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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灌药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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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前前后后, 里里外外忙了数日,终于同王家定下了婚事,心口的一块巨石落下了。她正欲歇下, 三郎却带了一个让她意料之外的人回来。“母亲, 表妹没死,我想退了同王家的婚事。”崔三郎将陆雪衣带回厢房后, 过来陈词。“你说什么?”退婚,陆雪衣没死, 接连两个晴天霹雳, 二夫人被他一张口的话唬了住。直到崔三郎又重复了一遍, 她亲自去了西厢房,再三确认,才发觉那昏睡的人的确是陆雪衣。她怎么还活着?沉船她都能逃掉,那陆雪衣是不是已经知道那船是她动的手脚了?二夫人心里涌上后怕,若是让三郎知道了是她动的手,三郎一定会与她疏远,更别提崔氏的其他人。二夫人强装镇定, 斥责崔三郎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昨日刚去王家下聘, 今日便要退婚,你此时退婚要把我的脸, 把崔氏的脸往哪里搁?”“可我先前是以为表妹丧生才同旁人定的亲, 如今表妹没死,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那你可知她消失的这一月去了哪里,一个女子, 逃生之后一月不归, 这期间她同何人在一起, 发生了何事你知道吗,你还敢娶她?”二夫人反问。“表妹兴许只是碰巧被人救了,侥幸活下来了而已。”崔三郎为雪衣辩解,“便是有什么事,等表妹醒来再说也不迟。”二夫人闻言冷笑了一声:“三郎啊三郎,你事到如今还在骗自己。这一月来大郎说是为陆雪衣祈福,做法事,隔三差五的往山上的佛寺跑,成日成日的不归家,偏偏陆雪衣这一月又消失不见,她到底同谁在一起,你自己心里真的不清楚吗?”崔三郎先前的喜悦被兜头的冷水冲了个空,忽然想起了人群中飘过的一句“外宅”。他深吸了一口气,背过了身:“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大哥关心表妹不过是因为表妹救了他罢了,母亲莫要多想。”“你……”二夫人几乎被这个儿子给气死,她想起了陆雪衣方才的呓语,又缓缓坐下,“那若是她已然有孕了呢,你还能这般自欺欺人吗?”“母亲,事关女儿家清誉,此话可不能乱说。”崔三郎回头,目光惊讶,“再说,母亲是何从得知的?”“你瞧瞧她的手护在哪里。”二夫人目光不善,死死地盯着陆雪衣,“梦中又呓语,说她是怎么了?”二夫人其实并不确定陆雪衣有孕,但眼下这是个逼三郎放手最好的借口了,于是把一分真,硬说成了十分。她先前还觉得这个侄女最是好拿捏,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侄女竟然胆大包天,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崔三郎最不愿将人往坏处想,可当看到雪衣昏睡时手心正护着小腹的时候也不得不生了迟疑。表妹当真背叛了他吗?二夫人见儿子开始迟疑,趁热打

铁,干脆让人去外面请了个大夫来。“你不信那便让大夫诊一诊。”没多久,大夫便请了来。那大夫摸了摸,时候尚早压根没诊出来,但临行前这位夫人派来的人叮嘱过他,他还是照着话说了:“小娘子的脉象的确是滑脉。”先前的猜疑都成了真,崔三郎一听,心里极不是滋味。二夫人趁机又接着劝:“三郎,你不可再糊涂了,不能再被陆丫头蒙骗了!”崔三郎虽爱慕表妹,但也不是毫无底线,表妹消失一月的确是难免让人说闲话,如今连身孕都有了,他实在是不能容忍。他来回踱步,眉间紧紧地皱着,心里气急了,一回头,瞧见那张美貌的脸又犹豫不决。耳边,母亲还在长篇大论地劝他,崔三郎烦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不住打断了母亲:“好了母亲,我有些头疼,你不必说了。既如此,我同她便算了。”见三郎终于放手,二夫人松了口气,却仍是不罢休:“就这么算了?她刚同你解了婚事,便怀了大郎的孩子,事情传出去你要外人怎么看你,怎么看二房?从前大房就一直压我们一头,若是连你妻子都被人辱了咱们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依我看大郎就是故意与陆雪衣勾搭上的,有意借此来羞辱我们!”“母亲你又在多想了,大伯母不是这样狭隘的性子。”崔三郎虽气愤大哥,却不愿把他想的太坏。“怎么不是?”二夫人被压了这么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反正我绝不能就这么把人放回去。还有,大郎如今要同卢娘子议亲了,陆雪衣偏有怀了身孕,若是放回去,大郎大约会迎她进门做个妾室。她先是你的妻,而后又做了大郎的妾,这算什么,这还不是在打你的脸,你当真想一辈子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崔三郎方才救人的时候哪里想到这么多,这会儿被母亲一说,愈发烦恼:“那该怎么办?雪衣毕竟是我的亲表妹,做不了夫妻也还有兄妹之谊,要不你将她……将她遣送回江左吧。”“你把她当妹妹她有把你当兄长吗?”二夫人拔高了声音,“依我看,便是送回去也须得灌一碗药,将她肚子里的孽种给打掉,咱们也不能任凭大房欺负。”“这未免太过,母亲,要不还是等表妹醒来后再处置吧?”崔三郎不肯。二夫人就是想趁着陆雪衣没醒把一切都了结,管她肚子里有没有,总之借着灌药的时候推一把,说她是自作自受,受不了药性人没了便是。如此一来,既能给大房一个下马威,又能守住秘密。“不可,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日后你我二人都抬不了头。”二夫人催他回去休息,“你若是不忍心看,便先行下去,我亲自动手。”“可是……”崔三郎话还没说完,大夫人却直接命人去煎堕胎的药。崔三郎心里生了疑窦:“母亲,你这般着急,该不会表妹沉船的事情与你有

关吧?”“你怎敢如此想我,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二夫人脸色一沉。崔三郎连忙低头:“儿子不敢。”二夫人不想他再追问,揉了揉眉心,朝他摆了摆手:“你今日也累了,这里的事不必你插手了。”崔三郎还想辩解,二夫人却直接派人把他带了出去。崔三郎知道这回母亲是铁了心不放过表妹了,只能低头应是。但他到底良心未泯,出了门后,被晚风一吹,冷静了些,他想了想还是不能坐看一条人命没了。且他的病是二哥找人来治好的,算是他欠了大房一条命吧。如今还给大哥也好。于是崔三郎都已经回了自己的院落了,正欲进门的时候还是调转脚步拐去了凝晖堂,打算去请大夫人出山。他不能坐视母亲手上染血。***厢房里,雪衣昏睡的时候,迷迷糊糊闻到了一股药味。耳边还交杂着窃窃私语声,仿佛有各色的眼光盯着她。雪衣最怕这种眼神,梦中也如同被冰冷的蛇信子黏上了似的,颇不舒服。她皱着眉呓语了几声,想要摆脱这种声音,可赶也赶不走,反倒听的越清楚,正烦躁间猛地一睁眼,却看到了头顶上的红罗帐子。她又回府了——雪衣喘了一口气,倏地清醒。她抱着膝环顾四周,果然,姑母正带着几个女使气势汹汹地守在她床边,那些眼光和嘈杂声正是从这边投过来的。“醒了?”二夫人搓了搓指甲,吩咐女使把药端过去,“醒了就把药喝了。”“这是什么药?”雪衣心生恐惧。“你背着婚约与外男有染,还有脸发问?”二夫人睨了她一眼,“你说是什么药?”果然是红花,雪衣光是闻到那股味道便开始不舒服。但她猜的也不全对,不同于船上,这毕竟是府里,二夫人不敢直接下毒,给她的除了红花外,又加了一点曼陀罗致幻,准备刺激刺激她,好造出意外死亡的假象而已。那药一端过去,雪衣抿着唇不肯张口。“不喝?”二夫人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她身边,“你不喝难不成还想保住这个孽种?”雪衣明白了,一切到底还是发生了,她站起身想逃,却被仆妇堵了回来,被逼压着跪下。“你还想逃,你想去找谁?”二夫人冷哼了一声,“你犯下这等丑事,难不成还以为你那个情夫当真会娶你?他不过当你是个玩意儿罢了,你还不知么,他此次离府正是去相看去了,相看的是门当户对的郡望之家,何曾把你放在眼里?”雪衣已经走投无路了,索性也不再同她遮掩:“三表哥好转之后姑母不是早就想毁了婚事了,你不过是寻个借口罢了!”“你住嘴!”二夫人被她戳中心事,立马站了起来。雪衣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干脆全抖了出来:“我是不对,但我为何这样姑母难道不知晓,姑母你骗我来长安冲喜难道便是有理的?三表哥好转后,你要替他另择贵女,便

设计凿了船想置我于死地,你到底为什么这般恨我?”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你简直胡言乱语!你犯下了这等丑事,此刻却来攀扯我了!快把这红花给她灌下去,绝不能让这桩丑事流出去。”二夫人登时怒不可遏。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马上前架住了她的肩,把药碗塞到了她唇边。雪衣拼着力气一把推了开,心急之下搬出了父亲:“如今表哥已经重新定婚,姑母无权处置我,我要回江左去。”“回去?”二夫人绝不可能让这桩事流传出去,“你父亲若是知晓了你犯下的丑事,也不可能原谅你,我看你还是乖乖喝下,莫要让陆氏和崔氏蒙羞。”雪衣偏着头去躲,可那婆子掰开了她的嘴,把药强行灌了下去。雪衣疼的厉害,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盼望二表哥回来。他说了不会出事的,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了?雪衣真的很疼,疼了很久,疼到忍不住蜷起身体的时候,二表哥仍是没来。二表哥现在在做什么,应当已经接到了卢娘子吧?他们兴许正在对月小酌,谈笑风生。可她却被灌了药,被迫落胎,在这里痛苦挣扎。万念俱灰之际,雪衣猛地一挣,恍惚间好像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又是一样的结局,她努力了这么久,果然还是无法避免吗?雪衣心生绝望,眼睁睁看着自己朝那尖锐的桌角撞去——***从范阳接了卢家娘子之后,崔珩没有直接回崔氏,到了西郊的时候,他先安排了人送卢娘子回府,自己则一个人去了道观找祖父。老国公近来身体抱恙,原是打算大郎回来之后便回府的,因着身体抱恙才又在山里小住了一段时日。见崔珩过来,他浑浊的双眼里都放了一点光彩,丝毫不掩饰对这个孙子的喜爱。然而知晓崔珩所来为何事的时候,他咳了几声,许久才搭话:“江左陆氏,这不是早就已经没落了,你怎会突然提起他家的女儿?”“孙儿的确心悦于她。”崔珩淡淡地道。老国公沉思了片刻,总觉得这陆家的二女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直到身边的老仆附耳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想起来,这陆家的二女不就是先前要给三郎冲喜的那个?听说不久前沉船失了事,怎的她非但没死,反倒被二郎求娶了?“是你动的手脚?”老国公须臾便明白了。崔珩不答,显然是默认了。老国公顿时来了气,脸色铁青地呵斥道:“跪下!”崔珩施施然跪下,仿佛早有预料。“贸然求娶一个破落户,像你二叔一样不争气也就罢了,可这女子还曾是三郎的未婚妻子,你为了一个女子设计兄弟,你的仁义礼智信读到哪里去了,传出去你让旁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崔氏,你是想毁了自己不成!”老国公戎马半生,性情如烈火,抄起手边的杯子直接砸了过去。崔珩肩膀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躲也

未躲,只劝道:“祖父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老国公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已致仕,你兄长如今也已经跛了腿,未来崔氏的重担全压在了你身上,你就是这么准备袭爵的?”“此事确有不妥,是孙儿不孝。”崔珩抿了抿唇,却仍未改口,“但我如今已经无法回头,还望祖父成全,至于崔氏的颜面,孙儿愿意不袭爵。”“你这是拿爵位威胁我?”老国公怒不可遏,气得胡子都微微抖着,“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孙儿不敢。”崔珩态度恭谨,脊背却挺的笔直。老国公越发来了气,忍着怒火提醒道:“行简,你一贯聪明,莫要一时冲动,为了一个妇人毁了自己。”崔珩敛了敛眼神:“此事并非是冲动行事,爵位本就该归兄长,我从前便未曾觊觎过,如今更无此意。兄长既然已经归来,合该归还于他,好男儿该志在四方,不必居于长安这一府一城,为蝇头寸利相争。”“这么说,你是想去西北?”老国公听出了他的意思。“大周与突厥迟早有一战,国难当头,行简不该再一味避让,且当年的仇总要有人来报,行简身为崔氏子弟,当仁不让。”崔珩语气果决。“你当真想如此?”老国公沉着脸,最后问他一遍。“孙儿心意已决,盼祖父成全。”崔珩垂首一拜,以示决心。老国公这回当真是气得不轻,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几次三番想出言责骂他,可他拿的是家国之道,孝悌之义来做幌子,老国公一时想不到申斥他的理由。这个陆娘子只定亲,尚未嫁娶,即便夺娶也不触过饭。但国法可逃,家规却难饶。老国公捋了捋胡须:“崔氏有祖训,你可记得第二十一条是为何?”“尝为袒免亲之妻,不合复相嫁娶。辄嫁娶者,男女各杖五十。”崔珩坦然答道,“但求娶陆雪衣是我一意孤行,她没有选择,还望祖父莫要罚她。”(注)“你明知还故意为之,简直不可饶恕!”老国公重重的拍了桌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悔?”“不悔。”崔珩垂眼,径直解起了外衣。“好,你既执意如此,我倒要看看今日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来人,给我重重地打!”老国公叫了人进来。恰好今日崔三爷在此,老国公便特意指了他去。崔三爷也是行伍出身,手劲极大,但他是看着崔珩自小长大的,哪里忍心,于是便挑了一根稍细的木杖。但老国公这回当真是被气到了,直接将自己的龙头拐杖递了过去:“用这个,酸枣木的,打起来才疼。”“父亲,这会不会太过?”崔三爷看着那碗口粗的拐杖不敢伸手去接,又劝了劝崔珩,“行简,你莫要跟你祖父倔强,这五十板子下去可是要命的。”崔珩看了一眼拐杖,又淡淡地移开了眼神。这五十板子的确是他该受的,打完了这五十杖,他便无愧于

崔氏。到时候祖父应了更好,即便不应,他立个军功,向圣人求娶赐婚,到时候也不会再有人敢在背后说陆雪衣的闲话。因此崔珩倒是坦然,跪的笔直,声音沉着:“三叔不必担心,只管动手,我受的了。”崔三爷见状叹了口气,也只得动手。一板子打下去,崔珩瞬间绷直了身体,闷哼一声。紧接着,拐杖落在皮肉上,一声比一声发闷。初时,崔珩跪的笔直。然而十杖之后,他后背便见了血,血肉和板子黏在一起的声音一落下,听的人心惊肉跳。老国公不知何时背过了身,不停地拂着手上的拂尘。崔三爷手心也生了汗,渐渐下不去手。他忍不住停了下来,低声道:“行简,你可受得住,若是不行便去同你祖父低头,这时候还来得及。”崔珩额上布满了汗,手臂上青筋亦是暴起,却仍是挺直背,微微颔首:“我受的住,三叔放心。”老国公一听气得更甚,重重地咳了几声,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那就给我打,狠狠地打,说好了五十下,一下也不准少!”崔三爷没法违抗父命,只得高高的扬起了拐杖。紧接着板子便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了下来崔珩跪在地上,后背每被重击一下,便跟着闷哼一声,跪着的身体也在往前趔趄,双手不得不撑在了地。很快,崔珩后背便一片血肉模糊,额上的汗和唇角的血混合在一起,咸咸湿湿的分不清。崔三爷鼻尖满是血腥气,打的越来越慢,声音也跟着放低:“行简,要不算了,还有一半,你恐怕受不住……”崔珩此时意识已经模糊,后背也火辣辣的疼,皮肉似乎都已经剥离。但疼痛至极的时候,他眼前却莫名出现了七月七那日陆雪衣在焰火下的脸,对着他浅浅的笑着。她很少对他笑,但笑起来颊边浅浅的两个窝,极为好看。陆雪衣还在等他回去,他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捱过这五十板子,才能正大光明地娶她。崔珩攥了攥手心,半颓的背又缓缓直起,仍是沉声道:“三叔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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