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42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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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朋友不是什么生人,乃是朱郡王的老来子,公孙佳三舅母朱氏的幼弟,朱瑛。朱瑛并非朱郡王的王妃所生,朱氏却是元配的女儿,姐弟俩年龄相差过大,生活的经历又全然不同,反而不大亲近。
钟佑霖却挺喜欢跟朱瑛在一块儿玩的,钟佑霖自己写的是个打油诗水平的诗,朱瑛连钟佑霖都不如,俩人在一块儿,能显出钟佑霖水平高来。即使朱瑛真的不能被称为一个“文人”,只能说“倾慕才华”,钟佑霖还是忍了,一直带他玩儿。久而久之,也处出点朋友之情来了。
既然是朋友,钟佑霖对朱瑛就还照顾,因为朱瑛傻。即便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朋友而不自觉,钟佑霖还是觉得朱瑛傻得骨骼清奇。钟家有爬旗杆望远的,有大雨天脱光了去淋雨的,朱瑛玩的一点也不比他们保守。
他嗑药。
写诗成就才名是没戏了,就模仿点名士的动作吧。比如真性情,比如纵情享乐,比如挟妓出游,之类的。听说前朝名士嗑五石散,他也磕。就在前年,不知道哪里弄来个据说罕见的方子,还是个假方子,假方子配出来的假药,嗑得朱郡王连夜叩了宫门求皇帝给个御医救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嗑了假药嗑坏了脑子,朱瑛脾气越来越坏,狐朋狗友里也就看钟佑霖顺眼一点。哪怕对“文士”,他也是喜怒无常,脾气上来就打骂。他身边还能有人围着,纯是因为他有钱。
朱瑛比钟佑霖有钱,因为朱家全家都知道他傻,他大哥、也就是朱氏的亲哥哥早早就跟亲爹一块儿给皇帝卖命,地位稳固,也不忌惮这个傻弟弟,对弟弟还挺大方。钟佑霖则是因为惹着了亲娘,扣了这方面吃喝玩乐的花销。
钟佑霖从表妹那里敲诈到一个东道,早早地向朋友们炫耀过了。后来被广安王章昺训斥了一回,就说不要公孙佳的钱,但是紧接着钟秀娥又答应给他出钱。反正他肯定会请这一局。朱瑛听说钟佑霖要请客,心说,那我不能比钟八落后了,更不能白吃白喝他的!我先请一次得了。
紧赶慢赶的准备着,一过正月十五,不用在老爷子跟前装孝子了,他就跑出来攒了个局,抢先请钟佑霖作诗吃酒。
想也知道,请不着几个正经人。公孙佳想给余盛请蒙师,预定的都是正月之后再相看。
饶是如此,这个局还让他给攒成了,水陆八珍、笙歌乐舞,都要最好的。
公孙佳的车马到了园子门口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
钟佑霖正在将他从容逸那里听来的关于作诗的时间、地点、题目之类的理论高声复述,引来一顿吹捧。朱瑛记了一下钟佑霖的这套仿佛很受欢迎的理论,发现自己脑子记不住,心中不由火起。他与钟佑霖是朋友,有火不冲钟佑霖发,身边的人就倒了血霉。
好好一个诗会,被他开成了全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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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进园子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了,钟佑霖这个表哥对她是真的不错,心眼也好。即使知道朱瑛的事迹,她还是决定看一看钟佑霖的情况,回来再考虑一下钟佑霖是不是该继续这么无忧无虑地生长。
车子在园门口便被拦下了,询问有无请柬。
荣校尉道:“怎么这个园子不是游玩的么?”
守门的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不好惹,客客气气地说:“今天敝处被包场了。”
荣校尉道:“知道。叫你们主人出来。”
很快,园子的主人就来了。这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穿着件绸面的皮袍,脸上是和气生财的笑。见了荣校尉先一拱手:“在下是此地东家,敝姓王,名卫。这位郎君,不知有何贵干?今天十分不巧,敝处被朱郡王家的小公子包场了,郎君是来寻他的么?还是寻他的朋友?”
荣校尉道:“随便看看。放心,不会怪你的。”
“这……阁下究竟是什么来路,还请示下。”
荣校尉跳下马,给他看了个牌子,王卫吃了一惊:“小人有眼不识……”
“行了,进吧。”
公孙佳直等荣校尉交涉完,马车进了园子,将斗篷的兜帽戴上,捧了手炉子,才开口问道:“今天就只有他们?”
王卫不敢正眼看她,低头斜往上瞄了一眼,心道,这就是那位县主了么?这一年的新年,公孙佳可是个话题人物了。
口里道:“正是,只有朱郎君请客,客人有钟郎君等人,召了些优伶助兴,与书生们作诗。一共发出去二十张请柬,收回了十九张了……”
王卫报得痛快,也是因为吃过教训。在这京里,有些女人发起脾气来比男人还可怕。他这里虽然不是青楼楚馆,但总是会被一些奇怪的女人当成青楼楚馆一样的打上门来。他见过老娘来抓儿子的、见过老婆逮丈夫的、最奇葩的一个是女儿来捉父亲……
眼下这个表妹来找表哥,倒也不算新鲜。这女人,还是得哄着的好,不管她几岁。
公孙佳并不知道王卫的经历如此丰富而坎坷,沿途问些感兴趣的话题:“那里,不是他们。”
王卫躬着腰:“是拙荆与小女。小人不比他们家大业大,园子借给朋友也无妨,并不在意花费。小人这园子是要钱帛维持的,整个园子分作几个区,出租的时候分区租出去,就像酒楼的包厢一样。他们单订某一处,余下的小人自家也游玩。今天虽然包场,不过朱小郎君已去了东边的水榭,这里便空出来了。”
单良也坐个步辇,晃晃悠悠地道:“王郎,好会精打细算。”
“惭愧,惭愧。”
公孙佳听说钟佑霖在东边水榭,就先不过去那里,趁着朱瑛包场没有别人,将除了水榭之外的地方都逛了。在临近水榭的一处暖房坐定,问道:“八郎经常来吗?”
王卫心说:来了!这表兄妹是有什么古怪吗?要她来捉人?仍然答道:“不多也不少,钟郎君可去的地方并不少,敝处也来。钟郎君与旁人不同,十分君子。”
单良与荣校尉都听出来他这弦外之音,两人一齐看公孙佳,只见她面色如常,都想:这是还没开窍呢吧?
公孙佳又问了一些诸如“八郎这样的,有什么喜好?”、“这样算好还是不好?”、“旁人都好什么?”之类的。得到了答案,目标荣校尉,荣校尉心领神会:明白,过两天再派人仔细核对一下。
直到此时,公孙佳才说:“走吧,去看看八郎他们。”
完了!王卫眼都要直了,这是真的表妹来抓表哥的啊?这都什么人家啊?你们真特么会玩儿!再一看公孙佳身边那些彪形大汉,个个手按在刀柄上,赶路的步伐都是一样的长短。眼看不能善了。
公孙佳并不是来找钟佑霖麻烦的,就算钟佑霖今天舞光了在水榭里跳舞,她也会给表哥这个面子,不会当面拆穿的。她很坦率也很从容地慢慢步行了最后几十步,站在离水榭不远的桥头上旁观。
王卫腿都软了,直打哆嗦。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商人,开了这么个园子,自家说是为了赚钱,更多的也是为了打理关系,他另有其他的买卖,也是借此与亲贵们搭上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些人。权贵见得多了就知道,话越少、态度越和蔼的,发作起来越是可怕。
眼前这三个,县主打头,一文一武,看着眼前这闹剧,眉头都不皱一下,明显都是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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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没有生气,只是在认真观察,因为这些家伙真的很奇怪,他们刷新了她对“文人”的认知。
从衣着身形上,她很容易就认出了钟佑霖,按照王卫刚才报的名单朱瑛也就出来了,余下的“朋友”都不及他们服饰鲜明。普通文士们的衫子也很好认,此外就是些助兴的优伶。
钟佑霖傻呼呼地仿佛在张望,又好像在说什么,离得远,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别生气。”
朱瑛则已经跳到了桌子上,伸出手来指指点点,仿佛在骂人。作陪的文士们一圈儿围着桌子,另一圈儿围着钟佑霖。地上还跪着一个白衣人。
只稍看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仆从打扮的人,捧了个长条状的东西过来,在桌前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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