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为我点朱砂 第48节 (第2/2页)
慕卿劝慰着她,一递一声,想叫她的注意力,不那么集中在疼痛上面。
疼痛会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一些,好似经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下。慕卿不假手他人,抱着她下了马车。
疼痛之中,也没有心情观察这院落,匆匆一眼,只能看到错落有致,黑暗中,显得分外冷清一些。知道院子中灯火亮起,才添了几分烟火气。
太医已经在静候,见到扶欢闭着眼,脸色苍白的模样,也不多说话,匆匆搭脉问诊。
扶欢躺在床上,不同于她的闺房,慕卿房中有一股淡雅的檀香味,锦被软枕中,还有她惯常在慕卿身上闻到的沉水香味道。这味道很是令人觉得安眠。
她能模模糊糊听到太医同慕卿说些什么寒气入体的话,应该也是之前那碗刨冰的缘故。府邸间伺候的丫鬟已经递上了暖水袋,小巧的一个,刚好可以放在腹上。这使得她的难受减轻了几分。
不久,药味就在房中蔓延。即使到了他的府中,慕卿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侍奉她喝药。
扶欢恹恹地趴在床上,慕卿托起她的肩颈,一点一点将那碗苦涩的药流入扶欢口中。扶欢最近药喝得太多了,对于这些苦涩的药物都已经习惯。以往喝药都要皱下眉,不情不愿的,现在一碗喝下去,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只是这药到底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能立竿见影地缓解疼痛。扶欢捂着暖水袋,在床上依旧蜷起了身子,好像这样,才能稍微不那么疼一些。
慕卿在她床边,抚过她紧蹙的眉眼,他从来没见过扶欢这样疼痛过。她一蹙起眉,就仿佛在他脑上钉下一根钢针,在狠狠地戳刺他。
“那么难受,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慕卿将一缕黏上汗水的发丝拂下,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即便疼痛,扶欢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动静。她听清了慕卿的话语,也感受到他落在额头上轻若鸿羽的一吻。
“原先并不是那么难受的。”她张了张嘴,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我不该任性,多吃了那一碗刨冰。”
每个月来的日子,扶欢心中是有数的。可是不知是不是之前受伤的缘故,近几个月,她的日子总是不十分准确,不是提前就是延后,这次来临也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扶欢才心无负担地吃下了那碗刨冰。
慕卿听了她的话,却还在自责。
“是臣没有看好殿下,以致殿下受此苦楚。”
慕卿好像总有一种执拗的认知,认为扶欢身上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自己的过错。
扶欢现下也没有什么力气同他争辩,那碗喝下去的药在此时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那难言的苦楚终于平息了一点。扶欢闭着眼,暂时不用和那苦楚斗争,她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慕卿将她抱在怀中,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在扶欢耳边低声轻言:“殿下好好休息,慕卿一直都在。”
在这一句话下,扶欢心神骤然放松,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扶欢睡得很沉,一夜无梦,那仿若揪心的疼痛也没有在睡眠中打搅到她,或许睡前喝下去的那一碗药,当真是灵丹妙药,能将疼痛全部消减。扶欢是被映到眼皮上的日光唤醒的,那丝丝缕缕的日光,带着暖意,温柔地轻抚扶欢的双眼。
她睁开眼,睡前还百般不能忍受的疼痛此时已经消去了,只剩下腹中钝钝的沉重,同以往每月一样,这种沉重能够忍受。房中看起来只有她一人,扶欢撑着软枕起来,起身的动静很小,但却惊醒了旁人。
着绿衫的两个女子出来,见到扶欢起身,忙蹲下,轻声询问扶欢:“殿下,可要更衣?”
扶欢抬起眼,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眉目是不相上下的如诗如画,便是宫中参与选秀的佳人,容貌也不过如此了。扶欢本想拒绝,但是手脚却有些酸软无力,她不会为难自己,便点头应了。
下床时,她见到了床边的褶皱,这褶皱,看上去像是人长久坐在那边形成的。扶欢收回了视线,右手边的女孩扶她站起身。
她换上的衣饰也是合身的,襦裙穿腰,恰好的尺寸,不多一分,不少一寸。扶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些天刚养起来的血色这下消退了大半,看着又是多病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唇上湿润了点,看起来就显得不那么苍白。
换好衣裳后,扶欢终于腾出了心思,问身旁的两个女孩:“你们平素都是伺候厂臣的吗?”
不知道她的话怎么惊吓到了这两个女孩,她们惊惶地下跪,好似她再说一句,就要磕头认错了一般。
扶欢惊讶地微微张了唇,一个你字还未出口,其中一个看起来沉稳些的开口道:“禀殿下,掌印并不常来府邸,也并不是由奴婢们伺候掌印,自被送到掌印府中,昨日奴婢们才头一回见到掌印。”
扶欢听到她们的说辞,一个送字就生出了一些猜测。
她让她们先起来,不论何时,她也不喜欢旁人跪着回话。待这两个女孩起身后,扶欢才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门被扣动了两声,随后慕卿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春雪一般的清泠,但却有着与今日日光同等的温度。
“殿下,臣可以进来吗?”
还未来得及挽好发,但是慕卿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未挽发的模样,当初慕卿在毓秀宫时,他也曾为扶欢挽过好多次的发。扶欢点点头,侍女走到门边,为慕卿开了门。
那两位侍女脸上的惊惶还未完全消退,慕卿只是扫了一眼,便捕捉到了。
“可是她们笨手笨脚,惹恼了殿下?”慕卿的话语,比刚刚扶欢的问话还要温柔几分,但是那两个侍女在慕卿开口时便又跪在了地上,甚至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像是怕极了。
扶欢这才认识到,原来慕卿东厂督主的恶名与凶名并不是空穴来风得来的,他在外面的模样并不像在她面前那般温柔。看这模样,用来止小儿夜啼,也绰绰有余了。
“她们服侍得很好,并没有惹恼我。”扶欢道,“你别吓她们。”
慕卿莞尔一笑:“殿下是在冤枉臣,臣的哪一句言语吓到了她们。”
扶欢故意瞪了瞪他,而后便对那两个侍女道:“我这边不需要伺候了,你们回去吧。”
但她们仍是跪着,直到有人抬起眼,看到了什么,才告退下去。
扶欢看着她们的绿衫消失在门外,才转回身对慕卿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怕厂臣的人有许多。”
他的眉眼春山般温柔辽远,微微弯起了眼尾,笑着道:“那殿下怕吗?”
扶欢挑起了眉:“我为何要怕。”
被偏爱的自然有恃无恐,亦或是皇室的气度终于在此时显现,扶欢的眼角眉梢都带有遮不住的骄矜。她是大宣唯一的帝姬,自是不用怕,也不必怕他。
“臣坐到这个位置上,本就背负了万千骂名,若是手段稍微软和一点,怕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慕卿说到这,眼神淡漠了些,但是语气却是一般的无可奈何,“臣不想要怕别人,就只能让别人来怕臣。”
任何人都不能感同身受他人的处境,扶欢不知道他是如何一步步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但能想到一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