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围观者 第44节 (第2/2页)
不管朱宛凝是为了什么行巫蛊,这件事都是踩在了昭文帝的底线上,一想到这样的一个皇后躺在他的身侧,他就辗转难眠。
只是她现在是皇后,而巫蛊这件事还真的与前朝没有干系,不需要梳理前朝官员,那这件事最好不要爆出来,一想到这场闹剧有可能被史官记录流传下去,昭文帝就犯恶心。
不把事情爆出去不代表没有办法处理皇后,病逝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第81章 帝与后
景仁宫的夜晚和其他宫并没有本质区别。
朱宛凝吃过了由不认识的宫人端过来半点菜量没减的饭菜, 坐在椅子上在哼着小曲,心里既为自己谋划成功的浅薄的高兴,有些有无所事事的茫然。
等到天色暗淡, 月亮从宫墙的遮挡下爬出来, 朱宛凝打开了窗户。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看到手上沾染的月光有些想到了自己之前见到过的锦光缎。还不等到她探寻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身后就感受到了门拉开后传来的阵阵清风。
朱宛凝也不往后看,这时候来还没有人通报的, 只有昭文帝了。在窗边站立了一会儿,朱宛凝关上了窗, 把光线也一并隔绝在外, 屋中并不黑暗,□□支蜡烛在释放着热量。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她们能早一些发现,谁知道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现在才揭露出来。”朱宛凝自己找了个椅子坐着, 整个脊梁靠在椅背上, 懒散的不成样子, 但是是真的舒服。
昭文帝看着朱宛凝,同样的地点却更让他明白物是人非这个词。朱宛凝这个样子他还从未见过,对于不知道深浅, 拿捏不住的人和事, 昭文帝一向很有忍耐力。
“皇后既然做出了这种事,必然知道这件事是多么的惊天骇俗。”昭文帝带着王永, 坐在朱宛凝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大厅的距离,会武的内监在门外等待着昭文帝随时召唤。
之前小心翼翼惯了, 现在这么直视昭文帝,不在仔细推敲他的意思而是全凭自己的心情来回答,朱宛凝感到了久违的兴奋,又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即便如此,那么多线索都摆在明面上,我又没有想要隐藏,她们明明已经抓到了尾巴,却强行理解到其他方向。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吗?”
“这上面能够最大放下什么?”昭文帝将旁边装糕点的巴掌大点的瓷盘往前一推,看着朱宛凝,等待着她的回答。
“放只兔子放只猫。”朱宛凝打量了一下那个小碟子。
事实上这都是夸大了的,如果放糕点根本放不了多少,但是放动物就能“溢出来”。
“不,事实上能够放下一头大象。”昭文帝本来想说梼杌、毕方,但转念一想巫蛊之术之前还真有皇后做过,就转换了对象,解释道,“将它吊起,使之落到碟子之中。”
“原来是这样。”朱宛凝盯着碟子,有些恍然大悟。如果把碟子比作皇后之位,上面放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吃食是管理后宫的本分,活物是害人的把戏,朱家、太后留下的势力是绳子,那就很好理解了。
妃嫔能够猜到装点心的碟子里装的是活物,只会绕着这个圈子打转,却根本不会去想上面是如此的庞然大物。更何况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将大象装到碟子里,而是让吊着大象的绳子绷断,将碟子压得粉碎,这就更加想象不到了。
回答了朱宛凝的问题,昭文帝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半分顾及,不仅没有半分好处还会连累家人亲眷。”
“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听到连累亲眷,朱宛凝脸上洋溢起甜腻的笑意,现在估计巫蛊的传言朱家都收到了,现在在准备后事吧。
昭文帝一下子抓到了事情的重点:“朱家做了什么?”
“妾不能生育。”朱宛凝轻快的说道,“朱家为了把妾送上龙床也是煞费苦心。”
“就因为这个?”昭文帝简直荒唐的发笑,“不能生又如何,满宫上下哪个孩子不叫你一声母亲,到时候直接记在你名下就是了。”
“您说的对,不能生的皇后确实不止我一个。”朱宛凝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问道,“你知道当年册封我为皇后之前,太后压着我看了一阵书的事吧。”
昭文帝点头。
“当时只是把书囫囵吞了一遍,之前有空回过头去再看还真有不一样的感受。”朱宛凝回想着,“我试着数了一下历史上皇后的结局,您猜猜平均下来每一百位皇后有多少人得到了善终?”
不等昭文帝回答,她继续说道:“每一百位皇后,一多半没有自己的子嗣。有六十九位倒在了皇后的位置上,其中二十一位病逝,十五位是末代皇后,三十三位是被废、被杀、被幽禁,当然,看样子妾也在这里面。”
“皇后之中,三十一位活得比皇帝长,二十三位死在太后的位置上,七位是太皇太后。”朱宛凝对着昭文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因为只出了一位皇帝,所以按每一百人算实在是算不出来。”
看到昭文帝警惕的眼神,朱宛凝畅快的笑着说道:“当然,妾也不指望做什么太皇太后,也没有资本做皇帝。但是,您的意思是能够保证妾做太后,那太后是不是高枕无忧呢?”
“二十三位太后,有十二位有个善终,受到皇帝优待,也就是我那死去的姑姑。剩下十一位,也就是一半被废、被软禁、出家、自焚。您猜猜,其中有多少皇帝是太后亲生的?”
昭文帝有些沉默,他是真的没有关注过这些,这样看来无子的太妃应当更安全一些。但又想到巫蛊,问道:“即便做太后不一定安全,但是巫蛊绝对是死路一条。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朕说明,让朕帮你惩处朱家?”
“皇上你不喜欢我,告诉你不过像刚刚一样,准备口头许一个太后罢了,还得妾比您活得久。但您确实根本不可能对朱家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朱宛凝讽刺的说道,“所谓‘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您与太后小时候相处的不久,长大后不怎么亲近,却还是渴望着太后的感情。”
“您根本不会对朱家做什么。要是您真的对朱家没有什么忍耐力,恕我直言,我根本不会在做的这么差劲的时候还能拿着凤印,根本不会说出了这么大的巫蛊之祸还需要妃嫔来告诉你。你对朱家比你自己想的要有耐心多了!”
昭文帝窝着珠串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转瞬又轻轻拨动木珠:“即便如此,你完全可以熬死朕,成为太后,到那时候亲自处理朱家。新皇绝对不会阻止你。”
“朱家还有什么值得处理的?”朱宛凝反问道,“朱家就剩下皮子一张,那皮子就是我,只要我活着,不管我带不带见朱家,大家都会敬重三分,我要是简单死了,他们还能在我的灵前哭一场,转转死人钱。”
“而现在——”朱宛凝拖长了声调,“我可以拉他们一起死。最简单的办法最有效,不是吗?”
昭文帝摇摇头,在他看来人没有死就会有办法,他是期待太后的爱,但也不至于因此耽误朝政。何况朱宛凝的人生难道就只剩下杀死朱家一点目的了吗?
是这样想的,昭文帝也是这样问的:“你难道除了杀死朱家就没有别的事做吗?哪怕一天数钱玩?何况用巫蛊之术只是为了消灭一个小小的朱家,难道你不觉得太过儿戏了吗?”
“妾是朱家从小为您培养的,学习的每一个字,说的每一句话,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为了您而存在,都是为了朱家的荣耀!”朱宛凝展现出一种崩溃的偏执的疯狂,“但现在,朱家如此害我,我要打破朱家的荣耀就是否定我自己的存在,我都想要自己不存在了,您说我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难道还有比巫蛊之术更盛大的葬礼吗?”
“更何况,朱家请太后的奴婢下的手,您作为太后的好儿子,朱家的保护伞,妾实在不忍心让您舒舒服服的过下去,要让您的未来都对朱家只剩下厌恶!”
王永今题的站在昭文帝的身侧,随时准备让隐藏在暗处的御侍监的人来,防止朱宛凝狗急跳墙伤害昭文帝。
无法理解,不可理喻。昭文帝看着朱宛凝摇摇头,已经没有交流的必要了。他从来都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也没有必要稳定朱宛凝的情绪,就把之前一直没有说明的事挑明了。
“你不会是那被废的三十三人之中,你是病逝的。温贵人惊吓皇后已经被迁到了永寿宫。皇后一病不起,恐怕熬不过这个年。”昭文帝冷漠的说道,“朕不会让自己留下这么个污点。你的计划失败了。”
走到门口,昭文帝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表情扭曲,一脸不可置信的皇后,最后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是朕一定要按照你的路子来,那朕会挑一年最初祭天的时候,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论是刺杀朕还是自杀都能达成目标。”
真是,太蠢了。
昭文帝走后外面的内侍重新关上了门,朱宛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锥心的悲泣。
她从未想到过这种解决方法,就像妃嫔不曾想过她会巫蛊。朱家教她怎样对付后妃,如何讨好皇帝,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对皇帝动手思想。
她的大半辈子在朱家的影响下长大,后几年致力于摆脱朱家的影子,但终其一生,都打着朱家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