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回中 柴官人深谋陈利害 史相国远谋思后事 (第2/2页)

在确认了四周果然没有会在水上行走的人之后，史烟罗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柴大官人怎样这样说话？我爹爹为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太后新丧、政局不稳，皇上又怎么会想来除掉爹爹呢？”

史明远却没有接女儿的话，却冷笑一声说道：“哼、哼！原来如此，前几日皇上亲临柴大官人的府邸。皇上身边的太监保宁，又往返皇宫与贵府之间不知多少次。原来商议的并非是太后的丧仪，而是想要怎样除掉老夫。嘿嘿，看来老夫得罪的人不少，也多承蒙几位费心了！”

高手之间的对话就像打牌似的，方才柴安风想要敲山震虎，抓起了牌之后，一开手就打了一队“A”出来，而史弥远则不甘示弱回了一对“2”，直接点明皇帝同柴安风的行动全在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内。

这一对“2”着实有些杀伤力，柴安风听了也

被吓了一跳——皇帝赵昀在自己刚回临安的时候就来过崇义公府一回，并且还训斥了一堆前来拜访自己的官员，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官场之内人尽皆知，史弥远知道并不奇怪——不知道才是真的奇怪。

可保宁几次前来崇义公府同柴安风商量事情，两人自以为事情办得十分机密。然而事情依旧被史弥远知道了，并且对于史弥远的侦查行动，柴安风是毫无知觉……

难道，这才是史弥远的真正实力吗？

面对这样的史弥远，在谈判里给他设陷阱、使绊子，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反而会自取其辱，只有将心比心地把道理说透了，或许还能够打动他……

于是柴安风也毫不掩饰地说道：“史老相公所言不虚。皇上已经长大了，可如今史老相公却依旧是大权在握，说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做的事情也都是皇上做不到的。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是皇帝，恐怕早就已经动手了吧？”

柴安风的话也没有说错。

史弥远也就是现在看上去老了，所以说话做事才略显保守和耐性，要是放在当初，史弥远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当年，他跟韩侂胄共同执政的时候，也同样是出于政见不合的缘由，史弥远一出手，便将兵权在握的韩佗胄一举拿下，并且就连韩侂胄的脑袋也砍了，还送到了金国去……

他这个做法争议很大，朝野上下都说史弥远是在故意讨好金国，然而这样酷辣的行动，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自此之后，朝廷上就再也没有人敢于直接向史弥远发动挑战了……

直到柴安风的忽然到来。

“那又如何？”史弥远冷冷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想要对付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史弥远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他已经选择了消极躺平，反而是因为在他心目中，赵昀仍旧是那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小皇帝。这个小皇帝的一切除掉自己的图谋，都好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一样，根本就用不着重视。

史弥远有这样的想法是有着他的根据的。

皇帝现在手里掌握着什么力量？几个太监、几个宫廷侍卫，仅此而已。要不是柴安风回到临安城，皇帝就连可靠的一兵一马都没有，就凭这几个人也想同史弥远抗衡？

要知道史弥远虽然是宰相文臣领袖，可势力早就渗透到了军队之中，如今禁军的统制、都统制，哪一个不是他一手提拔并亲自任命的？只要史弥远肯拉得下脸，现在就能攻入皇宫，将赵昀一举拿下，再宣布赵昀这个小皇帝倒行逆施，然后昭告天下，就能名正言顺地废了赵昀的皇位。

然而这样做也会导致南宋整个统治基础的动摇，不到最后关头，史弥远是不会使出这样绝情的手段的。也就是说，史弥远是有他自己的考虑而已，并非是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这一点柴安风是承认的，然而关键问题是，史弥远只有一个，并且也已垂垂老矣，紧握着权力的手，总有衰老无力的一天，到时又将如何？

于是柴安风赶紧接过话头：“史老相公所言甚为有理，皇上到底是皇上，臣子到底是臣子。”

这话说出去连柴安风自己都不相信。

什么皇上？什么臣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人能当皇帝，并不是看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尤其是那些非开国之君。关键是看推翻你的性价比有多少。皇帝并史弥远是一个掌握至高权力的人那么简单，而更多的是一整个帝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