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巷 第14节 (第2/2页)
蒋修那根球杖做得精致好看是其次,关键是他总觉得那玩意儿可能有什么出众之处,所以这蒋大郎打球才那么厉害。
再说了,上回蒋修当着那么多人面用这杆子给了他一下,他要是因为对方病了一场就赶紧地还了,那面子岂不是又丢回去了?
所以他就装着忘了这事,坚丨挺着没还。
“你够意思,”袁四郎就打算拿别的对他示好,“明天我给你带霍家从食的点心吃!”
蒋修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道:“谁稀罕那个。”说罢,顿了顿,然后勾勾手指示意对方倾身过来,低声商量道,“要不你带着你那只‘霸王’陪我出去玩一回?”
袁四郎愣了一下,本能地一阵紧张,下意识问道:“玩什么?”
蒋修道:“昨天沈二郎他们来探望我的时候聊起些闲篇儿,听他家厮儿说前日里有个少年跑到金梁桥那附近摆了个暗摊儿,什么也不卖,只同人斗蛐蛐儿,道若他输了就把手里头那只祖上传下来的金蝉给人,但来斗者只需每回付十文钱,输了走人便是。”他说着,语气间还带了些新奇,“听说一日下来那摊子上少说也赚了有七八百文。”
“金蝉?”袁四郎眼里头亮了亮,又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假的?他手里头既有这个,干啥不去换些钱用?也不怕真有人把他给斗输了?”
“所以你就不及人家有头脑了吧。”蒋修故意嘲了他一句,方又续道,“金子他自己又用不成。凭他一个寡小子,找人换钱也不是随便就有人接手的,拿去铺子里头换恐怕又要被压价,还不如每日里拿来当个饵,净等着人家送钱来给他呢。”
袁四郎听着就来了点心气:“他就真觉得自己能战无不胜?”
“可能吧,”蒋修随意地道,“所以你就把你那‘霸王’带着陪我去会会他,要是赢了那蝉子就给你,你把球杖还我就成。哦,那十文钱一盘的斗资也算我的。”
袁四郎很是心动,但又舍不得把球杖还给他,于是试图讨价还价地道:“那球杖你是正经输给我的,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再说这蝉子就算赢了那也是我帮你赢的啊!”
蒋修看他还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正经”二字,心里不免觉得他委实有点不要脸,但面上却只索性道:“我不可能一头都不占吧?要不就我拿蝉子,那球杖你就留着。若还不干就算了,我再去找别人就是。”
袁四郎默默合计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两头都舍不得,于是此番合作只好告吹。
但他转头寻了个空隙就去把沈约给找到了。
“蒋大郎说你家厮儿讲的那个斗蟋蟀的暗摊儿可是真的?”他知道沈约不像蒋修和姚二郎,既不喜欢玩这些,且说话做事也有士人官户子弟的格调,绝不会嘴上跑马。
沈约迎着他探询的目光,微微点了下头:“可能是吧。”又道,“我没去过,你要问他。”
既然沈二郎这么说,那此事果然十有七八是真的了。
袁四郎心里头就有了个打算。
于是为了抢占先手,他便让自己的小厮私底下去给沈约的小厮塞了包果子,然后问出了那个暗摊儿的具体所在,到了下学的时候,他便急急地先回了家。
等到他带着“霸王”又奔到金梁桥这边时,照着那小厮的描述,果然很快就在沿岸一间亭舍里看到了个穿青色布衫,戴着皮帽的方脸少年,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瞧着也是副市井游民的样子,此时两人正优哉游哉地在大口吃着烧肉,桌上还摆着好些小菜点心,乍眼见去好不滋润。要不是那个通身漆黑的木罐子颇夺目,袁四郎都怕是以为人家这是出来玩耍的。
于是他带着自家小厮走了上去。
“你那罐子里是装的蛐蛐儿么?”他朝皮帽少年问道。
对方似也是习以为常了,并不觉诧异,随手将鸡骨头往桌上一扔,然后在身上揩了揩手,捞过自己的木罐,说道:“你是来斗虫的?十文钱一盘。”
袁四郎就道:“你那只金蝉子让我先瞧瞧。”
皮帽少年居高临下地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若赢了自然就瞧见了,不然费事我还要拿放折腾一回。我看你还是先把你的斗资拿出来,瞧瞧自己有没有资格来比再说?”
袁四郎被他这么一番讥诮,顿时有些迫不及待了,当即示意小厮拿了十文钱出来往桌上一拍,说道:“一盘定输赢!”
皮帽少年眉毛一挑,应道:“行。”
“等等,”袁四郎却忽然又道,“开始之前,咱们两个的蛐蛐儿都要在萝卜水里泡一泡。”
皮帽少年闻言,神色明显一变。
袁四郎本就一直盯着他,此时见状当即在心中肯定了自己所想:这人果然是在蛐蛐儿上动了手脚,不然怎能笃定可长胜?
就像他一样。
但他既然晓得了其中窍门,自然就觉得自己比蒋修等人多了胜算。于是一上来,他便先开口要求了用萝卜水,为的就是去掉蟋蟀体内的药性。
“行,”皮帽少年在反复打量了他几轮之后应道,“泡就泡。”
袁四郎心中暗喜。
于是两只蟋蟀便都在萝卜水里泡了会儿澡,一盏茶后再拿出来时,皮帽少年的那只就明显精神头没有先前刚打开罐子时那么足了。
袁四郎这只此时则还状态平常。
皮帽少年的伙伴递了两条草叶过来,袁四郎却又道:“我们两个盯着对方,一起各新扯一条吧。”
第18章 尴尬
袁四郎提出了大家一起同时新扯一条草叶的要求,那皮帽少年闻言,脸色就更不好了,直接没好气地说了句:“那不如我扯了给你,你扯的给我?”
袁四郎一愣,显然对此并无事先准备,当即下意识拒绝道:“凭什么?”见对方抬眼朝自己看来,他又立刻强掩饰住慌张地道,“我才不给人当厮儿,要扯也不是我给你扯。”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要扯了给他,那也是让自己的小厮去动手。
皮帽少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于是两人便在各自摘下自己要用的草叶后,开始了一局定胜负。
或许当真是被萝卜水泡蔫儿了的缘故,皮帽少年那只蟋蟀被他撩了许久才起了一点斗性,而袁四郎那只“霸王”却是虫如其名,早早地就昂起了头须。
一下场,早已按捺不住的“霸王”便立刻主动冲了上去。
三口茶的工夫不到,皮帽少年的那只蟋蟀就被咬地翻了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