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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 第6节 (第2/2页)

脊杖远重于臀杖,施于背脊。脊杖百,率多死。

没了舌头的人,挣扎哀呼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从口中肆意地腾起,溅出,伴着他们被拖行而去的身躯,雪霰般洒了一路。

惨月下,隐隐可闻杖刑声声,生死不论。院中的人,面色皆灰败如纸,表情悚至木然,在这肃杀朔风里,只觉得魂魄都已被卷携着散去。

裴策长睫微垂,寡凉的眸,轻瞥了一眼地上伏跪着的身影之一,是检举红萼的那名婢女。

她脑中未及反应,脊背先本能地一紧。侍从已意会而动。

那婢女只见寒芒逼近,紧接着口腔里血腥味弥漫,湿热喷出。剧痛,漫卷而来。眼睁睁看着一团血雾被甩到人群前,竟是自己的舌。

那些字眼,说不得。即便是转述,亦该避讳。

裴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管事的身上,依然凉薄疏淡,不含情绪,王管事却浑身剧颤,四末虚软,从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天灵盖。

王管事该庆幸,他禀报还算及时,为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最终以御下无能之过,被赏了五十大板,发落到京郊的庄子里。

裴策转身又往归澜院去。这一夜的狼藉,李穆吩咐众人对江音晚缄口不许提。

江音晚喝了太医开的药后,渐渐开始退烧。黎明时分,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

然而眼皮沉沉,只睁开了一线,看到床尾的罗幔上,薄薄晨曦投下菱花窗格的疏影。床畔坐着一道人影,清谡如松。

她很快又无力地阖上了眼,昏昏睡去。

一病缠绵,江音晚的烧,断断续续,幸而没再烧得滚烫。意识也不得清明,时眠时醒。加之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更多时候是睡,或处于半睡半醒间,隐约能听到周遭的动静,却睁不开眼。

白日里,她短暂地醒过一次,不知是什么时辰,看到青萝端着一个透影细白瓷的碗,里头盛着红枣莲子粥,正要喂她。

不远处,两个面生的婢女双手捧着什么,正从落地罩外走进来,低眉顺目,脚步无声。

江音晚本想说自己吃便好,却发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安安静静由青萝喂完了一碗粥,嘴里尝不出任何味道,再度迷蒙入睡。

彻底的退烧,是在三日后。太医诊了脉,道此一遭已无大碍,只是中气不足、阳微阴弦的内症,还需好生将养。

因药效之故,江音晚仍未醒,一直睡到了晚间。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还道是在从前的闺阁。亦是一场病将愈,苦涩的药气未散,她不喜欢。缠枝莲纹螭耳熏炉里,沉水蘅芜香气初透,轻烟只淡白的一缕,似有若无。

躺在架子床上,抬眼便看到一窗月色如水。窗上糊的是软烟罗,雨过天青的颜色,蝉翼样薄薄一层,映着月下横斜的花枝。

外头脚步声起,丫鬟要通报,却被拦住。来人脚步轻轻,见她未睡,才温柔地出声:“囡囡,身上觉得怎么样了?”说着,掌心轻覆上她的额头。

江音晚额上察觉到温凉轻柔的触感,真切不似梦幻。她不由微微偏头,在那掌心依恋地蹭了一蹭,喃喃出声:“大伯母。”

裴策神色莫辨地收回了手。

他掖了掖江音晚肩颈两侧的锦衾,从床头挪到床尾。拔步床的首尾,各有一金丝楠木小柜在侧,床尾的柜上,正放置着各色外伤药。

轻轻将她腿上的被衾掀起至膝,露出两截纤细修长的小腿。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从一片瓶瓶罐罐中,拣出一个黄地粉彩勾莲的小钵,一点点涂抹在错杂的伤痕新痂上。

小腿上,淤青见淡,不再触目惊心。仍是那个白瓷瓶,倒出少许在掌心,轻轻揉上。

小腿在他的掌下,过于纤细,仿佛可以轻松折断。美玉琢温润,文人爱摩挲把玩,而他此刻掌心触感,较羊脂美玉更勾人流连。

那几块乌青斑斑,脆弱堪怜。会轻易破碎的,恰最能挑起人心底的幽晦念头。脑中那一根细若游丝的弦,在崩断的边缘。

裴策终于上完了药,慢慢将被衾合拢,却在锦衾即将遮住那双玲珑玉足时,停下了手。

夜色沉酽,四周太静,唯有江音晚的呼吸清浅。罗帐滤得灯烛昏昧,帷幔内这一方小小天地,似纵容人所有旖思。

裴策侧坐在床畔,握住了两截细瘦的踝,将那小巧的雪色玉脂,慢慢牵引到身前,一点一点,抵上玄色云锦暗纹的裳。

第8章 慌 心涟

墨色云锦柔滑,然而同色丝线绣出繁复章纹盘踞其上,不免有些坚粝。

江音晚在丝丝麻麻的疼痒中醒来,人还恍惚着,不自觉往回蜷了蜷,却被强势扣住。

梦中那一窗软烟月色散去,她渐渐看清眼前盘金绣螭纹的帐幔,和坐在床尾的裴策。玄衣玉带,望之分毫不乱,冷倨矜然。

江音晚有些懵懵地多看了他一眼,随后猛然有所意识,用了力往回缩。然而那点力道着实不算什么,被轻易压制。

她的思绪这才彻底回笼。移开了视线,望着卷云暗纹的幔顶,不再试图挣脱。裴策要做什么,自己都该顺从的。

然而心底,还是有一缕一缕的慌与疼漫上来。裴策落在她面上的视线,存在感如此强,更让她心间烧灼如麻,终是鼓起勇气投去一眼。

四目相对,江音晚撞入裴策眼底的清明。

他面色始终清寒不乱,仿佛永远是那个威严寡漠、高倨自持的太子。唯有缓缓下滑的喉结,泄露一线疯狂。

他偏偏要逼视着她,用这样矜淡冷邃的目光。江音晚更觉出一种难堪。

江音晚拉高了被衾,将自己的脸完全盖住。一片漆黑里,她睁着眼,任泪水漫漶了视线。一颗心寸寸沉下去,如缓缓坠入冰湖。

漫长的时光后,裴策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起身撩开帐幔。江音晚听到脚步渐远,朝着湢室的方向。

她慢慢把被衾拉下,怔怔望着幔顶,双目空茫。呼吸间,不是梦中的沉水蘅芜,而是淡淡瑞脑香气。

此香又唤龙涎,乃“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之一。此刻鼻端的龙涎香中,混杂了隐约麝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音晚听到裴策从湢室出来。她仍怔忡对着虚空,恍惚涣散。余光里那道高大身影已换了一身软缎寝衣,复在床尾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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