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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御史大夫 第89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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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相公当真孤勇,蔡州城这个地方,几十年都没见过朝廷的人了,你这次,看来要立奇功了。”

说完,眼睛倏地一寒,她认出了谢珣身边头戴毡帽,着男装打扮的脱脱,这么一观,还是像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俊俏又得意。

“台主,你要亲自杀了她吗?”脱脱眼睛闪闪发亮,紧盯李横波,她声音轻颤,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两人四目交接的一刹,李横波微微笑了:

“脱脱,我知道你一心贪恋荣华富贵,何必呢?你知不知道,谢珣曲江的宅子,原本就是你家的,你家里曾在平寇乱时为国战死四十六口人,可是到最后,你祖父被权阉所害,被逼起兵,身败名裂,最终处极刑于长安城独柳树下。当年,极力上书要求严惩你祖父,必须处以极刑的是何人,你应当问问你的心上人。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我就在你眼前,你有本事杀我吗?没本事的话,就管好自己的眼。”

脱脱一时凝滞,脑袋嗡嗡乱响,呆呆望着李横波流转的眼眸,她已经笑吟吟转向谢珣,“探花郎初入御史台的陈年旧事,还记得吗?”

气氛一时如蝉翼般脆弱,可又如坚冰一般冷硬,谢珣没否认:“是我,这件事我问心无愧。李横波,你父亲的事,我老师所作所为同样问心无愧,于国不忠的人,朝廷要杀他,天经地义。”

他迅速掠了脱脱一眼,眉毛动了动,从马上跃下,拎着长剑一步步走向李横波:

“同样,今日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

他那双眼变得凌厉冷酷,蔡州城的风雪已住,寒意凛冽,长剑似乎也凝了层霜,李横波没有后退,她眼眶子涨的发酸,发疼,心里的怨毒和愤恨几乎喷薄而出,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她却又忽然想起来,她像狗一样被男人亵玩时也不曾落过泪,她已经忘记了一个女人要怎么哭。

“你罪该万死,谢珣,你手里不知过了多少条人命,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虽然不是手握一方军权的边将,但你的手同样会杀人,春万里也活的像狗一样过,她什么都知道了,”李横波突然笑了起来,明媚又阴寒,眼前的人,是她最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人,偏偏是他害的自己生不如死,零落成泥,他是朝廷的鹰犬爪牙,和自己永远水火不容,因他所生的爱、恨早在岁月流逝中纠缠模糊不分,李横波有一瞬的惘然,很快清醒过来,“她会恨你,谢珣,她要是恨你你会很痛苦是不是?文抱玉是我杀的,你也很痛苦是不是?可我告诉你,你的这些痛苦,不配跟我比,你也不要太得意,收复了淮西你收的了河北?即便收了河北,我就看长安能收着几天!我大可告诉你,朝廷如若不能把强藩都打服了,光靠加官进爵封赏来笼络人心,藩镇迟早还会反水,谢珣,到头来,你就知道了,你们君臣的中兴之梦,不过是一场侥幸而已,哈哈哈!”

余音未散,李横波骤然出手,她眼睛通红,在和谢珣对视的那一霎那,充斥的是极端恨意--她拼尽全力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剑气逼人,划破了谢珣的衣衫,他料到了李横波会出其不意,但还是被她凶残又狡猾的攻势伤到些许,李横波来势汹汹,仿佛经年的情绪皆于一招一式中轰然崩裂,谢珣被她逼的连连后退闪躲,看的吉祥发急,欲要上前,被脱脱伸手一挡,她神情如常,似乎完全没有被李横波的那番话影响到,而是取出弹弓,淡淡一笑:

“李横波看错了我,既然这样,她要眼睛何益?”

两人身影交错,李横波算准谢珣不愿假手他人,一定要跟自己单打独斗,心中越发笃定,她清楚,论单打独斗,这世上恐怕没人是自己的对手,剑锋迫近谢珣眉尖时,她忽一声轻笑:

“你我既不能生为夫妇,共赴黄泉也不错。”

剑光又是一闪,突然跌落于地,李横波捂住了双眼,汩汩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脱脱立于马背之上,冷睨着她,依稀能想象出李横波那张隐藏在手后痛苦扭曲的脸,但又很佩服:李横波真有种,剧痛之下,竟然不吭声。

她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近了,见李横波又再度骤然奋起,顶着两个血窟窿似的眼睛就这么扑过来,她呼吸几乎都要停了,却毫不犹豫从腰间抽出匕首,准确无误地送进了对方温暖的胸膛。

“这是你欠文相公的,也是欠我的。”脱脱手腕在抖,极力克制,她扶住李横波的肩头,一咬牙,将匕首送的更深,李横波像条挣扎的鱼,满手的血糊上了她的脸,一道又一道,嘴角噙了丝讽刺的冷笑,人一软,伏在了脱脱的肩头:

“我为复仇而已,你是个蠢货,跟仇人一条道,日后你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先人?”

寒冬天气,脱脱仿佛被她这话烫了一下,身躯微微颤了颤,她使劲把李横波一推,猛地拔刀,尸身往后倒去,鲜血紧跟喷涌而出,点点如雨,溅落到脸庞上。

血是热的。

她喘息地看向倒下的李横波,真的死了么?脱脱低首看看自己手上的刀,没什么可怕的,有些人,就是流干身上的血也不能赎清自己的罪过。

“脱脱?”谢珣的声音忽然近在耳畔,好似天外飞来,脱脱犹自茫然,人依旧抖个不住,她怔怔把目光移向谢珣,一字一顿道,“文相公是你的老师,你把她首级割下来,回头,你带去洛阳的首阳山,祭拜文相公。”

“脱脱……”谢珣眼睛黝黑,盯着她,“你家里的事,容我事后跟你说清楚。”

他想替她揩去血渍,脱脱别开了脸,扭过头:“不知道李帅有没有捉住陈少阳。”

她飞速地瞥了眼地上的李横波,有一刹那的恍惚,人死就是这样的吗?她真的亲手杀了李横波?她再不能作恶了?她应该高兴的,释然的,她不是没听过李丞讲陈年旧事,朝廷开疆拓土打石堡城死了一万多将士,一万人,留在苦寒之地留在那喂了野狼和秃鹫;可是,多年后的寇乱,叛将占据东都,血洗洛阳,尸首堆砌到连野狗都不会靠近……有人为忠良,复又作逆贼。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脱脱把心事藏好,听来人欢天喜地传送捷报,一错眼,看到吉祥已经捧着个匣盒了--那是装李横波首级的。

“台主,洄曲的肖顺质若是带兵来攻,李帅的这些人马未必够。”吉祥双目灼灼,“他即便投诚,”吉祥下意识看看四周,“李帅既策反了这么些大将判官的,想必会上奏表,到时朝廷需要安置的可不在少数。”

谢珣面无表情道:“不管他是真,还是假,先诱至蔡州城。”

吉祥心领神会,淮西这些人摇身一变,便能得到高官厚禄,长安的天子哪来那么多职位封赏?

战马嘶鸣,旌旗飞舞,牙城上的陈少阳已经清醒不少,他看清来人,李岳一介文人,竟也玄甲长剑的……陈少阳一阵怒火涌上心头,眼见李岳遣人在下头喊话,充耳不闻,而是招来侍卫:

“想办法让洄曲的肖将军速速支援,李岳是奇袭,带的兵马不会多,只要能撑到肖将军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子城下,李岳见陈少阳只是露了个头,竟又很快无影无踪,知道他一时半刻不会投降,那厢,吉祥风风火火来报西城门谢珣擒杀了李横波:

“中书相公的意思是,不急着强攻西城门,入蔡州城,李帅代表着朝廷,自然要从正门。”

李岳谦逊说:“相公言重了,这是相公提早到了蔡州城,如若不然,事成后某自当快马加鞭请相公入城,这才是朝廷的礼节所在。”

他略想了想,“肖顺质的家眷都已控制,陈少阳是指望不上他的,还请相公先在附近歇脚,等事情尘埃落定,某将披戎装,具櫜鞬亲自于路左跪迎相公入城。”

吉祥笑道:“奇袭的大功,是李帅的,中书相公心里再清楚不过,李帅要行如此大礼,只怕中书相公过意不去。”

“劳烦你说与相公听,此举并非多余,淮西一地,不知王化为何物,某迎相公,正是一个向淮西展示朝廷礼节所在的大好机会,让他们知道何为上,何为下,知道上下有别,尊卑有别。”李岳娓娓而谈,吉祥这才连连拱手,“节帅心思缜密,佩服。”

谢珣带着随从,在外城落脚。脱脱换了件干净衣裳,洗了脸,在火盆旁烤火,谢珣一进来,她笑靥如花,娇滴滴说:

“哎呀,好疼。”

谢珣打量她片刻,坐了下来,柔和一笑:“我以为你今天要被吓到,哪儿疼?”

脱脱翘起手指:“这儿疼。”张口闭口不提李横波的事,谢珣便握住她的手,展开了,仔细看了看,“没受伤。”

脱脱皱了皱鼻子,立刻把脚伸出来,“哎呀,我是脚疼,脚冻的麻了,怪痒的。”

她趿拉着绣鞋,一甩,褪去袜子,大喇喇往谢珣怀里一伸:“可能要生冻疮了,又硬又红,还痒,这可怎么办呢?”

谢珣捏着她的脚,看她眼睛乱闪,小脸映着火光红扑扑的,笑着揉了揉:

“你高兴了吗?”

“什么?”脱脱装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报了仇,你该高兴,我为什么要高兴?”脱脱笑嘻嘻的,脚在他手里压根不安分,嘴角虽是弯的,可眼睛已经冷了下来,“谢台主早就认得我呢,不光认识我,应该也认得我全家,曲江的别院,住的还舒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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