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嫁 第31节 (第2/2页)
“头花呢?”
“柿柿如意。”
茹婉点头,这也好,索性将草绿枚红撞个爽快。
……
随娘子今日也着了盛装,明蓝锦锻长裙,银灰锁绒长褂,头上插了一支银钗,鬓角处扣了两枚小小的银方胜,在插了紫红色牡丹花的顾母面前,显的尤为干净利落。
她眼角的笑纹极深,应该是个爱笑的人。
玲珑以为她应该是个飒爽的妇人,真正和她交谈时却发现,她的语调是很温和的,笑声也没有那样不管不顾,甚至不如顾母的响亮,她是低沉沉的,穿透力却强,也特别能引起旁人的共振。
她给顾母带了一串紫珍珠项链,给玲珑带了一长串磨的光洁匀称的珊瑚珠子,是让她拆了做手串也好,做璎珞项圈也好,做戒面也好,这一长串能做许多东西。杨氏的青晶石手串,茹婉的胭脂冻手串……东西都没那么贵重,顾家人可以安心收下。
她摸了摸玲珑头上的小小红色灯笼似的绒柿子,喜欢的很,笑的眼纹又变成一尾鱼,游起来后,带出低沉沉的振动音,让一家人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
我的妈,低音炮,这谁受得了?
玲珑红着耳垂,也看着她笑起来。
第35章 豪横 快意
尽管顾母依然觉的随娘子性子强势, 不过人家恭维她家里儿女教养的极好的时候,仍是不可自抑的感到了欢喜,唉呀, 这亲家娘子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么, 瞅这话的,没听出一点儿奉承客套,定是心里的真话。
随家娘子, 眼光还是挺好的,也会说话,她好长时间没这样与人投缘的说过话了。
一顿饭间, 顾母被哄的眉开眼笑, 心神舒畅, 捏着帕子不住的笑。
茹婉戳戳玲珑:真不用管母亲吗?
玲珑用帕子挡住嘴, 扭头回茹婉:不用管。
顾母一直生活在内宅,与许多人家的亲眷都不怎么往来,遇着什么宴了, 她和人说话也拘紧的多, 很不会与人交流。有时别人家的内眷笑话了她,她也听不出来, 也端不起个架子, 和别人家相处不到一块儿去。自顾父做了如今的事以后,越发没人找她说话了。
今日随娘子有心哄她, 且让她开怀一日, 与这样高水准的人说多了话,多少也能学点儿说话的技巧吧。再不济,也不能让人三两句就欺哄了去。
官场上的事,看着光鲜亮丽的, 内里的事,脏着呢,许多人家因为大人看不惯顾父这样斯文清高的样子,家里妇人就会找机会给顾母难堪,人家皮笑肉不笑的一顿阴阳怪气,搁顾母这里,她又抹不开脸骂回去,只能生受了这一顿委屈。
这以后,她越是哪里都不去了,顾父也不需要顾母去和别家妇人交好来借利攀关系,她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这里许多人家,交不交好都无碍。索性顾母也宅惯了,一个人在后宅很能守的住寂寞,平时管家理事,闲了还能和姨娘们说说话。
不过随娘子的交际能力显然能压倒许多人,段位也不与姨娘们在一个段位上,说话也有分寸,不会刻意恭维糊弄她,和这样的人说话,对顾母来说,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玲珑也不用刻意表现的端庄沉稳,她就放松心神,平日里是怎样,如今也是怎样,端一时好端,总不能端着一辈子,索性不必端着装相了。
随娘子目光投来的时候,是带着笑的,她是满意玲珑的自在态度的,比想象中更满意。在她的预想中,玲珑应该是温和稳重的,官家嫡女么,肯定也带了几分骄矜与含蓄,这已然很好了,总不能奢望着极有规矩教养的官员家养出个随心率性的姑娘来。这姑娘端庄也好稳重也罢,规矩严些也没什么,横竖她日后也要做一个官员的妻子,这些品质与这世道更贴合,有这样一个合格的主母,她的子孙们就再不必受流言蜚语之害了。
此是利,也是弊,利是这样,弊则是,许是儿子一生都不能与妻子交心了。
做为母亲,随娘子希望儿子前程无忧,能挣脱出父母身上遗下来的阴影,能光明正大的融进世俗中,后世子孙再不必被人诟病。可她也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贴心人,能安放下他身上那些不合时的东西,让他不必个人背负着那些东西,踽踽独行。如果儿子一生不能有个知心人,那他该有多可怜,作为他的父母的他们,是何种的心酸心疼?
生命中,总要有所取舍的,这一点,随娘子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懂得了。
取了顾家小娘子的稳重妥贴知书达礼,就得舍了她或许没有那么多的知情识趣,或许会避讳世人的眼光,或许……终也不能成为儿子的知音。
千想万想,终是没想到,命运的馈赠会来的这样的突然,那一日,玲珑眼里闪烁着的光芒,让随娘子激动的久久不能自已。
这是一个不曾被世俗规矩礼教掩没了光芒的姑娘。
她眼里的光芒那般明亮。
她细瘦的腰肢挺的那样直。
她笑的那么欢畅自在。
上天终于舍得馈赠下这样一个姑娘来。
随娘子看着玲珑,欢喜之心渐盛,几番抚了玲珑毛绒绒的发鬓,面上也是关怀疼爱之色。
顾母看着如此满意欢喜的随娘子,心也悄悄落定了。
嫁女娶妇的规矩在玲珑这桩婚事上完全用不上,虽然她是官家女,而徐小郎只是平民子,但徐郎君的身份太过特殊,没人敢说他家是高攀了顾家,也没人敢说顾家是低就了徐家,若要论,只能说两家是互相攀就才成了这份姻缘。
对寻常官家女而言,嫁入徐家后可能会无所适从,因为不管徐郎君是不是名士,随娘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商家女,新妇许是做不到对婆母毕恭毕敬,甚至者,会有抵触,会嫌弃婆母处事没有体统规矩……
顾母思及此处,便暗暗叹息,与徐家结了亲也好,做婆母的不怎么守女德规矩,做媳妇的也对此弃若鄙履,她既能疼得下我儿,我又何必时时提着那副牵肠挂肚,倒显的我气量不宽和似的。
两家人和和气气的吃了饭,随家人就要回家了,随娘子握着玲珑的手,拉她走过园子,临出门才放开,又抚了抚玲珑的鬓发说:“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我是真喜欢你的品格,大大方方的,也有心胸,比我少时可强上许多。我今日回去收拾些家里旧时的小玩意儿,明日让你行舟阿兄送来给你耍,我听说你在学制香,正好,你伯父之前可留了不少香料,他不用,放着也是白放着,再放久了那香味就该折扣了,与你用正好,也让你行舟阿兄送来。”
顾母推劝:“这可使不得……”
玲珑却仰头问随娘子:“伯父确是不用了么?”
随娘子笑答:“确是不用了,他嫌繁锁,近两年只喜欢酿酒。”
玲珑蹲身谢道:“多谢伯母,我收下了,以后制了香,再还给伯父。”
顾母:“……这怎么成?玲珑?”
玲珑说:“母亲不必担心,伯母是真心送我东西,我也是真心想收下,两厢情愿之事,与礼无碍。”
那边徐郎君拖着衣袖行云流水似的走来,拍手说:“合该如此,俱都大大方方才好,推来推去的,与别人来说许是仪礼规矩,于我这里,便是不爽利。长者赐,安心收下便是,你父亲再是清廉,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计较。”
随后出来的顾父:……好好一个人,怎么偏长了一张嘴,这一说话,就是敌我不分的横扫一片,难为他竟能长到这一把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