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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碎 第47节 (第2/2页)

大抵事情稍有了转圜的希望, 这晚,玉珠睡得很踏实, 甚至连梦都没来得及做就醒了。

次日用罢早饭后, 她难得化了个妆,吩咐福伯去套了骡子车,打算去洛阳城里买点日常的用物。

今儿天不是很好, 浓云密布,似乎在酝酿着场雨,即便如此, 照旧阻挠不了洛阳的繁华热闹,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如缕, 更有那从海外来的昆仑奴在沿街卖艺,样貌怪异丑陋, 红头发绿眼珠,在高台上跳着胡旋舞, 那滑稽的样子惹得人发笑。

玉珠主仆去了东市一家名唤“明月阁”的绸缎庄。

掌柜的姓薛, 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最是会品头论足, 他见玉珠虽一副道姑打扮,穿着寻常的水田衣,可容貌明艳脱俗, 耳朵上戴的那对东珠珰又亮又大,脚蹬双掺了金银丝的蜀锦鞋,料想定是哪家高门里崇道的娘子,于是挥手让伙计赶紧准备顶好的碧螺春茶和蜜汁桂花藕, 侧身弯腰, 陪着笑脸:“不知这位夫人今儿想看什么料子?若是嫌外头吵, 可去后头的雅间慢慢选。”

“随便瞧瞧而已,叨扰掌柜了。”

玉珠颔首微笑,径直朝堆放粗布的柜台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卷卷颜色单调的料子,她上手捻了捻最近的那匹玄色布,有些粗糙,似乎是棉麻混纺的……吴十三是习武之人,穿这种布料的衣衫最实用,结实耐磨,夏天穿着还透气。

“夫人好眼光。”薛掌柜笑吟吟地凑上前来,“这种布料最近卖的最好了,给家里下人裁衣制鞋,亦或是制成帐子、桌布都可的。”

说到这儿,那薛掌柜拍拍手,立马就有三个婆子捧了十几种华美的布料走了上前,薛掌柜点头哈腰地介绍:“这些料子是如今洛阳最时兴走俏的,譬如这匹妆花,咱们寻常至多能买二则或四则的,小店可是八则的,这品相远远比贡缎都要好,前儿段子爵家给小姐准备嫁妆,买了十几匹压箱底呢,再譬如这匹银红的软烟罗,上头是牡丹海棠纹,又有个别名叫花开富贵,裁成衣轻透又凉爽。”

玉珠摸了摸那软烟罗,果然轻软,扭头对璃心笑道:“我瞧你的衣裳有些旧了,待会儿拿秋香色和银红的各一匹,找个裁缝你做两身衣裳。”

转而,玉珠指尖扫过匹苍绿的蚕丝布料,心里掂了几个过儿,嘱咐薛掌柜将这匹也包起来。

璃心见状,忙道:“这苍绿未免也太深了些,我还没见您穿过这种颜色的料子呢,估计上身不好看。”

玉珠莞尔浅笑:“这匹布给那谁做个中衣。”

璃心立马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我瞧着合适,他成日家东奔西颠的,虽说有钱,可瞧着不是个会享福的主儿,哪里穿过这样好的料子,还是夫人您有心。”

玉珠横了眼这丫头,“别乱说,我素来不喜欢亏欠旁人,便当报还他之前的殷勤。”

璃心抿唇偷笑:“是是是,您说了算。”其实她早都发现了,夫人嘴上老是说要和吴十三两清,不愿沾惹那人一点便宜,可自打吴大哥重返洛阳后,眼见夫人开心了很多。

一旁侍立着的薛掌柜见状,忙招呼伙计将夫人点的布料包起来,笑着问:“夫人可是要给您郎君做中衣么,鄙人倒是能给您推荐几位手巧的绣娘,最会制衣了。”

“不不不。”玉珠慌地赶忙否认,眼睛在周围瞟了数眼,瞧见福伯这会儿正在外头茶摊上吃菜饮酒,她坐端了身子,下巴朝那边努了努,笑道:“掌柜的可别误会,更不要乱说,我是给我家老管家挑点布料,他年纪大了,劳苦功高的,我是得犒劳犒劳他。”

“是。”薛掌柜连连点头,顺着玉珠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个上了年纪的粗鲁汉子,心里暗笑不已,苍绿色明显更适合年轻男子,给那土鳖老者穿,就像金盘装臭豆腐,未免太浪费了些。

当然,这话薛掌柜肯定不会说出来,连连夸赞夫人宽厚,顺带又推荐了几款类似的料子。

玉珠早不耐烦这薛掌柜的殷勤,刚要婉拒,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阵吵嚷声,她好奇地抻长脖子望去,只见斜对面一家生药铺外聚了好些人,似乎打架生事。

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

带头闹事的竟是陈砚松的心腹阿平。

这阿平双臂环抱在胸前,嘴里叼了根细长的银牙签,凶横几乎要从双眼里溢出来了,他一脚踹飞阻拦他的药铺伙计,不耐烦朝自己带来的仆役们挥挥手,厉声喝命:“都麻利些,眼看着要下雨了,那些珍贵细料药材可见不得水。”

而这时,从西街尽头疾驰来了辆轻便马车,行到生药铺子前后,从车上跳下来个女人,正是陈府大房的主母陶氏。

看见陶氏,玉珠顿时怔住。

数月未见,陶氏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面黄肌瘦的,双眼熬得通红,身子几乎撑不起宽大的华服,发髻上再不见凤钗臂钏,只戴了支古朴银簪,她搀扶住嬷嬷的手,疾步奔到阿平面前,上前就抽了阿平一个大嘴巴子,随之扭头冲那些搬药材的下人们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我的私产!”

阿平摸了把侧脸,玩味一笑,斜眼觑向盛怒的陶氏,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千,“大奶奶不是在家里养病么,怎地出门了?小人奉咱们老爷子之命,将生药铺子里的账本药材搬回府,过后全都要挂牌子卖出去,等筹措到银子才能赎大爷不是?奶奶难道不想救大爷了?”

陶氏气恨得五官都扭曲了,身子战栗不已,喝骂:“这不是你们陈家的铺子,是我娘家的陪嫁,谁准你们碰的!”

看到此,玉珠拳头攥紧,阿平怎会如此嚣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珠低声自言自语。

这时,那绸缎庄的薛掌柜走上前来看热闹,摇头道:“夫人大概不晓得,这事最近在洛阳都传遍了,数月之前,那陈家大爷陈砚榕的砖窑塌死了七八个人,听闻这几个人暗中得知陈大爷贪了王爷行宫地砖的银子,搜集到了陈大爷偷工减料的证据,大爷怕被王爷责怪,就故意伪造矿难弄死了这些人,如今被人家家里人告上了官府,原是要判斩监候的,多亏了那陈家大奶奶和她父亲四处奔走花银子,这才弄得个轻判。”

薛掌柜手指比了个九,悄声道:“判了这个数。”

随之,薛掌柜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洛阳生意场上谁人不知陈家兄弟斗的你死我活,可陈二爷如今是王爷身边最当红得令的人物,对外说他花了不少银子面子捞他大哥,生意人嘛,总不能做亏本的生意,头几日就闹过一次,说要收回陶大奶奶生药铺子,今儿又来,说句难听的,简直不给人家孤儿寡母活路。”

而此时,外头又是一阵吵嚷声。

玉珠朝前望去,那陶氏这会子就像只残破的秋叶,摇摇欲坠,看见一个仆人将一箱子珍贵的鹿茸往车上搬,急忙去抢,谁料被推了一把,陶氏脚软没站稳,直挺挺朝后摔去,恰巧被阿平抱在怀里。

阿平手不老实,顺势扣住陶氏的胸,还故意捏了一下,眼里尽是狎昵,坏笑:“大奶奶何必如此性急?小人知道大爷入狱后您寂寞,可也别在街上就投怀送抱啊,弄得人怪不好意思呢。”

话音刚落,周围看热闹的人哄笑一片。

陶氏更是气恨红了脸,要从阿平怀里往开挣脱却不得,昔日里高傲尊贵的侯门嫡女,此时彻底放下矜持,不顾一切地对阿平又抓又挠,这举动,反而让阿平玩心更盛,像逗猴子似的耍弄她。

玉珠再也看不过去,放下手里的软烟罗,大步走了过去。

“住手!”

玉珠怒喝了声,一把推开始作俑者,从侧边扶住已经半晕过去的陶氏,她怒瞪向阿平,叱道:“这就是陈家的规矩?你一个下人胆敢当众羞辱当家的奶奶?”

阿平看见玉珠,瞬间收起所有的戏弄,连退了好数步,恭敬地打了个千儿,双臂垂下,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玉珠,陪着笑:“夫、夫人,您怎会在此?”

“我要是不在,你们还不得吃人!”

玉珠剜了眼那混账东西,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地替惊魂未定的陶氏擦脸上的虚汗,可怜,陶氏面色惨白,脂粉全都被泪水冲散,这会子离得近,便更能瞧清楚突发的灾痛将一个女人打击得有多惨,短短数月,陶氏简直像老了十几岁,皮肤不再红润细腻,眼底遍布细纹和乌黑,额边头发白了一片。

往日那些琐碎的口角纷争到如今仿佛也不算什么了,玉珠心里只有可怜这个单弱的女人,轻轻摩挲着陶氏的背,让她能舒服些,柔声问:“大嫂子,你现在如何了?要不我带你去瞧瞧大夫吧。”

陶氏大口喘着,嘴里痛苦地哼吟,虚弱地点头,可待看清搀扶她的人是袁玉珠后,陶氏就跟被针猛扎了下,瞬间清醒过来,先是一把推开玉珠,紧接着又揪住玉珠的衣襟,一个大耳帖子就扇了过去。

“呸!”陶氏朝玉珠的脸啐了口,咒骂:“猫哭耗子假慈悲,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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