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南官道 (第2/2页)
此言一出,他与她都暗自一惊,从未想过大辰身份就这样被公然说了出来,反倒是姜寂初顺势垂下眼眸叹道:“怀远将军以身报国,无不痛哉。”
“犹记将军率数万兵马镇守桦州三郡,抵挡金殖十二万大军,当年不过才二十一岁。消息传到大辰,震惊朝野上下,听闻陛下都感叹将军何等智勇?可如今......真是天妒英才。”
“北颡三城被惠瑟部夺去数年,百姓凄苦,若将军还在,何愁城池难收?”姜寂初顿了顿,打量着眼前之人为何突然叹惜此事,试探着道:“公子身为男子,心怀天下却不能去沙场一展抱负,我替公子可惜。”
似乎被她猜中要点,他苦笑道:“习武又如何,越是望族便愈发受限,放在哪里都一样,同女子相似,就算再有才华志气,也终究不能投身社稷。”
姜寂初点了点头,不否认他的说法,古往今来,东陆无一处有女子领军的先例,纵然宫中设女官之职,可终究只管宫内事而无法晓天下,终究所限,思及至此,她低声轻叹一句:“还是江湖之地各凭本事,倒也公平。”
他却静默良久,不仅因为她极明理的话,而是叹道如此华年的姑娘,举止姿态一眼便知出身名门却并不娇贵,今日虽是寻常浅谈,她却句句针砭时弊,进退得当方寸得宜。
步千语在远处等了许久,都并未等到她来,便一咬牙走上前去,福了福身道:“姑娘,时辰快到了,咱们该走了。”
姜寂初倒也不避着面前的人,直接点头说道:“咱们身为东道,总没有叫客人等着的道理。”
那男子听罢便已知她所谓何意,起身相互作礼后便告了辞。
她不知,他就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直到那背影再也不见之时,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竹扇合于掌心,眉眼间极尽气概轩昂,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谦恭的如玉姿态。
如约,她们提前两炷香到竹苑,江琉正看着炉上沸水翻滚,正欲提壶洗茶。
站在院内青石路旁,步千语有些心中不安,问道:“姑娘,两位阁主之约虽不能有旁人在侧,可我不是山庄人,只是姑娘随侍,一会陪在旁边也不行吗?”
姜寂初摇了摇头,面上虽还算平静,但心里却有些不安。
赫连奕上一次与叶筠茳阁主签订生意扬言刺杀苏尘,而他已奉宇文太子为主,想来必是因为大熙宣王涉及熙程联姻,他们才会有此打算。
那单生意叶阁主搭上性命也未完成,如今,熙程联姻名存实亡,他是否会提出重签旧约?
叶阁主豁出性命为他完成签单,不论结果成败与否,那当初赫连奕又以何作偿?
这些东西签单上面一概没有,或者说,叶筠茳阁主抹去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痕迹。
姜寂初明白了,或许,叶凉歌舍命相护的手书当中就藏着这个秘密。
想着想着,她抬头便看到自远处缓缓走来一位将近而立之年的男子,他俨然一身武人装束,护腕加身,手执绝世长剑,化雪日天寒地冻,他却连件斗篷都不披。
走近些看,便觉他眉目坚毅,健硕身形却透着老成持重,眸光间不藏算计却满腹深谋。
姜寂初走上前来行江湖后辈之礼,说道:“江柒落见过赫连阁主。”
“江阁主怎认得我?”赫连奕拿剑的手随意背于身后,打量着眼前这位女中豪杰。
江湖之上关于雁山江柒落的传说,无不透着冷血与残酷,叫人敬畏,让人退避三舍,以致于他以为她会是个凶煞女子,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如此光嬅绝代。
“晚辈不识赫连阁主,但却认识洞霄剑,只是,前辈昨晚未佩洞霄在身。”姜寂初淡然一笑,这笑却在极力掩盖着内心忧虑,只因他们昨晚方才见过,她还为他们带路至栾央楼,而能让赫连奕恭敬立于身后的人便非同小可,思及至此,她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方才那位进退有礼的公子竟是大辰储君,宇文陌。
昨晚的金尊玉贵,今日的素雅淡泊,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一人千面?
两人进院对坐亭中,赫连奕握了握茶杯暖身,竟开门见山道:“雁山易主,在下已送大礼恭贺,只希望还入江阁主的眼,但如今,却有一桩要紧事,思来想去只能相托江阁主给个面子。”
姜寂初尚不明晰他究竟要说什么,只能稳住先道:“前辈请讲。”
“请江阁主与我联手营救一人,不涉国朝之事,江阁主大可放心。然凡事总要有价码才可相谈,事成后,吾愿奉上大辰西南三州的茶商渠道,供你坐收渔利。”
“我?”
“此事算我赫连奕私事,本就不该相连山庄,今日前来除却例行相见,只为让江阁主赚份私利。”
姜寂初深知这则规矩,两方相通只因江湖而不涉国境之争,今日赫连奕一上来便搬出私事一则,叫她怎能不有所顾虑,道:“前辈已奉宇文太子为主,岂有私事,岂会不涉国别之争?”
“江阁主不信在下?”赫连奕幽冷眼眸之中再次泛出了遮掩不住的算计,没有想到这位以武功著称的江湖女子竟有如此见地,原先倒还真小觑了她,便道:“在下带着厚利而来,只为请江阁主略施援手,岂料,竟被驳了面子。”
“敢问前辈,是想要营救何人?我自也有些人脉在此,或许兵不血刃也能解前辈燃眉之急。”
姜寂初知道此言实为荒唐,也知道赫连奕之所以诚意满满,只因年关各处戒严,他身边高手无法轻易进来,无奈之下才会找她,却偏偏就是不想帮他。
赫连奕算是领教了这丫头的一张嘴,明明是不得罪人的缓和之言,却无不透着拒绝之意,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将话说满,只周旋道:“西域裳家的一个小姑娘,误入大熙地界被歹人关了起来,偏偏我家殿下欲纳她为妃,我便亲自前来料理此事。”
姜寂初听罢心里便有了数,正欲叹斜阳刺眼,才发觉竟已近黄昏,便顺其道:“还请前辈带路,若有机会或法子营救,我自当尽力。若当真难行,就当是晚辈无能吧。”她尚未摸清此人脾气秉性,猜测自己若不走这一趟,只怕将来山庄被迫与大辰合作时,赫连奕会因旧事而误事。
赫连奕只当是她想要条后路,便道:“如此甚好,在下承诺绝不强求,但若成功,必大礼相赠。”
姜寂初倒也没再多说,起身示意江琉留守此地,自己取了剑后便带步千语离开。
离时黄昏,他们三人自南郊一同前往西郊二十公里之外的地方,辗转到时已近戌时初刻。
“此处通往西南只有一条官道,偏巧,年关五日前便会有驻兵前来沿路驻守,想不惊动别人把人送出京畿地界,今夜,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赫连奕似乎胸有成竹能够截到人,而姜寂初似乎也不想深究他在朔安里的线人与渠道,毕竟,江湖之间不可言说的规矩便是无事相安,各自退让。
“裳姑娘要被送往何处,前辈怎知他们走西南官道?”
“西域裳家与南疆阴氏是宿敌,若被人抓获又无其他私怨,定会交给阴氏以谋私利。”赫连奕一边紧着注视着道上情况,一边简要解释道。
果不其然,临近亥时,有一辆马车从远方嗒嗒而来,直接朝着西南官道而行。
因官道两侧留有暗烛灯,所以他们仅能够看清驾车人是一位姑娘,赫连奕见状便赶紧低声说道:“马车小,车里顶多再藏有两人相护,请江阁主自行小心。”
马蹄声渐进,步千语立刻拔出腰间软剑护在身前,眸光坚毅,再无半分昔日温顺憨直,她随手取了两枚石子,弹指间便重伤马眼,瞬间血流如注,就连姜寂初都暗自佩服她的指力,只见那驾车之人惊呼着控制马车,这时赫连奕提剑而出,步千语意欲紧随其后,还未露身便被姜寂初一把拽了回来,摇了摇头。
当时阅看周桐副阁主的书信时,她发觉第二张纸下面竟还有一张小纸,上面仅只有一行字:
经查,西域裳斓婷被大熙宣亲王所捕,至今尚未移交庭鉴司,目的不明,请阁主自行定夺。
在赫连奕今日对她说完此行目标的第一句话时,她就已经知道他要救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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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青墨奉她家殿下之命将裳斓婷送出朔安西郊至玟州药阁。
而这条路也确实是通往玟州最近的路,果不其然,今夜有人劫道。
按照她家殿下与章阁主之约,只要将人送到玟州境内,此事便算妥当,如今,马车已然失控,她飞身而下抽出腰间一对双刃短匕与那位持剑男子周旋,虽打不过,却也还能缠斗一时半刻。
步千语见状便转头去追那驾马车,谁知从马车中出现了一人极力牵制疯马。
竟是阴林。
华青墨轻功绝佳却不擅缠斗,不出四十招后便落于下风,转身欲躲赫连奕剑风,怎知他剑法甚佳且内力深厚,剑风在她衣服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却已经觉得半个肩膀都要碎裂般的剧痛,他正欲补上一掌,怎知掌风已起却被人出手阻止,他怒吼道:“江阁主这是何意?分不清敌友吗?”
姜寂初并不说话,只想拼尽全力从他手中救下那位姑娘,但顾闻挚在她右肩上留的伤尚未好全,如今只能凭靠竹苏剑法拖住赫连奕,她剑势变化频繁,靠着黑夜优势将仅有破绽化于无形,即使对手内力再浑厚也会难以承接,每式剑招竟能破化出另外五种变化,这便是竹苏剑法的二十九穿云。
只寄希望于步千语和阴林走的越远越好,如此,方不负她冒险得罪大辰赫连氏。
谁知事与愿违,她在收势间隙朝西南方望了一眼,只一眼却心生绝望,由此分神,待赫连奕掌风再度袭来,仅分毫之差便要硬受他一掌。
阴林与步千语两人谨慎地后退着脚步,硬生生被逼退回此地,而在他们身前横着一把寒光冷剑,剑的主人便是一位青袍公子,与数个时辰前不同的是,他眉目间尽是张扬桀骜,再无半分端持谦恭。
宇文陌将面前那二人逼退至姜寂初身边,随后那沾着几滴鲜血的剑尖从他们的脖颈处渐渐移向她,只见他十分狂妄地眉峰一挑,笑道:“方才姑娘不曾习武,我也是;此刻我持剑,姑娘亦持剑,咱们持平,如何?”
姜寂初伸出两指将那染着血的剑尖自她脖颈处移走,借着道边微光打量一番眼前人。
宇文陌唇边勾起悠然一笑,问道:“江阁主在想什么?”
她一如方才淡淡地望着他双眸幽谑,冷道:“我叹,星月似昨暮,良人不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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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陌的武功本来没想写这么好的,但是总觉得他似乎就该这样卓越
这样的人似乎做什么都能做到极致
年纪轻轻在皇族夺嫡中获封太子,他自是另有一番动荡却精彩异常的人生
我个人很喜欢这个角色
但他在这部故事里面的出场不多
他是我下部故事里的主角之一
但我正在犹豫
要不要为宇文陌在这部故事里开了人物小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