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当好一只毛团 第32节 (第2/2页)
“好,好,好。”
他怔怔地连说三个“好”字,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你那些师兄师弟不争气,你倒是个能大破大立的。想不到他们弄出一番波折,反倒让你悟出心境立了道……”
凡人成仙,乃是逆天改命。唯有在逆境中不退反进、在干涸枯竭泥土里生长开花者,方能成就大道。
尽管掌门师父早知白及必有一朝要登天路,但这份感觉从未像此时这般强烈,再看白及端坐在那里一片清傲、不然俗尘的淡然模样,心中感慨万千。他叹了口气,欣慰又无奈地苦笑道:“我以往总盼着你早日成仙,现在倒又希望你在人间多留些日子才好……我此生怕是登天无望,也不知寿数大限将在何时。如今我归山后辈中无人能担大任,若是你能留下,我倒是能放心了……”
白及对自己早晨醒来便破了一重境界多少也有感觉,但此时听师父如此感慨,却又不知该接些什么,只能朝掌门师父一拜,道:“……请师父指教。”
掌门师父长叹一声,再看眼前这年轻的弟子,只觉得自己能教他的越来越少,慈爱地笑了笑,便定神指点。
……待这一日课业又是完成,白及走出正殿之时,已又是黄昏。
他心中总觉得惦记着什么,便匆匆回了内院。他刚一靠近自己的屋子,便看见那只小白狐狸欢快地从他特意留了一条缝的门里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朝他跑过来。
心中的涟漪又荡了几分。
莫名地,觉得胸口十分柔软。
白及步子微微一滞,默默按捺住什么快要喷涌而出的令他有些心神不宁的东西,随后步伐又快了起来,大步朝那白狐走去。
……
由于当日闹事的几人统统被掌门师父禁足在屋中反省,这一辈平日里的大课也都停了,白及意外地过了一个多月分外平静的日子。不过他心性已定,即使还有些闲言碎语,亦动摇不了他的心智,这些日子以来,修为大涨。
这一日,白及又在道场讲道。
没了扶易等人的干扰,再加上上一回他讲道引来白狐以及其他飞鸟走兽,此次道场中十分热闹。掌门师父原意是希望白及能将他心中所想传达给有悟性的门中弟子,毕竟上次由于扶易拦人之举,倒是让许多本想听听看的人没有听到,征求白及意见后,便趁着他这段时间没有大课的功夫,又补办了几次。谁知由于他上回引来灵兽的名声传得太响,不止是归山门中弟子,竟是连太行山中其他修仙门派的弟子也来了,且白及本来就会引山中鸟兽,这样一来,小小的道场竟是挤得水泄不通。发展至此,连掌门师父都觉得意料之外。
白及闭着眼睛讲道,因他生得冷淡,待睁眼后,旁人也不敢扰他,哪怕有问题欲将他留下再讲解一二也不敢拦,只得在白及站起来后让开一条道让他离开。白及倒也不留,径自回了房间,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让他身边的小白狐跟上来。
师父讲道,云母自然是每次都来听的,且她每次都与白及同来,自然坐得离他近。旁人只晓得这只白狐是白及第一次讲道时被他引来的,后来索性就跟着白及不肯走了,他们起初还觉得稀奇,后来便渐渐见怪不怪了,云母也幸运地平时能在归山里跑来跑去,过得十分开心。
如今已是秋日,红叶不知不觉便点燃了山林。云母一路上觉得好玩,便沿途捡了许多掉在地上的野栗子,回到房间后,就高高兴兴地将栗子往自己尾巴里塞。
白及已不是第一次看云母往自己尾巴里塞东西了,上回她的外衫挂在架子上晾干后,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整件衣服都团成一团塞进了尾巴。这场景对他来说着实惊奇,白及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尾巴里……放了很多东西?”
云母一顿,不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往里塞栗子了,有些拘谨地在地上站好。她不知道其他狐狸是怎么办的,反正她一直将东西放在尾巴里,其实倒不是尾巴真能放那么多东西,多少还是用了法术……想了想,云母无辜地看着白及,然后用力摆了摆尾巴。
她的尾巴和往常不同地咣当咣当响了几声,然后掉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一个葫芦和一个海螺,还有一堆刚才放进去的栗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松果和零碎的小玩意儿,一看就知道她图好玩乱捡的,衣服倒是没有掉出来。
白及看得惊讶,他顿了顿,指了指那两个明显与其他东西不同的葫芦和海螺,问道:“这两个是……?”
“是师兄和师姐送我的。”
云母考虑了一下,老实地回答道。
白及莫名觉得胸口一紧,有些在意她口中说出的话,下意识带着紧张地问道:“……师兄?”
第51章
云母平时说起自己的事比较少,所以白及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没有血缘又关系亲密的男性时不由得感到意外,同时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有种难以形容的在意感,总觉得口中发涩。但不知怎么的,他又不希望自己表现出异样来被对方看破。
好在白及本来就神情清冷,又是一身不染俗尘的气质,云母自然看不出什么,只点了点头,回答道:“嗯,葫芦是我的大师兄给的。我入门时大师兄已经出师,这个葫芦是他成婚时当见面礼送我的,里面的丹药我吃了,看它也能装很多东西的,就一直留着了。”
云母虽与这位在她被师父收入门中时就出师的元泽师兄没什么接触,却一直很感激他送的丹药,也很喜欢这个葫芦。提起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摆了摆尾巴。
白及听到“成婚”二字时却是忽然松了口气,胸口的沉闷也散了不少。那位大师兄一听就知道是比眼前的小狐狸年长许多的、虽是同辈却类似于长辈的那种人,修仙之人寿命普遍要来得长些,想必灵兽也是如此。白及的大师兄也是比他们都要成熟得多,他能够理解云母的说法。
这时,谁知云母想了想,接着往下道:“不过,说起来……四师兄大概也算给过我葫芦吧。”
刚刚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白及一愣,问道:“……四师兄?”
“嗯。”
云母点头,但她本来就是突然想起随口一提,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是自然地将地上掉的东西重新塞回尾巴,轻快地重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爬到白及膝盖上趴好,摆着尾巴,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这在往日没什么不对的,这一个多月以来,白及打坐的时候,云母就在他膝盖上趴着,或者在旁边自己玩,他不讲道而有课时,云母也是自己到山林中转来转去。若是平常,白及见云母这样趴他腿上,肯定就要默契地开始打坐了。只是今日,他莫名仍觉得纠结,挣扎了半天,顿了顿还是问道:“你四师兄他……为什么要送你葫芦?”
“诶?”
云母歪了歪头。
“算了……”
对上云母的眼睛,白及又略有几分局促地移了视线:“……我不过是问问,不必在意。”
云母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但在她眼中,白及仍是一脸淡然,于是她默默地将“不是师兄送我的,是我抢的,因为他乱喝酒”这句话咽了下去。待白及闭了眼,云母也蜷成一团趴好,倒不是真的睡这么早,而是她今日听了师父讲道,就像白及打坐一般,她也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参悟的。
然而白及虽是闭了眼,心跳却是七上八下地乱着。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睁眼,注视着乖巧地睡在他腿上的小白狐,只觉得胸口有些难受。
那日之后,明明她说自己只是困了便跑进来睡,可却再也没有离开。云母没有说,他便亦没有提,他原以为许是他们间有什么彼此现在无法明说的默契,可越看云母的样子,却越觉得她是小孩子心性,仿佛她以认为她本来就该在此,根本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所以那天泉池月夜之事……可是只有他一人还在在意?
脑内忽然又是晃过那一抹纤细的皎白,白及心口一乱,张皇地闭上眼,却良久定不下神。
……
“白及……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