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42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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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洗了三大桶水,维梌才清清爽爽的出来,穿了家常衣裳,头发还披散着,就蹑了双软拖鞋出来吃饭,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脚后跟都是一道一道的裂痕,有的还淌着血水,他似已然习惯了,浑不在意疼不疼。
直吃了三碗汤水细面才放了碗筷,很舒爽的呼了一口气。
终于回家了。
回家后,才真正忙了,要整理游学笔记,要与顾父汇报游学成果,要与旧友们辨道,还要……给玲珑准备嫁妆。
走的时候,玲珑还未与人议亲,刚回来,就要嫁人了。他给家里写的信多,但收到家中信息少,半年前得知玲珑与人订了亲,然后就准备着回家了。
他得送她出嫁。
然后就回来了。
杨氏这几日总起迟,顾母也不说她,少年夫妻久别乍聚,总是要贪几分欢娱的。
忙过这许多事,维梌终于有空能和玲珑说话了。
“我拜访过徐伯父徐伯母,就知你应亲的心思了,我一向知徐学兄性情稳重温和,只见过他的父母后,又不免有疑惑,恐他的稳重温和只是表象。你应婚之时,可有想过这个问题?”
玲珑老怀大慰似的叹了一声:“果然你最知我,你看他时,与别人看我时,大抵是一样的,我们这样的人,最要养成端稳无害且令人亲近的表象,才能在与之格格不入的世界里活下来的。有些人不需要多了解,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个与自己一样的人,他有表象,我自是知道的。”
维梌也长叹的拍头,他们这样淳肃的人家,是怎么养出来这样……的小娘子的?
玲珑笑说:“你别担心我,我最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会主动争取,也有能力自保,无论嫁给哪个人,都会过的好。不过,命运馈赠,我遇到了极契合的人,这于我是再好没有的事,你该为我高兴的。别只说我,说说你,我瞧你,心里应是安定了。”
维梌看着满院与旧时截然不同的风景,看那些寻常花草点缀出的非同寻常的美态,心里才真正明朗起来。
“多谢你的信,才让我堪破迷罔见到了熹微署光,真正放下书中的道理,让自己置身于平凡人世中,走进庶民生活中。书里的道,只是读书人的道,却不是庶民的道,庶民之道,不过温饱二字。不过,这却不是我的道,我这一路见过太多庶民因不知道理而蒙昧,即而生出许多事端来,故,我之道,在于教化,开启民智,勿使万物之灵,反行牲畜之事,枉担人名,却失了人性。知之艰难,行之亦艰难,不过,我有一生,且慢慢来,能教化多少是多少……父亲说我现在说这些,为免太过狂妄,需知我如今才是个生员,该着力考了举子进士,才能施展我之报负,否则便是一纸空话。”
玲珑抚手赞道:“大善,我见书中皆是“仁善”二字,然真正的仁,又是怎样一般的仁,圣人只立了其道,却未教其如何行细微事项,万人读仁,便有万种仁法。我见庶民皆苦,而许多读了仁善之人却高高在上,不肯俯身去瞧一瞧庶民,也不肯将其仁心施于受苦之人,故而对“仁”生了怀疑,如何读了圣仁之书,却不行圣仁之道……大兄因我一言而沉身寻道,能见庶民之苦,已具真正的仁心,这才是真正学到了圣人之道。我先前听过几句话,当此时正适合赠于大兄:为圣贤者,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特借此言,勉我大兄,继往开来。”
这话说的寻常,维梌却听的如震聋发聩,一时心下激荡,竟不能言,只眼里慢慢晰出一眶热泪来,郑而重的起身,向玲珑拜下去,唬的玲珑忙不迭躲开。
就,就说了几句大家都知道的话而已,实没必要这样做的,她可不敢受,受了心虚。
第48章 两个伪装者 天生一对
维梌抄了许多书回来, 有一部分留在前院的大书房,填充家里藏书,一部分是特意为玲珑抄的, 这些书可充做嫁妆带去徐家。
玲珑当然欢喜非常, 带维梌去看徐知安给她抄录回来的书,维梌看过那些书册,想着自己抄回来的也不是正统学问, 这样两厢一合计,玲珑这里快集出个“诸子百家”了。
能读书甚好,不过读的太杂, 容易让人乱了道理。
玲珑知他担心, 就说:“这书里纵有万种道理, 于我这里, 先辨一番,若他家说的不如我自己的,那我自是坚持自己的道理, 若他说的实在有理, 那我便看一看,用不用的且再看。我心里有大主张, 等闲道理是扰乱不了我的。”
维梌就笑:“此时我该是要夸赞你心志坚定的, 然我着实是夸不出口,罢了, 横竖你心里清明就行。”
又说维樘:“我见他长进不少, 只遇了你的事,便每每塞言,横拿不出个主意来……他的性子较温软,你不要使劲催他, 待日后出门见识一番,便能涨些胆识谋略,他的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才能走出来,很是不必如今替他着急。”
玲珑摊手,行吧,维樘虽少了果决,但性子正直,也算不错的了。有的人成长的快,有的人成长的慢,家里已经有一个成长的快的兄长了,那就让他慢慢成长吧。
……
告了假,也准了假,徐知安轻叹一声,让平湖紧着收拾行囊,尽快回苏北去,避开近来又不甚消停的朝势。
君臣博弈自古就有,只是尚未听闻过历代哪个时代能与如今一般,君臣间忌惮敌对至此,简直骇人听闻。那位甚至堂而皇之的派那剦宦去巡边,一方总督,就这样被下了狱,不问原由的处了刑。
今年又免了陕豫鲁赣的粮税,几处秋粮又绝了收,贵州山民做乱,闵地海匪肆虐,夏时豫地黄河决口,几千万灾民流离失所……似这样的境状竟比不得一个内妇的生辰重要。
魏守重终于醒悟,却如塌了天般心死如灰,醉了三天,醒后又痛哭嚎啕,终于彻底清醒。然后上疏自请就任榆阳知县,又被吏部驳回,榆阳乃重灾区,需委派个老练的能官去,魏守重一无资历二无谋略,不适合去那里。不过凭他不怕死的性子,倒可以去御使台。最后也没去成御使台,被调到礼部任给事中。
这差事清闲,与别人而言,许是进了冷衙门,于魏守重而言,却是此时最适合他的位置,让他有时间冷静一段时日,重新思索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天下读书人心里许是都有过为相做宰的理想,然观开国至今之事例,与那一家作宰是个很要命的职位,起起落落再贬谪起复,这一百来年,位高权重的为官做宰者,竟无一有个善终……
徐知安自此将做宰相的念头去了。
在这多灾離乱之秋,位高权重之官员尚且不能自顾,他又如何能凭一已之力扭转了局势?倒不如顺势请了假期,先避一避眼下这乱纷纷的局面,也使自己不搅进朋党中。
魏守重与维枃来送徐知安,魏守重神色依旧黯然,倒再没说他是龟缩逃避明哲保身,只道一声保重。维枃依然沉稳,在翰林院也只管埋头做事,从不做僭越之事,也不说愤世之语,诸大人看在眼中,都道他处事守直,性子端凝,再熬两年就该下放到地方涨资历了。
徐知安这样亲和宽容,在诸位大人眼中,依然比不得维枃,大家都道他心性柔猾,恐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可相交,却不可深交。性虽柔猾,但不妨碍他是个做事干练之人,倒值得与他托付些要紧事项。是个会做人也会做事的人。
这评价可谓中肯之极,虽话里话外褒贬各半。
维枃则想的是,徐知安这个人,做为朋友,他很让人觉得妥贴舒服,与他说话有如沐春风之感,确是个会做人的人。做为妹夫,他性子虽柔猾,心却宽厚,又极懂明哲保身之道,却是再让人放心不过的事了。
是以维枃的话说的很多,还捎了信件及两箱给妹妹的嫁妆礼。
最后,维枃说:“你且放心回去,这里的院子我先照应着,回京前记得先寄信来,我找人过来拾掇院子,早些烧着火,让暖着屋子。来时别的不用多带,只带我家妹妹炒的菌酱就行。”
徐知安笑说:“记得了,她会炒的酱多,定给你多带些。院子就暂时托给你了,那一院子菜,你看着处置。”
这却好,维枃也高兴起来:“那等下了霜,我就让人去收回来储进地窖,这一个长冬,也算有救了,京城居,大不易,冬天尤其不易过,托你那些菜的福,我们家今年不必得口疮了。”
这一高兴,连秋风瑟瑟落叶萧萧都看的顺眼了,本来没多少的离愁,如今竟全没了,说说笑笑的将人送至通州码头。
上了船,几人互相抱了个拳,就此暂离。
徐知安也顺风顺水的一路南下回了家。
时序已然进了十月。
大婚之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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