大笑,站起身来:“大人,您自己贪墨的东西,详细地记成了册,居然还能拿来诬陷下官。下官实在是,心惊不已啊……”
上首的官员似乎乱了阵脚,在玄衣男子面前跪下来:“将军您听下官解释,下官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啊,下官是遭人陷害了啊……”
“谁陷害的您?你家夫人?”谭天禄戏谑地笑,方才还对他视如猪狗的高大护卫们此刻都束手一旁,视若无睹。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戚瑶面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珠贝般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滴泪忽地就滚落下来。
到底还是要让他逃脱了。
旁的人或许能信那刘大人才是幕后黑手,或是认为他们沆瀣一气没有一个好的,她却再清楚不过,那册子上的许多东西,她都见他用过,甚至就施施然摆在他囚禁她的那座宅子中。
他对这位刘大人,也是发自内心地嫌恶不屑,根本不可能与他为伍。
她神色木然,脑子里闪过从前的一幕幕。
她家世代住在运河边,以打渔为生,算不上富庶,但吃穿尚还能供得上。她没读过书,但生了一副好相貌,十四岁的时候,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平了。
阿娘挑挑拣拣,意外地发现求娶的人中有一位年轻的秀才,立时就高兴地应了下来——秀才娘子,那是多么体面的事,生出来的孩子说不定也聪明,将来要是能入仕,全家岂不都是跟着鸡犬升天?
她心里却始终惴惴,担心嫁过去会被婆家嫌弃。后来洞房花烛,夫君对她很是温柔体贴,诉着从前在哪处见过她浣衣,自此就放在了心上……婆母不大喜欢她,觉得夫君本可以娶个门第更高的女子,但夫君自小就支应门庭,很有主见,在其中劝说着,一家人渐渐也变得和和美美起来。
谁知天有不测,忽有一日夫君久久不归,她宽慰婆母骗她是夫君和好友出去喝酒了,自个儿去外面打听,才知道他是被关到了县衙里,罪名说是替人伪造了市舶司的通行公文,让人逃了很大一笔舶税。
她自然不信夫君是这样的人,也从不见他沾惹海边的事,便去了市舶司击鼓鸣冤。
她被带了进去,却无人审她,只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
她气得发抖,以头上的银簪子胁迫他,转身就要逃跑,却只听到了一句话:“你今日若走了,你那夫君,只怕要命丧黄泉了。”
她尚还一句话都没说,对方却对她的来意一清二楚。再混沌,她也明白了,原来夫君今日的祸事,全是因她而起。
齐家是寒门,没有什么靠山,夫君的秀才功名纵然能保他一时性命,可他性子倔,绝不会画押,若在牢里关久了,只怕也要被那些酷刑和潮湿逼仄的环境逼得丢了命……
外面还有方才带她进来的几个男子守着,她明白,她是逃不掉了。
最终她咬着唇顺从了他,他甚至都没带她去里间,就在这大门敞开的厅堂,脊背靠着冰凉的案桌,仿若她是什么低贱的猪狗,被人撞见了也无关紧要。
令人作呕。
自那时起,她就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齐家了。
但没想到,那畜生最终还是要了夫君的性命。
最初知道消息的时候,她气得吐了血,整日里寻思的都是如何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可那畜生也十分狡猾,那些时日里,他每每来找她,都是让几个婆子把她的衣服首饰都扒掉,裹在被子里送去房里,丝毫不给她下手的机会。看她越是痛苦嫌恶,他就越是畅快过分。
后来她渐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若是不能取信于他,她永远不可能为夫君报仇。
于是她不再向外跑,反而想着法子讨好取悦于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她自己做的,看似毫无威力的木簪子,在欢爱之时趁其不备取下他的性命。
这些时日,他终于也会让她穿着些纱罗去见他了,只消再等等,应就能顺利实施她的计划。
只是她势单力薄,一旦得手,只怕也要下黄泉了……一命换一命,倒是便宜了那畜生。
原以为今日,她可以不用再用一命换命的方式就能大仇得报,却不想,仍旧是要被这畜生逃出生天了……
戚瑶唇角勾起惨烈的笑,从袖中拿出随身带了多日的木簪,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便要直冲正堂里面去。
旁边有人及时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下意识地要挣脱,却听见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愣,便见手中的木簪子倒钩处有一丝血迹流淌下来,不由脸色大变:“恩人!”
程柔嘉疼得脸色发白,她实在没想到这簪子如此锋利,轻轻划过就在她指尖留下一道伤口,但还是强忍着疼低声道:“你不要冲动,现在冲进去,真能杀了他吗?”
薛靖谦既然是公开审理谭天禄,又怎会让一个弱女子当众杀了他?这样的事传出去,谁都会认为是二人有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