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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御史大夫 第40节 (第2/2页)

天子的心意无人能改,举朝皆知。将士们心中不屑,但还是毕恭毕敬过来见礼,这场景,令鱼辅国着迷又满意,义正言辞一番后,只觉威仪倍增,在众人簇拥相送下,心满意足出来了。

“小谢相公。”鱼辅国瞧见谢珣身影,喊了一声,谢珣微微侧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冷淡一颔首,就此走人。

旁边小黄门看不过眼,啧啧说:“如今这宫里谁不高看中贵人,就是文相,也没他这么倨傲。”

鱼辅国心情好,一副很大度不合年轻后生计较的样子,意味深长:“算啦,他自己还一腚的屎没擦干净呢,随他去吧。”

出征当日,皇帝率百官亲自去承天门相送,前后迤逦数里,声势浩大,宛若一条摆尾长龙。皇帝上了楼观,看底下刀戟林立,光华射眼,心中不由得满是振奋,亮开嗓门,鼓舞了两句将士们,顿时,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潮水般涌来。

谢珣面色冷肃,等典礼结束,跟着皇帝的仪仗返回宫城。安乐嘴里所谓魏博求亲,只不过是孙思明这个狂妄地头蛇一句戏弄,从进奏院传开,故意羞辱长安而已。

她借机要藩书译语,皇帝自然不应。

整件事,颇有虎头蛇尾的意思,谢珣见皇帝未提什么,便也不主动。

中书省里,冷清半天了,有品阶的都跟着圣人去了承天门。脱脱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她知道,文相公和谢珣都不大高兴,自己咧着嘴傻乐,当然显得愚蠢。

绷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写文书。半途,要找前些年天子写给突厥可汗的碑文旧档,她起身去书架,见康十四娘也在翻书,打了个招呼。她眼眸微垂,余光察觉到康十四娘的两只眼似有若无往自己这瞥,猛地抬头,却见她不过是在梭巡自己脑袋斜上方文档。

中书省院中的木芙蓉开了,层层叠叠,正在秋光里含芳吐蕊,舞媚清风。脱脱眼珠子一转,兴高采烈跑出去,顺其自然地指挥个胥吏:“好哥哥,帮我采一朵芙蓉好不好?”

她小脸鲜妍,肤色永远如红花般娇艳,和中书省里各色人等一对比,极其赏心悦目。胥吏被她使唤,微觉突兀,不过照着她的吩咐扶梯上去摘了最大最艳的一朵,她嫣然巧笑,作了个揖,把胥吏看的魂儿都飞了:

“好哥哥,有劳有劳。”

脱脱捧进来,放清水盂里漂着。

康十四娘早在窗前看她半晌了,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说插花不是插花,说戴花不是戴花。”

脱脱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水中花,俯下身,漫不经心拨弄着花瓣:“谁说我不戴了?我要戴呢,花吸饱了水分才能开得更大,回头好艳压群芳呀。”

说完,脆生生埋怨了句,“时间过的好慢,怎么还不散衙呀?”

艳压群芳?康十四娘厌恶极了她那副只知卖弄的嘴脸:你一个教坊女,千人摸,万人骑的小贱人,也只能在平康坊那种地方艳压娼妇了。

她笑吟吟的,问说:“你还去平康坊?”

脱脱笑声如银铃,避而不答,只翘起小嘴肆无忌惮说道:“这个时令,木芙蓉开得真鲜艳,我戴最好看了!”

她一开口,只要不是有心装男腔,定是格外的婉转清悦,康十四娘再去细究她的脸面:鸦羽般的眉,嫣红的嘴,本就精致的难能描画,眼睛一眨,像漾着盈盈一汪春水……她难免自惭形秽,又嫉妒得发狂:难怪她总能轻易使唤动男人,在典客署,也总是有同僚无端来献殷勤。

蠢货,不过白长了张脸而已。康十四娘从这上面找回些自信,心里平衡几分。但脱脱身上香,人从眼前走过,留一地馥郁清甜香气,她连头发丝都是香的,下作,每天把自己弄的浑身上下香透,尽会勾引男人。

康十四娘下意识夹紧咯吱窝,她有膻臭,夏日尤重,云鹤追曾不易察觉皱过眉,但没说出来。她最怕人说胡人有羊膻气,只能勤沐浴,多扑粉。好在,现在天气转凉,那股味道自然少了。

“脱脱,”康十四娘刻意这么喊她,脱脱抬眸,“你到底是哪里人?”

她眼神迷茫,像是梦游似的:“鲜卑人?哦,也许吧。”她习惯张嘴胡诌,鲜卑人有一支姓慕容,十分美貌,肤白唇红,色泽秾丽,跟自己乍一看差不离了。

听这么不肯定的语气,康十四娘笑:“真奇怪,你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清楚。”

脱脱被牵动情思,想起谢珣,是满满的与有荣焉:“来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长安人,乃大周中书省的藩书译语。”

她可不乐意当蛮夷,睡帐篷,逐水草,混牛羊群里,跟野人似的蓬头垢面穿着粗肥袍子,一点都不漂亮。

心里一阵盘算,刚打定主意,外面有人找她,喊她名号。她忙正了正幞头,站起身,把皱了的衣角抚平,出来穿靴。

是个宦官,人懒洋洋的,连正眼都不大看她:“是春万里?”

“下官是。”脱脱面上恭顺,心里却骂阉人有眼无珠。

“走吧,圣人要见你。”

脱脱一颗心顿时跳得急,跟上他,柔声细语讨好问道:“敢问内侍,这个时候陛下刚送走大军,召唤下官是有何事?”

一个小小的藩书译语,居然也敢大喇喇问他,内侍一副鄙夷的目光投来,他们这些人,早被惯的没有金银财宝才懒得张嘴的地步,压根不搭理人。

脱脱如何不懂,心里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身无长物……有我也不会给你!索性心一横:我春万里最擅长临机应变,机灵着呢。

一路给自己频频打气,面上镇定,不知拐了几道弯,一片富丽堂皇的飞檐重阁出现在视线里,脱脱恍然大悟:大明宫呀,在典客署台阶上只能看到一鳞半爪的,她呆了呆,两眼放光,贪婪地自上而下从左到右扫射了一遍。

上阶时,眼前忽飘来一角绣着精美暗纹的衣袍,她被内侍拍了下:“快见过殿下。”

太子从皇帝那来,本没留意,蓦地对上脱脱无意识抬起的眼眸,呼吸一顿,他按捺住心跳,点了个头,状似无意问:

“这什么人?”

内侍堆笑:“中书省的藩书译语,陛下要见他。”

太子分明瞧出了脱脱的冷淡,她认出他,也许还在生气呢,为那次被抓东宫。是他唐突佳人,可……她不是平康坊的小舞姬吗?太子脑子里千回百转,很想跟她说点什么,无奈时机总不对,又一颔首,慢慢踱步下阶。

仿佛心有灵犀,两人竟同时回身看了眼对方,一个皱鼻子瞪眼,一个含情脉脉,两人又俱是一滞,脱脱连忙转脸,抚了抚胸口。

太子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想她那一颦,竟觉得妩媚可爱,他怅然遐思:不知道她笑起来该是何等的动人……

殿内,皇帝在看翰林学士们起草的几样诏书,脱脱进来,眼帘垂着,十分规矩地行了个大礼。

皇帝见惯珠环翠绕的妃嫔,也见惯正襟危坐的文臣,头一回,仔细打量纤腰一捻,身材秀弱却偏偏穿正经朝服的小姑娘。脱脱硬头皮在底下站着,头微低,天子看起来跟文相公年纪相仿,只那么一瞥,具体啥模样不清楚。

但天子到底是天子,他不说话,给人感觉一脸的高深莫测。

脱脱尽力维持着中书省该有的官仪,皇帝端详几眼后,开口问:

“我听说,你不仅在中书省做藩书译人,还是平康坊的优妓,李丞和谢相公知道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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