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然遇耄耋 往事又重现 (第2/2页)
刚到村部门口,赵新宇就向屋内大喊一声说:“贵客驾到。”
走进村部办公室,里面仍然只有李会计一人,正在算着什么,看见徐天宇进来,赶忙抬起头来,点头打招呼。
赵新宇一边找杯子倒水,一边指着李会计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文书兼会计,全村的笔杆子,外号李算盘。”他笑着又把徐天宇介绍给这位老大爷。
老大爷听后不高兴地说:“谁稀罕你介绍,我早就认识了。”
赵新宇也不理会李会计,把水杯递给徐天宇说:“我们村两委人员估计李会计都给你介绍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我们瑞福村是个大村,有三个自然庄,四个村民组,张王李赵四大姓,678户3001人。赵家庄的人口你知道了,小张庄是129户570人,王李庄是两个小组,共有328户1455人。另外,我们村除了有小学,还有一家镇级养老院瑞福分院,住着16位老人,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五保户,集中供养的,他们没有专职医护人员,是最需要你的,有时间你也可以去看看。”
徐天宇听到这里,感觉到瑞福村确实很大,人口也不少,这也是他所期望的,当医生的就不怕人多,他不禁连连点头道谢,顺手塞给赵新宇一包烟,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跨上摩托车,沿村中大道向西走过王张溪石板桥,又从小张庄转了一圈,这才知道,原来开车进村的出入口是在小张庄,那么上一个出入口就有可能是在赵家庄了,可见这县级公路已经变成了瑞福村的环村路,多好的设计啊,有效地保护了瑞福村的原生态自然环境。他心里猜测着,不知不觉又从小张庄绕到了村口的青石桥旁,他用力将摩托车从斜坡推了上去。
徐天宇放好车,又回到石桥上,看着桥下一条二米多宽的溪水,溪流两岸生长着稀稀落落的垂柳。溪中水深大概一米左右,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静静地流淌着,溪旁溪底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溪水的两边有些石阶,长满了青苔,徐天宇发现有好多村妇在洗衣服,这应该是山村里一条最亮丽的风景。
山村是那样的淳朴,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原始。在这夏日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村里的阿姨们,有很多人,吃完早饭,忙清家务,就不约而同地都到村边的小溪里洗衣服。
溪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几只鹅鸭在水里嬉戏。岸边洗衣的阿姨们三三两两地在唠着家常,唱着一些老掉牙的流行歌,手里的捣衣杵在不停地上下飞舞着,水花四溅,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星光。
李秋月和她奶奶一起,也在洗衣的行列中,还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是单独在水流的下游,距离阿姨们远一点的一处巨石旁洗的。她在洗衣服时,捣衣杵上溅起点点珠花,她脸上也有水珠,她的嘴唇还是咬着的,一只手在熟练地挥舞着捣衣杵,双眼却对着旁边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
男孩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看着四处飞溅的水花。
这应该是一对兄妹,哥哥在看书,妹妹在洗衣服,哥哥在嬉笑,妹妹在赌气。当妹妹看到哥哥悠闲自在的样子时,她有些气愤,就用捣衣杵突然砸在哥哥面前,清凉的水溅到哥哥的满脸。
小女孩笑了,笑得清脆爽朗极了。
徐天宇看到这一幕,也是赞叹不已,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幅山村风情画啊!
然而,这事并没有完。
正当小女孩捂住嘴在笑时,哥哥却单手捧起水洒向妹妹,小女孩急忙站起,向后倒退躲闪。当他们停止嬉闹想着去干正事时,小女孩这才发现有两件衣服已被溪水冲走了很远,她当即大叫一声:“我的衣服。”她这一喊不大要紧,可把坐在大石头上的大男孩吓了一跳,身子一颤,连人带书都滑落水中。
徐天宇也没顾得上脱鞋,就迈开大步,跳进溪水,抱起大男孩放到岸边,又捞起他的书塞进他的怀里,让他赶快回家换上干净衣服去。然后,徐天宇又顺水去追赶飘走的衣服,在百米之外,终于抓住了衣服。当他双手抓住一条裤子的两头快速提出水面时,万没想到的是,裤腿里钻进了一条二斤多重的黑色草鱼,另一条藏在褂子下面的草鱼却逃脱了。他一时高兴,大笑着跑过来,把衣服和鱼都还给了那个小女孩说:“小丫头,这下好了,你因祸得福了,一条鱼钻进裤腿里,被我逮住了,都还给你吧。”
很多人过来围观,有人认出这是黑鲉鱼,肉质鲜美,但很难捕捞。
小女孩噘着小嘴说:“不准叫我小丫头,我叫王茜茜,你叫我茜茜好了。衣服我收下,鱼是你逮的你拿走。”
徐天宇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这么坦率,他苦笑笑说:“茜茜,这可是用你的裤子逮到的鱼,应该属于你所有的。”
王茜茜认真地说:“不,是你逮到的,是你的劳动果实,应该属于你。我奶奶说了,不准我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李秋月也过来劝王茜茜说:“不就一条鱼吗,给你你就拿着吧,还客气啥。”
徐天宇摇了摇头说:“你太认真了,一条鱼而已,这溪水里有的是鱼,我再去逮不就行了嘛,这条鱼你就拿去吧。”他说完,从溪边垂柳上拽下一根柳条,穿上鱼鳃,递给王茜茜,又对围观的人说:“谁家有鱼网借我用一下,我再去把跑掉的那条鱼也逮住。”
李秋月赶忙说:“我家有,我去给你拿来。”她说着,就拔腿跑回了家。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洗好了衣服,看没有什么热闹的事,就端着洗衣盆陆续走开了。
王茜茜也和回家换好衣服又回来的哥哥,拿着衣服提着鱼,向徐天宇又是鞠躬又是谢谢地之后也回去了,只有李秋月拿着一个小网兜过来,递给了徐天宇,同时还给他一个塑料袋,徐天宇如获至宝地开始去逮鱼了。
李秋月站在岸边,和奶奶一起一边把衣服挤干放入木盆当中,一边又有些好奇地看着徐天宇的动作。
瑞福村的核心部分就是小王庄和小李庄,住的大部分都是王姓的人,其次是李姓的人,三百多户人家,都分散居住在了这个方圆三里多的地方,所以居住的并不是很集中。
这几年,村子里外出的年轻人很多,剩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的和妇女儿童了。所以,村子里很少能见到年轻人,这也许是农村的普遍现象,有知识有文化的农村青年人都跑到城市去发展了。
而徐天宇竟然放弃了城市来到农村,听说他还是一位大学生,竟然愿意来这种穷地方,很多人都很好奇,姑娘们也是如此。农村各种消息传播速度也是快得惊人,也许就一个上午洗衣服的功夫,就传遍了全村,更何况像徐天宇这样的大学生到农村来插队落户,村里的三姑六婆们早就知道了。
徐天宇只顾专心地注视着溪水,正好一条半尺多长黑褐色的鱼向他游了过来,他瞅准时机,挥动鱼网,我逮了,眼到手到鱼也到。哈哈,徐天宇伸手捂住网中挣扎的鱼儿,得意极了。
李秋月眼睛睁得大大的,心说:“好快的动作,出手就逮住,真是神了。”
徐天宇逮一条顺手了,也增强了信心,就一心想逮大的,可等了半天,也没啥看上眼的,心里不禁有点犯嘀咕,看来得放松些尺度了。可正在这时,他眼前又一亮,发现远处居然游来一条比刚才还大一些的黑鱼,圆头圆脑的,正慢条条地顺流而下,等的就是你,徐天宇又一伸手,故技重施,网兜一沉,黑鱼落网。
徐天宇完全凭借自己的武术功底,手眼配合,默契协调,眼到手到,干净利落,很快就收获了四五条鱼。他提着自己逮的鱼上了岸,把鱼网和鱼都交了给秋月说:“中午有鱼吃了,你先拿回家吧。”
李秋月惊讶又惊喜,她没想到,他一会儿功夫就逮到这么多鱼,而且还有两条最难逮的黑鲉鱼,她连连点头,既是夸赞又是感谢地提着鱼和奶奶一起回家了。
徐天宇坐在岸边休息,看着祖孙二人的背影,心里也是一阵的快慰,他终于在李秋月面前小露了一手,他一时激动,也没洗脚就跨上摩托车向李长生家奔去。
将近中午,气温偏高,徐天宇的裤子和鞋很快就晾干,他为了躲避炽热的太阳,大路不走,而是从巷道中穿行。在出了巷口向李长生家拐弯时,前面突然急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徐天宇突然刹车,刚要喊上一声,而来人却没有留住脚步,一头撞在了徐天宇的身上,他伸手将来人抱住,那人才没有跌倒在地。
徐天宇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他赶忙将来人扶住站稳,松开手说:“看你走路这么匆忙的,有什么急事吗?没碰到你吧,你这是……”
女人没等徐天宇把话说完,就连连道歉说:“噢,徐医生,对不起,对不起,我走路只顾想事情了,没注意前面有车,真是对不起。”
徐天宇打量着女人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有难处尽管说,我会尽力的。”
女人摇了摇头说:“我叫朱立兰,住在李庄的东南角,孙老先生家的隔壁,我是去秋月家找李老叔的,我没事,你去忙吧。”她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白色上衣,看得出来她是有急事,所以衣服都没有完全扣好。
徐天宇一听她也是去李长生家的,就忙说:“噢,你去秋月家的,我也是去她家的,我带你去吧?”
朱立兰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先走,我自己步走过去。”
徐天宇笑笑说:“那好吧,我先走了。”他说完,就发动车子开走了。
离开了朱立兰,徐天宇的心里却还在嘀咕,不知她为何事这么火急火燎的,连摩托车的声响都没听见,还不愿接受他的帮助,看来取得村民信任是非常必要的,也是目前第一位要务。
回到住地,徐天宇看见李秋月正在收拾两条鱼,看来是准备中午吃的,现逮现吃,一定是美味。
想到美味,徐天宇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立刻去屋里换好衣服,也去锅屋帮忙了。当他走进院子里时,看见朱立兰和李长生两人站在院门口说着什么,然后李长生就跟着朱立兰走了。
等到李长生回来的时候,午饭也都做好了,他洗过手坐到饭桌上说:“今天托天宇的福,终于又吃上黑鲉鱼了。”
徐天宇不解地说:“这溪水里到处是这种黑鱼,平时很难逮吗,怎么会吃不到呢?”
李长生拿起筷子,指了指红烧的黑鲉鱼说:“你有所不知,这种鱼叫黑鲉鱼,是我们这地方的特产,很稀有的,前些年,北面的水库被污染,这种黑鲉鱼差点就绝种了,这几年水质好了,才又看到了黑鲉鱼,平时很难逮到的,没想到你一会工夫就逮到了几条。”
徐天宇也是一时激动,骄傲地说:“李爷爷要是想吃,我可以天天去逮两条的。”
李长生放下筷子,摆了摆手说:“那就大可不必了,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吃腻的。”他说着,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说,“我早年听孙老先生说,这黑鲉鱼是补品,如果烧制时配上几味中药,对老年人冬天润肺是大有益处的。”
徐天宇更感到惊讶地说:“那这黑鲉鱼还是宝鱼呢,怎么没人专门养殖呢?”
李长生摇了摇头说:“也不是没试过,我们村没有可利用的水面,外村人试过,都没有成功。后来孙老先生分析说,瑞福村的水质和别的地方水质不同,我们村的水是富硒水,黑鲉鱼只适合这种水。”
徐天宇更是一脸惊奇地说:“噢,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里不光是鱼好吃,就是随便哪种菜,我都觉得好吃。”他说着,也夹起菜大口地吃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李爷爷,我今天遇到孙先生了,他说他也曾经当过村医,那他不是本地人吗?”
李长生放下筷子,叹气了口气说:“哎,孙老先生可是个苦命的人啊!他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瑞福村居住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那孙老先生是觉得这里风水好,才跑来这盖房子定居的吗?”徐天宇疑惑地说。
李长生长叹一口气说:“提起孙兆龙老先生话就长了,他与咱们瑞福村是有渊源的。这得从瑞福村赵家庄一户有钱的大户人家说起。”李长生思索片刻,便详细讲述了关于孙兆龙的故事。
在瑞福村的赵家庄,解放前出了一户有钱人家,他家在江浙一带有商号,赚了大钱之后就让自己的子女都出国读书,赵家大小姐赵婉茹去了英国留学。在读书期间认识了在同一学校留学的学长孙兆龙,当时赵婉茹读大学本科,而孙兆龙读博士,孙兆龙比赵婉茹大八岁。两人相处时间长了,便产生了爱情。有一年放假回国,赵小姐把自己在学校谈对象的事向父母说了,但父母不同意,并进行了阻止。最终没有成功,赵小姐死活都要嫁给孙兆龙,非孙兆龙不嫁,她父母没办法,只好默许。毕业那年,他俩也都回国了,准备结婚,结果遇上了抗战,孙兆龙经他堂弟介绍,就报名参军当了一名军医,和他堂弟在一个部队。
好在孙兆龙所在的部队就驻扎在我们瑞福村的平头山北面大山里,离赵家庄也就十几里地,两人经常见面,并商定当年的中秋节结婚。结婚日期确定以后,赵家就请了风水先生寻找到小李庄东头那块十多亩地,建起了一处独家四合院,作为赵婉茹的嫁妆,也是他们结婚的新房,全部房屋在婚期前半个月完工并布置一新。可是,就在新房建成后的第三天夜里,孙兆龙所在部队突然秘密开拔了,没有任何人知道部队去了哪里,赵婉茹在新房里一直等到中秋节中午,也没有孙兆龙的消息,赵婉茹只能以泪洗面,独守空房。
大约过了两个月,日本鬼子就占领了靠山镇。他们经常到农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百姓恨之入骨,都纷纷躲藏起来,特别是妇女和儿童。有一天傍晚,赵婉茹在从新房出来回娘家的路上,突然遇到几个鬼子,她没能跑掉,被鬼子糟蹋后杀害了,赵家当晚就安排人把她安葬在平头山的西南山脚下,因为当时有人传言,说孙兆龙所在的部队是向西南方向撤退的。
几个月后的春天,我们这里来了一支专打鬼子的小分队,他们神出鬼没,从不打扰老百姓,鬼子也不敢再来了,瑞福村和周边村太平了好多年。
抗战胜利后,小分队就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