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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在两张床中间 (第2/2页)

奥尔良吓了一跳。“你这算什么?”奥尔良十分诧异地说到,“这和之前聊的完全不搭界呀!”

“不搭界又怎么了?”谷杭突然坐直起来说,“平时写信的时候,你可是承诺过我的。我的心中有知性的一面,也有胡闹的一面。你在书信里发过誓的,你说你爱我知性的一面,也同时爱我胡闹的一面。所以我现在就要胡闹。”

“但是,”奥尔良说,“你也答应过我在白天展示胡闹的一面多一点,在夜晚展示知性的一面多一点。”

谷杭和奥尔良的书信和普通的书信是颇为不同的。为了让恋人更加开心,他们考虑到了,繁忙的学习和工作,会让人在读信的时候分神,所以他们时不时就会在信上写一些,“请在白天看”,“请在晚上看”,“请在学校图书馆看”,“请在一个人的时候看”之类的话。所以才有了“白天胡闹多一点,晚上知性多一点”这种书信中的约定。当然了,奥尔良也会收到其他人的来信,伊莎贝拉的来信,比尔逊元帅的来信,雅各布的来信,生父老凯尔泰施的来信。信中也都充满了亲情与友情。尤其是老凯尔泰施的来信,虽说已经是脱离了父子关系,但是信件来往还是非常密切。老凯尔泰施多次提议,让奥尔良继承金矿场。但是奥尔良在心中多次委婉拒绝,提出,因为姐姐是家中长子,而场子的所有权又在老凯尔泰施手里,所以金矿场更应该交由凯尔泰西亚继承。比尔逊元帅只不过是享有矿场所有利润的掌控权、分配权,但矿场并非比尔逊元帅所有。既然已经过继给比尔逊元帅当儿子,那就不可能再从老凯尔泰施这里继承什么所有权了。但是老凯尔泰施很顽固,他甚至不准奥尔良把“凯尔泰施”这个姓去掉,甚至连位置都不准变,也不准随比尔逊元帅的姓。那过继还有什么意义呀?这不胡扯吗?而且比尔逊元帅也没有任何反对老凯尔泰施的意思。这是为什么?他俩到底在玩什么呀?奥尔良也写信问过。但是凯尔泰西亚对于这两位都很不满意。凯尔泰西亚在两三年前,开始尝试跟随老凯尔泰施一起下矿道,学习如何挖掘矿道,如何埋设炸药,如何切割引线。但是老凯尔泰施总是控制伊莎贝拉下矿的次数,时不时地,就把她禁足在家,不准她去挖矿现场。别人都劝她,说是父亲心疼她。但是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作为矿场最合法的继承人,应该学会一切挖矿的事宜。奥尔良也在信里多次表示不想继承,但是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提议,长辈们就是不同意。

奥尔良看了看眼前谷杭的身影,接着说:“现在是晚上,你应该遵守约定,多向我展示展示,关于你理性的那一面。”

把“知性”改为“理性”让谷杭高兴的不得了,谷杭扑哧一笑。谷杭笑了,奥尔良心里就更高兴了,赶紧接着说:“这样的雨夜最适合沉思了,难道不是吗。思考人类,思考生命。就像你平时那样。来,你就当这个船舱是你家。然后,你就当我是你们家窗户。你现在,就对着你们家窗户发呆,思考着人类的未来。来,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还是沉船事故。”谷杭说。完蛋,太失败了,多么失败的一次谈话。奥尔良发出了很失望的声音。

“你别……”谷杭说,“其实我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也是关于沉船的事情。就是传闻呀,在美国各地流传甚广的传闻。说什么:等到了尼加拉瓜湖的湖中心,没有任何船只靠近的地方,蒸汽轮船的蒸汽机就会化成一只猛兽,吞噬掉船上的所有人。有人说,这个传言是斯图贝克兄弟公司通过各种媒体制造的。不过我觉得并不是这样,毕竟这个传言这么假,斯图贝克兄弟公司无论如何也是要注意一下自己公司的荣誉的,不是吗?的确,斯图贝克兄弟公司在淘金热的大背景下,运营大篷车车队,从纽约横穿整个大陆来到加利福尼亚。大篷车车队的确依靠淘金热挣了不少钱,但是并不能因为人家赚钱了,就断定说是他们散部的这一传言。而且最近斯图贝克公司已经进军汽车产业了,走在了科技的最前沿,人家已经不玩马车了,又有什么必要在跨大陆运输方面和范德比尔特先生一争高下呢?况且一直以来都有印第安人屠杀大篷车车队的传闻。有许多东海岸的居民,他们知道了这些事情,甚至有些人,是通过看话剧,看话剧里,那些印第安人如何如何地偷袭、杀戮途经的大篷车队。那些东海岸的居民就因为这些,就开始对印第安人产生畏惧,放弃了前往西海岸淘金的梦想。这些对大篷车队旅行恐怖化的描述,难道也都是范德比尔特先生一手操纵的吗?我觉得不太可能。”

奥尔良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从刚才的灰心丧气中变了回来,奥尔良说:“斯图贝克和范德比尔特两家公司之间没什么恩怨,你说的对。范德比尔特还是很朴实无华的一位好先生,很朴素、很简单、很单纯。先生的商业头脑,是那种很清新、口味很淡的思路:就是说,如果范德比尔特先生想要弄到你的生意,那么他会直接弄到你的生意,靠实力直接引资,而不是跟你玩这种明枪暗箭。所以那些传言,很有可能就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胡说的。在湖中心,蒸汽机会张开大嘴,把蒸汽轮船上的所有人都吃掉。这应该是从蒙昧的群众嘴里说出来的。”

“你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谷杭坐到了奥尔良的床上问到,“就是说,从概念上来讲,当一个新的理论,一个新的技术,一个新的发明创造,一个新的商品,出现,并且大量普及之后,尤其是成为非常火非常流行的一个事物之后,就会有大量的人站出来说它的坏处。不,不是它的坏处,而是,它的危险。这些人并不是刻意抹黑,他们真的没有抹黑创新技术,也没有抹黑创新产品。这些人他们是真的畏惧。首先,他们畏惧新技术的高效性,新技术的高效性,会导致大量夕阳产业失业倒闭,夕阳产业里的工人们大量失业。其次,他们也畏惧新技术的不稳定性,他们畏惧新技术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以至于反而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不方便。第三,也是最最严重的,他们害怕新技术会代替人类的灵魂。他们害怕,有一天,人类会被技术所奴役。他们害怕,有一天,人类会失去自主性,变成新技术的顺从的仆人,贡献着能量与智慧,但是却失去了自由,成为新技术的囚犯。”

奥尔良感觉到谷杭现在肩并肩地坐在自己旁边,就侧过头来对谷杭说:“有啊。最近的例子,当然就是我攻读博士学位这一年的例子。近几年来,一位瑞士学者火了。他是瑞士的地质学家,他叫A·海姆。这位瑞士科学家对于岩石有着深入的研究。作为一名地质学家,他大胆地提出了一个观点:岩石和水有着内在共通性。目前,他的研究还处于探索阶段。他目前还不敢撰写相关的论文,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偏激了。他的重要论点是这样的:矿洞所受到的周围岩石的压强,等于岩石密度乘以重力加速度乘以单位矿洞的体积,再除以单位面积,然后再积分。写成最简单的式子,那就是p围岩=ρ岩石gh——是不是很可怕。对不对?按照阿基米德原理,浮力F浮=ρ水gV排——也就是说p水=ρ水gh——也就是说岩石压强与流体的压强作用方法是一样的。这样说来的话,那么,空气是流体、水是流体,而且,岩石也是流体。多么可怕的思想。如果是在中世纪的话,海姆博士说不定已经被扔进河里淹死了。”

谷杭这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第一次数学危机,被扔进河里那个人。”

“啊,的确。”

“那个,”谷杭突然想起了很多事,于是就问奥尔良,“我其实最近一直在看黑格尔。刚才你说的这些,让我想起了他的论点。但是就是,有点啰嗦。”

奥尔良知道这是谷杭故意在假装乖巧。平时写信的时候,谷杭也是时不时和奥尔良聊起她最近读的书。谷杭知道奥尔良一定是想继续聊下去的,但是又故意请示奥尔良可不可以,于是奥尔良也故意装作思考了一阵子的样子,然后才回答到:“没问题。你慢慢说。我就听着。”

因为的确挺长的,谷杭想了一阵子才说:“其实在我的理解中,黑格尔在他的书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人类的历史,就是关于自由度的变化。你看,古中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国家,而且,古中国是人类历史的源头。黑格尔是这么判断的。因为古中国的人类历史,是关于家长的人类历史。一切,都是以大皇帝为中心。大皇帝是唯一的家长,而大皇帝的妻子就是所有人的母亲。这体现了人类历史的最初形态,它是以家庭为中心的。但是清国的情况是,清国这个家庭不断扩充,而且绵延不绝。它可以追溯到五千年以前,现在已经是第十八王朝了。在家长体制下,古中国成为了世界上最平等的国家,因为任何一个古中国人,不论一辈子多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大家长。大皇帝是唯一的大家长,其他人都是孩子,其他人都很幼稚,其他人都需要教育。甚至连最高考核出来的‘状元’,都是‘殿试’出来的‘天子门生’,也就是说,是大家长亲自教育的孩子,他依然是孩子。古中国有御史台,还有各路监察御史、东汉时还有著名的州牧。刘备就是牧首。任何官员犯了错误,都可以向御史和牧忏悔,然后御史就会告诉他说:‘大皇帝已经原谅你了。’由此可见,古中国绝对是最平等的国家,因为任何人都没有发挥创造性思维的权利,所以任何人一生下来,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就都是平等的。甚至地主和奴仆都是平等的。因为大家都是大皇帝的孩子。宋朝的时候,宋朝大皇帝对于官员的结党、抗议、谏言都不会惩罚,看起来宋朝是一个自由的王朝。但是实际上,官员之间发生自由竞争的时候,大皇帝就会以‘欺负同事,同事之间太不团结’为理由,把重要官员贬谪到小城市里。可见在宋朝,大皇帝依然是唯一的家长。在大家长面前,我们都是孩子。父子关系是最严格的关系:一方面,所有孩子都是平等的,虽说有的富贵有的贫贱,但是大家使用的都是同一套家规,而家规就意味着必然,家规由大家长制定;另一方面,大皇帝就是唯一的大家长,大家长说你是人,你就是人,大家长说你是奴隶,你就是奴隶。也就是说全国上下,唯一一个自由地思考着的,自由地决断着的,他的思想有着清晰的探索精神,而且对自己的一切后果负责的,活跃地承担着感性上的具体性和理性上的超越性的,就只有大皇帝一个人。

“然后人类历史进入的第二个阶段,就是古印度和古埃及。由此可见,人类历史,不以山海为远,相隔非常遥远的国家,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可能处于同一个次第。古印度和古埃及的人们遵守的社会制度,是一个不受大家长控制的制度。大家长在古印度消失,而决定社会制度的,是神话中,神的身体。神的身体最高处是婆罗门,之下是刹帝利,王权,国王甚至被放在了第二的位置。第三名是吠陀,第四名是首陀罗,最底层的首陀罗象征着神的双足。这里已经有了先验一体论,也就是说即使是奴隶,也有了社会地位,而且这个社会地位是不可摇撼的。四大种性都遵守的,不是人类的决断,而是大自然的必然性。这种人天合一的思想使得社会超前稳定。在这个时代,虽然只有婆罗门拥有着自由,但是婆罗门对其他人的决断的干涉减小。真正干涉所有人决断的,是大自然。

“人类历史第三阶段,是古波斯大帝国。尼罗河是典型的潮汐控制的稳定河流,但是幼发拉底河就不一样了。幼发拉底河极其不稳定,经常爆发洪水,而且洪水也没有任何的规律,而且还会杀死很多人。这就引起了古波斯人对大自然的全新认知。既然大自然具有摧毁的性质,那么人类呢?于是古波斯出现了过度频繁的王朝更迭。这时候虽然贵族是少数的自由人,但是平民士兵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短短一生就成为贵族。‘人道寄奴曾住’。

“第四阶段,是古希腊。在古希腊这个时代,自由人是唯一的,但是与此同时,自由人的选举则是通过抽签的方式选举。大多数古希腊城邦都使用抽签的方法决定国王,而且国王的任期往往很短,没过几年就要通过抽签选一位新国王。五百人议会也经常通过抽签的方式随机选举人才。如果一个坏人抽签抽中了,成为了国王,那没关系,古希腊还有陶片放逐法。甚至,民望越高,越有可能被放逐。古希腊是一个地震多发、火山遍布的地方,很显然,想在这个地方生存,需要极其强大的洞察力、决断力、和超越自我的精神。当失去自由之后,人们就会变得懒惰而碌碌无为。所以为了生存,就要长期保证自由人的随机性,就要把功勋赫赫的大人物送到其他国家去,防止国民变得懒惰、温顺、生存能力下降。

“古罗马是人类历史第五阶段。在古罗马,自由人变得更多了。所有公民都是自由的,所有公民都受到法律保护。但是奴隶是不自由的。日耳曼人则更加不自由。在匈人入侵的时代,因为日耳曼人的战斗力高于罗马人,罗马人就把日耳曼人当做盾牌,抵御匈人。后来日耳曼人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连匈人都打得过,为什么要当罗马人的盾牌。于是日耳曼人就洗劫了罗马城。”

这时奥尔良按住谷杭的手,谷杭便立刻不说话了。奥尔良接着说:“这就像是一个沉没的蒸汽轮船一样,不是吗?你看,罗马人是船上的乘客,而日耳曼人是蒸汽轮船,匈人是大海。蒸汽轮船帮助乘客抵御大海的波涛和路途的遥远,但是与此同时,一旦发生船难,一旦船沉了,就是蒸汽轮船反噬了乘客,就像日耳曼人反过头来杀罗马人。

“古罗马的公民制度也是一样。以前是用军功才能加入罗马公民国籍,但是在帝国后期,没有军功的人也可以买到罗马公民身份。公民身份被贱卖,没有人愿意为罗马人卖命,这也是古罗马灭亡的原因。——但是,转念一想,这又和欧洲的宗教文化是符合的。自从耶稣基督受难之后,人权就不断地受到重视。”

谷杭发觉聊天内容越来越有趣了。接着是谷杭说:“对,人类历史的第六阶段就是中世纪。在中世纪,奴隶消失了。原来只是公民享有的,现在变成人们所共有的,原来只是公民的义务,现在也变成了全民的义务。虽然对于异教徒,是不自由的,但是在欧洲内部,形成了全体的自由。只不过这对于异教徒就非常不公。例如,犹太人在欧洲就不自由,犹太哲学家斯宾诺莎就是不自由的代表。一生穷困潦倒,依靠打磨玻璃赚钱勉强谋生。但是同时也因为玻璃粉末而得上肺痨而死,一代哲学宗师竟然就这样死于肺痨,死在那么破旧的屋子里。”

谷杭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奥尔良说:“这倒让我想起了狮心王东征的时候和萨拉丁的交战。萨拉丁俘虏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之后,又把国王放了,萨拉丁说:‘国王不会逮捕国王。’后来狮心王和萨拉丁交战的时候,城里水喝完了,萨拉丁还主动送水给狮心王。虽然狮心王最终战胜了作为穆斯林的萨拉丁,但是交战过程中,狮心王亲自冲锋陷阵,也算是一场非常公平的战争。对,没错。我觉得人类历史的这个阶段,虽然是欧洲人自由,异教徒不自由的时代,但是竞争已经变得越来越公正了。”

说到这里,奥尔良突然警觉起来。谷杭也变的警觉起来,直起了身子。谷杭说:“无论是古中国还是古印度,无论是古埃及还是古罗马,都是公正的。国家受到广泛认可,才得以存在。而大多数人广泛的认可,就形成了一个公正的国家。秦帝国时期,大皇帝与三公,四个人坐而论道很常见。那个时代,大皇帝与三公共治天下。但是到了清帝国,在大皇帝面前,官员们必须一直跪着,官员们连站起来的权利都没有;一旦有官员站起来,御前侍卫就会杀死这个官员。在清帝国,大皇帝说‘平身’,是让你抬头的意思,而不是站起来的意思,官员在大皇帝面前永远不能站起来。由此可见,古中国是一个大家长越管越严的过程。但是即使是这个过程,在王朝更替的关键时刻,并没有收到负面的反馈。原因很简单——每一个古中国人都是完全平等的。在大家长面前所有人都是懵懵懂懂的。也就是说,公正在历史中贯穿始终。我敢断言,公正的,就是历史的。”

奥尔良连连拍手叫好。然后谷杭得意了好一阵子之后,奥尔良又说到:“也就是说,仅当历史明确了,才能够明确它的自由度。”

“嗯嗯。”谷杭高兴地点点头。

奥尔良又说到:“那么,公正等于历史,而自由度被包含于历史之内。”

“啊不不不。”谷杭又说,“虽说历史的就是公正的,但是公正不能全等于历史。因而公正与自由度可能有交集,也可能没有交集;可能是公正彻底包含自由度,也有可能是自由度彻底包含公正。历史的车轮前进的关键,就在于你是否能够坦然的接受这种混乱。毕竟,变化是一种常态,不变才是偶然现象。历史永远是在变化的,永远处于运动状态,静止往往是偶然的。所以说,我们只能坦然接受不断变化的世界。因为变化本身,就是一种秩序。

“顺便一提。黑格尔认为德意志民族是人类历史的最后阶段。因为德意志民族认为,人生来就有着清晰的决断能力。人依靠发掘自我,在人的自我中就能发觉一切是非曲直,也就是,发觉真理。所以人人生而自由。德意志的状态就是历史最终的状态,所有人都自由了。即使是穷人,他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谨慎地选择,到底是保守地存钱,还是投资风险行业,放手一搏。这就是一个人人自由的历史阶段。”

奥尔良撅了撅嘴:“那么你觉得,谷杭,你觉得……自由与平等,两者是否有区别?还是说,它只是两个匿名的点,两者实际上没有任何区别。人类只不过是从一个点,跳到了另一个点。如果两者有区别,那么,到底有什么区别?因为德意志和古中国实在太像了。一个是人人自由的社会,另一个是人人平等的社会。它的普遍性,不可动摇性,神圣不可侵犯性,都太像了,哪有什么区别呀?如果两者没有区别,那么人类为什么要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我是说首先,既然两者没有区别,那么这个‘跳’的行为就没有任何意义,而其次,如果两者没有区别,那就相当于是从A点跳到了A点,在体育课上我们可以称之为原地蹦跳,但是在哲学领域,这种行为是不存在的。对吧?在思想中,历史不可能从A点连续且可导地跳到A点,这个行为是不可分割的,不可导的,没有什么函数可以诠释它,这种历史行为是不存在的。”

谷杭累了,谷杭坐在床上,上半身后仰,抬头看天花板,又用两只手在身后面撑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谷杭说:“我更在意的其实是:人类的历史,到底是发生了量变,还是发生了质变。奥尔良,你看看你的祖先所居住的地方。你是匈牙利人,你的祖先所居住之地,现在是奥匈帝国。那是个典型的崇尚武力的国家。而其他国家,比如法国,就是典型的民主国家。那么,在尚武和民主之间,人类历史,到底是发生了量变,还是质变?”

奥尔良想都不想就说:“越富越民主,越穷越尚武。”

谷杭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声音清脆爽朗:“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谷杭说着,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睡啦,晚安,大财主。”谷杭说。

“晚安。”奥尔良回答到。

奥尔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窗外暴雨倾泻不止,电闪雷鸣,雨声深邃。奥尔良想着伊莎贝拉。为什么老凯尔泰施不把公司传给姐姐伊莎贝拉?为什么老凯尔泰施又要教伊莎贝拉挖矿的所有技巧?为什么要把他过继给比尔逊元帅?为什么要让他去留学?难道,伊莎贝拉真的杀死了他们的亲生父亲?不可能吧。那么,为什么比尔逊元帅要控告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也控告比尔逊元帅?这些,奥尔良真的想不清楚。奥尔良只觉得这一次回家,凶多吉少。金矿场属于私人产业,而且面积庞大,有着一定的自治权。他们家就好像是这个自治之地的国王。那么既然如此,最是无情帝王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奥尔良忧愁了好几个小时,耳边可以听到谷杭轻轻的鼾声,断断续续的娇弱的梦呓,时不时还会突然听到谷杭把被子踢到床底下的声音。奥尔良过一段时间就会起身照顾,哄哄她。每当奥尔良坐在身边,谷杭就睡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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