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第114章 (第2/2页)
宁香捏着话筒放到耳边,冷冷地看着宁兰不说话。
宁兰又说:“看到我现在这样,你这个亲姐姐,还开心吗?”
宁香让眼神和表情全都没有变化,看着她应:“嗯,挺开心的。”
宁兰抿一抿嘴唇,眼神的怨气又重了几分。很多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她现在仍然还是想不明白,所以她屏着气盯着宁香再一次问:“到底为什么?”
宁香表情和说话语气也仍然平静,“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对你好了?为什么突然不给你遮风挡雨了?为什么突然不拿你当最亲最好的妹妹了?”
宁兰眼眶有些红,死死盯着宁香,还是那句:“所以……到底为什么?”
宁香轻轻吸下一口气,认真看着宁兰,片刻道:“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要问这样的问题?谁规定我必须要对你好?必须要为你遮风挡雨?必须要为你付出?”
宁兰声音有了情绪,“你是我的亲姐姐啊!”
说完没等宁香再说话,她红着眼眶眼里含怨继续往下说:“毕业的时候,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明明可以帮我一把,可是你就是不帮。后来我在家里过那样的生活,你不但不心疼我,你还痛快我。你明明搭把手就能拉着我一起走,可你偏要看我下地狱!”
说着狠吸一下鼻子,“你知道我跑出去之后的头两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知道是怎么熬到今天的吗?我在大雨天睡过桥洞,喝过水稻田里的水,我风餐露宿,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
“别说了。”
宁香看着宁兰打断她的话,又接上:“别跟我说这些,我一点都不同情你,也不心疼你,吃再多的苦,都是你自己选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宁兰微微瞪起眼睛来,眼眶上的红意更重,就这么盯着宁香。
宁香和她对视两秒,开口又说:“你吃的苦我哪一件没吃过?我吃过的苦你吃过吗?我从二年级就退学了,你上到了高中。”
“退学后我每天在家里没日没夜做绣活赚钱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嫁给江家活得跟着奴才似的,伺候婆婆伺候三个孩子,受不了想离婚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是要跟我比惨是吗?”
“从小到大,是你的日子好过,还是我的日子好过?和我比起来,你才遇到多少困难,才担了多少事情?你只比我小两岁,可你一直活得很舒心!你问我你是怎么熬到今天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觉得我是怎么熬到今天的?你觉得我比你过得轻松是不是?”
“闹离婚的时候我被赶出家门,在外面风餐露宿,你宁兰对我做了什么?你骂我脑子坏了,你骂我丢了家里人的脸,你骂我把家里好好的日子作毁了!”
“骂我的时候对那个家挺有感情挺有责任心啊,怎么事情落到你自己身上了,你直接把那个家给炸了呀?骂我时候的道理,后来被你吃了吗?”
“在我困难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帮我分担任何一点,你还落井下石!你哪来的脸问我为什么不对你好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值得吗?你配吗?!”
“你只知道你自己日子难过,只知道自己有难处,只知道别人对你不公不好,我不帮你你甚至都要来怨恨我,可是在我过得痛苦难过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听完这些话,宁兰吸一下鼻子,“你说我能做什么?我有那个本事吗?当时你闹离婚,我还没有毕业,我没钱没工作,我什么都没有,我能为你做什么?你明明过得比我好,拉你亲妹妹一把那么难吗?如果你出手拉我一把,我不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宁香看着宁兰的脸,慢慢又冷静下来了,嗤笑一下道:“你不是没有本事,你是没有心。但凡你有一点心疼我这个姐姐,我不会和你断得这么绝。你就是个白眼狼,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都不会记住半点恩情,你只会当成理所当然。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因为我没有拉你,而是你骨子里就坏!”
宁兰冷笑,“真会说,我坏也是你们逼出来的!是你们所有人把我逼上这条路的!如果高中毕业以后一切都顺利,我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绝对不会!我不是什么白眼狼,我也不会忘恩负义,都是你们逼出来的!”
宁香看着她,片刻说:“是吗?那我来告诉你,如果你高中毕业后一切顺利,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后对我又会是什么样子!”
宁香死死盯着宁兰的眼睛,对着话筒把前世的事情讲给她听。如果她当时没有离婚,如果江见海一直是宁兰的姐夫,如果宁家的日子一直顺遂,如果宁兰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
说到一半的时候,电话里突然出“滋滋滋”的响声,然后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颤过耳膜,直刺进人脑子里去。那么一瞬间,宁香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前世的画面。
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等宁香忍过那阵痛苦再看向对面的宁兰时,只见她整个人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似乎在一瞬间受到了强烈的痛苦打击,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宁香。
不知道刚才那一阵是什么情况,宁香看看自己手里的话筒,再看看对面的宁兰,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个揣测——她拥有前世的记忆了?
而宁兰脸色煞白抖着嘴唇始终没有再说话,像是一瞬间丢了灵魂。
她失魂一般看着宁香,眼前这一个是时髦有气质的宁香,是这个年头上很多人叫得上名字的大名人,成功的大艺术家,作品甚至已经走出国门遍布到了世界各地。
而她新有的记忆中的宁香,是个在锅前灶后打转的粗鄙妇人,被她所鄙夷瞧不起。
她眼珠子一下一下微微地颤,满脑子都是那一瞬间强行灌进来记忆。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她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子,握着话筒的手一直在抖。
眼前身为囚犯的自己,和记忆中身为高级教师的自己,眼前成功有为的宁香,和记忆中目不识丁的宁香,明明都是同一张脸,都是同一个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完全无法重合的人生。
记忆中的自己在瞧不起那个没有见识的文盲姐姐,而现在的自己,被眼前的宁香冷冷凝视。
啪——
话筒掉在了面前的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