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 (第2/2页)
殚精竭虑。
为此甚至不惜下了与魏氏魏太妃一刀两断的决定!
燕长庭是个非常果断的人,他这两辈子,唯一只在沈箐的事情上犹豫徘徊患得患失过,一旦想清楚,他立即去信一封魏太妃,并开始着手处理暗中的事务。
该切断的切断,该摒弃的摒弃,清除扫尾,雷厉风行。
那时燕长庭在朝廷身居高位,他牵一发动全身,甚至涉及沈箐的生命安危,所以每每处理暗中之事他一向都极其谨慎,整个皋京,乃至整个魏氏,如今知晓他两重身份的仅寥寥数人。
除去魏太妃和邓洪升陈婴阳几人,皋京仅仅就一个,负责两边联络并具体执行他的命令的人。
那人就是高作义!
这个耳廓有一道疤痕、眉目始终带着几分暴戾的青年,在那个隆隆雨夜闯进他的府邸,不可置信:“三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没有燃起灯火的大厅,燕长庭修长的身影没入黑暗,他静静说:“我知道。”
“我已去信祖母。”
高作义“哈”了一声,“你为了个女人,竟然要与我们斩断瓜葛!!!”
“魏氏一族一百三十余口,伯祖父他们的大仇你都忘了吗?!”
“魏氏麾下三百六十余名大小文臣武将及他们一族!你都忘了吗?!”
他没忘,可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人和事!
燕长庭挺直脊梁:“我无负魏氏。”
“好,好一个无负魏氏!!”
高作义此人,为魏氏复仇的狂热分子,他脾性骄烈暴躁,根本无法接受,两人爆发了一场剧烈争执到最后,他冷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待在这皋京!”
高作义拂袖而去。
他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揭开燕长庭的身份!
他不是说说威胁的,而是真的这么做了。
回去以后,立即修书一封,命心腹传出,干脆利落,断不拖泥带水。
燕长庭本来不打算伤害魏氏任何人,只想自己分割出来,他有承受指责、唾骂乃至谈判的心理准备,唯独不可能接受这种胁迫!
对方要毁掉他的一切。
甚至置沈箐于死地!
逼得燕长庭不得不杀了他!!
——他甚至明白,不表现得孤注一掷,这样断他后路的胁迫和行为后续还可能再度发生。
他身份立马曝光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沈箐还将立即被拖进旋涡。
燕长庭怎么可能允许!
在那个隆隆的雨夜,高作义差一点就成功了,燕长庭险之又险截回了五封密函,他勃然大怒,返回别庄,最终杀死了高作义!
哗啦啦的暴雨,流淌了一地的鲜血,高作义睁得大大的眼睛尤自瞪着他。
燕长庭长剑斜指向地,鲜血滴答滴答滴露在地面上,在那个滂沱雨夜,他决然掉头,奔沈箐而去。
不顾一切,斩断所有,奔赴她而去。
……
这个高作义确实很有能耐的,有他在,不单单纸笺上的名单情况了如指掌,甚至名单外的其他人也是。
燕长庭很快安排了人员,一边留心着旸王那边的动静,另一边监视纸笺名单的动静。
三月初二夜晚,飞鸽传书噗噗而出,又有飞马夤夜潜出,嘚嘚往旸州之外狂奔而去。
燕长庭和高作义亲自带队,连夜直奔目标而去,至午夜时,顺利折返,同时带回的还有三十七只信鸽,无一漏网。
燕长庭吩咐邓延带着首级和信鸽往瑒王府去了,他本人则先去换下血衣。
——他浑身被鲜血溅透了,不好陪伴沈箐。
高作义却没这么讲究,他用染血的衣袖擦了擦脸,笑着对沈箐道:“辛苦沈姑娘了,有劳沈姑娘。”
他抱拳:“沈姑娘之名,我闻听很久,今日终于得以一见,果然潇洒如风。”
沈箐这还是第一次在高作义嘴里听到这么好听的说话,见到他这么和谐豪爽的表情,笑起来,连眉目间的暴烈都仿佛轻得看不见。
上辈子,高作义和他们虽不算旗帜分明的敌对党,但关系也绝对好不了,沈箐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凌厉和暴戾,永远不可能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温言细语。
这算不算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唯独对自己人春风般温暖呢?
沈箐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露出笑:“真的吗?我这么有名吗?”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高作义嗅嗅自己的身上,汗臭加浓郁血腥,“我还是赶紧洗洗去,不打扰沈姑娘了!”
沈箐正在拆封带回的信鸽传书,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活儿简单得很,她目送高作义转个弯回房去了,低头把小竹筒一一拆封验明了,之后,她托腮在大厅里坐一会儿,又起身去了庭院。
燕长庭梳洗完毕之后,出来找她,沈箐正坐在瓦檐的屋脊上,她半靠半坐,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头顶一片若隐若现的星云。
“怎么了?”
燕长庭一跃上了瓦顶,他手里还抱着一件绒面斗篷,抖开披在她身上。
沈箐坐起,她低头看着他细心给她系上风扣,又抬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燕长庭眉目极清晰,她甚至能看清他两排乌黑长翘的睫毛。
月光下,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杀气被温水洗涤干净,眉眼恬静一片,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阿庭。”
她唤了他一声,“你什么时候知道高作义身份的呀?”
她在想,会不会是高作义做了什么背叛的事情,以至于燕长庭出手清理门户?
“高作义?”
燕长庭语速有些慢,他似乎在回忆,半晌,他慢慢抬眼,凝视沈箐片刻,笑了下,“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
他轻声说:“他姓魏,原名魏渠。”
是魏氏侥幸幸免于难、仅存于世的几名族人之一。
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魏氏,唯独同样背负着父祖族人的血海深厚的魏渠不会。
沈箐乍听,心一震,霍地抬头看燕长庭!
“怎么了?”
夜凉如水,燕长庭大约有些诧异,轻声问她。
“没,没什么。”
沈箐眨眨眼睛,回神,她拢了拢斗篷,半晌,她轻唤了他一声,“阿庭。”
“嗯。”
沈箐看了天空片刻,忽转头问他,“你说,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他有一天面临着一个选择,就好比我爹或者荣王,一边是亲人,另一边也是很亲近很尊敬的人或者家国大义,那他该怎么选?”
燕长庭凝视她:“那当然是,哪边更重要,就选哪边。”
他轻声说:“要衡量,假设过失去哪一边更无法承受,而选择后无悔,那只管放手去做。”
“你小时候和我说的呀,你忘了?”
沈箐从前说过的是,‘遇事的话,你衡量,如果能承受失败的代价,只管放手去做’。
引申一下,也一样。
燕长庭轻声取笑她,沈箐扯了扯唇,“……可是,可是要是得背叛家族、亲人,众叛亲离呢?”
燕长庭眼睫微动了动,却道:“既然更重要,那我想,他该是义无反顾的。”
上辈子。
他不顾一切斩断所有,又杀死了魏渠。
魏太妃不远千里,赶赴皋京。
魏渠已经死了。
她打了他一个耳光,燕长庭没有解释,他承认自己杀死魏渠,并坚持与魏氏决裂,魏太妃盛怒之下,一剑刺进他的心窝。
祖孙一度断绝关系。
魏太妃携魏渠棺木而走。
……
苍穹无垠,繁星点缀,夜风吹开了如雾的乌云,一大片星云如恒河沙数。
燕长庭喉结微微滚动片刻,他轻声说:“我想,他总是心甘情愿才会做的。”
沈箐:“……是啊。”
心甘情愿,才会做。
可是上辈子,她并不知道他和魏氏的关系,她一直很大力地促使他做贤王,她必然表现得很希冀吧?
毕竟,她二姐在宫里,侄儿也在宫里,侄儿还是东宫太子。
两边只能选择一边,仇恨利益不可兼容,拉锯到最后,必然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沈箐突然想起,上辈子后期,有一段时间燕长庭经常出去,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可问他,他只说是政务。
这样持续了快两个月,有一天外出的频率却突然开始大幅度减少,少到几近于无。
而同样是那一天回来,燕长庭脸色异常的苍白,问他就说着凉了,可当夜却仰躺在屋顶吹了一夜的冷风。
她说了他一顿,叫大夫来给他开了药,又见他行动自如,于是没当一回事。
很多东西不能细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魏氏决裂了?
因为自己吗?
那些半遮半掩的东西,今天就这么突然地,打了开来。
沈箐喃喃:“……他真傻。”
燕长庭就坐在她身边,两人紧紧挨着一起,这句仿佛在唇边呢喃的低语,他听见了。
他看着她,他并不傻。
而是不管前世今生,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从来都没变过。
沈箐拢了拢斗篷,慢慢躺了下去,她仰头看着漫天星斗,突然嫌弃星光有些刺眼了。
她伸手掩住眼睛,闭上双目。
不行,她思绪有点乱了,她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