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 第39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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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大将军若有所思,听闻大长公主的话若然开朗,上前与尉迟暄道:“皇上,大长公主此言正是臣之所想,江夏之所以久攻不下,地势险要只为其一,更重要的是此边陲之城全民皆兵。便是如今北燕将此城拱手相让,城内百姓的抵抗、军队的收编皆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以此城收为我大周边城,无异于引狼入室。”
“外祖母,” 敖登王爷作势轻叹一声,揽着大长公主的手臂流露出些许晚辈于长辈的倚赖亲昵,言笑道:“差一点,我这法子就要成了,您可是搅了我的好计策!”
“不论是前齐还是如今的周朝,都是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内政乱作一团,还想着对我北燕磨刀霍霍。” 说着,上前一礼,眉开眼笑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对尉迟暄意有所指道:“我看周朝皇帝…您如今的朝廷,君臣离心,都想着内斗,真是丢人现眼…我北燕王室纵横漠北已有数百年之久,是眼看着先齐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怪不得我母亲说,无容臣之量的君主所驭之朝廷,不过一团散沙。”
“以史为鉴…” 敖登鹰眸挑衅地看着尉迟暄,沉声道:“我母亲教过我中原朝廷的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今日,换我送给周朝皇上。”
“若不是大长公主出面,朕险些忘了,敖登王爷也有我大周的血脉。不知是否缘此,北燕王才迟迟不将王储之位交与王爷?” 尉迟暄环顾下首神色各异的众人,突然朗声笑道,“朕何时说过要将懿妃和亲与北燕?”
“和亲势在必行,只是这人选…” 尉迟暄静默半刻,目光扫过沈明娇看向她身后的慈徽。
“本王见这周朝皇室盘根错节,实在不如我北燕来的快意。” 敖登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慈徽,突然插话打断了尉迟暄道:“我若是今日让了江夏城给大周,回去我父王母妃怕是要罚我被骏马拖着绕城三日。孟和入后宫为妃,全当北燕修好的诚意,旁的…就此作罢吧。”
敖登信步走到沈明娇面前,语气轻快,盯着她的美眸,调笑着说:“娇娇儿,日后若是不喜他了,便去我北燕做大妃可好?” 话落,朗声大笑离开。
接风宴的主角离开,剑拔弩张的宫宴也到了尾声,诸臣散去。
尉迟暄走下台阶,到沈明娇跟前,握住她的柔荑轻笑道:“娇娇今夜,甚美。”
回到永和宫主殿,尉迟暄看着她在妆台前卸下钗环,一举一动皆是媚态。开口道:“今日殿上,北燕与朕求娶娇娇…娇娇怎得一言不发?”
“皇上是想让臣妾以死明志呢?还是主动应下北燕的和亲之请?” 沈明娇美眸顾盼神飞,漫不经心睨了他一眼。“北燕广袤,臣妾倒是…心向往之。”
“朕听说,北燕大妃出阁前,与先淳贤皇贵妃是至交好友。不知今日这场闹剧,是不是北燕大妃记挂着旧情,想用此法,将娇娇接出宫去?” 尉迟暄神色晦暗,意味不明。
“朝中世家重臣,十之五六都与沈家交好,皇上今日才知?” 她不屑一顾,出言讽刺道。
“沈明娇!” 尉迟暄上前捏住她柔软的下颚,眸光燃了火一般,带着偏执与愤怒。“是你,当初先送玉雁给朕!是你先招惹朕的!”
“是吗?” 沈明娇怒极反笑,挣脱他的桎梏,柔肠百转,细数道:“难道不是,有没有虞楼那一桩事,皇上都已设好了杀阵引沈家入局吗?您为何以制衡左相为名启用永靖侯府,为何派父亲下江南,步步为营,不就是想借萧家之手灭沈家的势吗?”
秋节那天,她迷迷糊糊听虞楼的小二叫尉迟暄主子。直到她拿到凤令,才知虞楼本就是御鉴司在京城的据点之一,她三年前在虞楼遇见尉迟暄,根本就不就是偶然。
“娇娇入宫那日,亲口说,对朕遥遥一见倾心…都是骗朕的?” 尉迟暄明知答案,却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她那张笑时艳若春花的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真有心于朕也好,还是为了沈家的权柄进宫也罢,如今,由不得你!”
“生同衾,死同穴。别说区区两座城池,便是他北燕以王位来换,朕也绝不会放你出宫!”
“皇上既贪图臣妾的情意,又想让臣妾的母家销声匿迹,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沈明娇看着他对自己的占有和喷薄欲出的情意,只觉可笑。
“朕舍不得放了你…会有旁人,替娇娇去和亲的。” 尉迟暄被戳破了心思,上前掐住沈明娇的腰身,对着那双能言善辩的樱唇,欺身狠狠压上去。
沈明娇恼羞成怒死死地咬住他的嘴唇,直到口中血锈味弥漫开来,方才松开。唇边沾着他的血迹,如同一朵妖冶的长春,目光淬了毒般盯着他:“是沈家先祖愚忠,才有今日之难!皇上若是敢将慈徽远嫁和亲,我拼死也定会带着沈氏与多位重臣投奔北燕!您可别忘了,先齐,是怎么没的!”
尉迟暄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边,端详着她这张染了薄怒潮红的脸,笑道:“朕忽然觉得,这样的娇娇…比那个从前佯装做小伏低的样子,更有趣!”
“皇上,大长公主来了。” 宋诚明知内室气氛不对,还是隔着屏风硬着头皮禀报道。
尉迟暄拂袖而去,走到永和宫门前,正见大长公主的仪仗在外。拱手示以晚辈之礼,“姑奶奶。”
“皇上。” 大长公主慈眉善目,恍若未见尉迟暄唇边的痕迹,微微福身尽君臣之礼。低声道:“为君者,当有容臣之量,皇上的前朝,不可再如此乱下去了。” 言尽于此,未等尉迟暄回话,便抬脚进了永和宫。
“臣妾见过大长公主。” 沈明娇福身,行了晚辈之礼。
“漏夜前来,怕是打扰了懿妃娘娘安寝。” 大长公主扶她起身,又抬手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臣妾谢大长公主今日于殿前相助。” 沈明娇这话说的诚心诚意,三叔并未知会家里突然出现,肯定是动了旁的主意,以群臣逼着皇上送她出宫。
“今日这事,我出门前犹豫了许久。” 大长公主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挥挥手,示意下人将寝殿四周守好。“庭沛的脾性,你最清楚,他是知道了你父亲遇害的消息,担心…到时候你在宫里受牵连,才废了这样大的力气,想给你送出宫去。”
“您...早就知道此事?” 沈明娇愕然。
“武邑,到底是我的女儿。” 大长公主轻叹一声,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敖登的血脉让他虽是北燕王嫡子,却迟迟不能登上储君之位。北燕王已缠绵病榻多日,这些年又扶持查干掌兵。武邑母子虽然掌握朝政,可兵权在外,状况也不乐观。你三叔从小便视她为长姐,原本就想借北境之战在战场上除了查干,这也是他答应皇上去北境运军资的原因。”
“可朝中的变故生得突然,你三叔…急火攻心,长兄遇害,你又被困在宫里,他便是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尽力一试,哪怕…亮出敖登这柄剑,让皇上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也好。”
“所以,是三叔与敖登王爷交易?大哥与三叔…还有舅舅,在北境替敖登王爷除了查干。敖登王爷…来朝将我带出宫?” 沈明娇闻言心惊,无论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北燕斩杀主将,还是将她带出宫,都是险之又险。
“不是交易。” 大长公主摘下她胸前挂着的,那块从姑母留下的玉佩。摩挲着,笑道:“原本就是一家人,冲锋陷阵都是应该的,怎么能说是交易呢?”
“一家人?” 祖母与大长公主交好她知道,可在她的印象里,并未到了可以性命相托的地步。
“本该是带进棺材的旧事,没想到今朝在此情境下又要重见天日。” 大长公主轻抚着她的鬓发,眼中泪光闪烁。
“我年轻时的北燕,相较于现在更为强势,北境边城连连失手。太宗无法,不得不启用永靖侯府。只得让时年不过弱冠但已文成武就的你祖父掌军,而副将便是我的丈夫,当年的武举状元,岚胥。”
沈明娇不声不响,将大氅披在大长公主的肩上,静静听着她说这段祖母闭口不谈的往事。
“尉迟皇室,对于沈家从未放心过。所以,太宗才将我,他的亲妹妹,尉迟皇室的长公主嫁与岚胥,企图监管分散你祖父在军中的权利。” 长公主说起太宗时,恨意显而易见。
“你是没见过你的祖父,沈鹤安。他当年,是整个京城最意气风发的少年,每当大军归来时,说是掷果盈车也不为过。可偏偏,就只满心满眼都是你祖母,镇远将军府的嫡姑娘,秦双宜。” 大长公主泪中带笑,握着那块玉佩,追忆怀念道:“鹤安在永靖侯府那样的清明家世中长大,是个极纯粹诚挚的人,与岚胥志趣相投,一见如故。鹤安、双宜、岚胥、还有我,那时候…可真好啊!”
“都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可那样的日子,我们一同过了十二年,还定下了儿女亲事…我与双宜,常常随他二人出征,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性命攸关的时候,是可以相互托付后背的人。这北境的广袤土地,每一株草木,都是沈家、秦家、岚家儿郎们的血浇灌出来的。那样深刻的情意,使得几乎所有的北境军,只认将领,不知皇命。”
就算现在,北境诸城的百姓见了镇远将军府的旗帜,仍会遥遥欢和。百姓不通政务,亲眼看见何人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便会对何人信赖拥戴。想来那时,沈家、岚家、秦家,俨然成为了北境百姓心中,高于皇权的存在。
“飞鸟尽,良弓藏,我长于皇室,自是想到了…于是,我眼见北境安定在即,便催着鹤安与岚胥交回兵权,可还是晚了…” 言及此处,大长公主竟像个孩子般,哽咽出声,痛悔道:“瑶招山一役,我的丈夫、挚友,那些兵士,一个人也未回来。”
“大长公主…” 在那样的锥心之痛面前,再多的言语都显得乏力。沈明娇抹掉自己面上的泪水,起身轻抚着老人的脊背,递了盏热茶到她手中。
“我将几个孩子托付与你祖母,亲自去了瑶招山,见到了岚胥与鹤安的尸首…” 大长公主颤抖着双手,将那块质地粗糙却触手生温的玉石交到沈明娇手里,悲切道:“这玉,是我在瑶招山收尸时…在鹤安的盔甲里发现的,那时我刚刚诞下幼子,想来,他是想回京亲手打磨,给孩子做见面礼的。”
沈明娇将前些日子夹在浣衣局送洗衣物里面的另一块玉佩取出,并拢到一处放在桌面上。
“这块玉佩,是我从瑶招山回来后,将它一分为二,武邑与你父亲,各有一块。想要按照鹤安与岚胥生前说好的那样,让他们成婚。” 大长公主的情绪渐渐平复,沉声含恨道:“可太宗,临死前一道毫无转圜余地的圣旨,将武邑送到了北燕和亲。这些年,我只通过沈家的暗桩与武邑私下往来联络。我宁可让武邑成为世人眼里背弃母国之人,也不愿意将她变成君主手中遏制北燕的利剑!”
“瑶招山之事的真相,您…知道吗?” 沈明娇迟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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