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阴差阳错 (第2/2页)
“...仁明有智度,可以虔奉宗庙,以慰罔极之恩...”
“徙封武昌郡王,拜龙骧上将军,领江州刺史,都督寻阳、豫章、吴兴、吴郡、会稽五郡诸军事,假节,余官如故...”
话音刚落,阶下一片嘘叹,众人连礼制都顾不上了,纷纷抬头朝司马白望来。那些眼神中除了惊叹,更多的则是理应如此,这是殿下该得的。
最意外的当属司马白自己了,他万没料到朝廷会对他这么优抚。
昌黎和武昌虽只一字之别,可一是北陲荒地,一是国朝重镇,尊号上已是天壤之别。而食邑徙换,就意味着朝廷正式结束了他质子之身,直接认可他归朝了。
徙封武昌郡王是面上荣光,更实的里子是拜龙骧上将军!
大晋武将的军职从高到低,乃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伏波将军、抚军将军、都护将军、镇军将军、中军将军、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将军、龙骧将军、典军将军、上军将军、辅国将军等等。
中军将军及以上品秩第二,除非亲身执掌禁卫,一般都是朝廷里的清贵虚职。皇亲诸王很多便有这种品秩很高的军职加身,比如司马昱就是抚军将军。
真正带兵镇守地方的,主要便是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其次便是龙骧至辅国,皆是三品,略分正从。但是只要在征镇安平的将军前加一个大字,便为二品,若再加上开府仪同三司和持节,那就是品秩第一了。
比如庾亮掌兵一方,军职便是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品秩第一。
按照惯例,司马白也应该比对司马昱封一个二品或是三品虚职,但朝廷弃虚职以龙骧将军加一个上字补到了从二品,这就是实打实的领兵大员了。
这个上将军虽远不及庾亮的大将军,但已然超过了两朝元老庾冰和庾翼。
至于领兵多寡,便要看干什么事了。
所谓职务,职实,务更重。
司马白如今的务,一是接替庾亮执掌江州,眼下看来处于后方,尤其黄石滩大胜之后,非是当务急重。
二是都督寻阳、豫章、吴兴、吴郡、会稽五郡诸军事,这沿江朝东而去的五个郡基本上就是传统意义的江东菁华腹地,更是后方的大后方。
三是余官如故,即矫诏中的钦敕假节监理荆、江、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这等若摘清了司马白依假诏行事的责任,依然认可司马白对荆襄一带战事的参与权。
看似锦上添花一般,但在场不乏有心人已经惊出了一身汗:假若没有黄石滩大捷,那么凭此三条军务,此时的司马白俨然替代了庾亮,成为绵延大江整个江防的最高统帅!
只稍稍一顿,王羲之不动声色观察了众将对于司马白任命的态度,居然没有一个有不服愠色的,说明这个司马白的人缘还真不错。
丞相对于扶持司马白开府的决策算是顺顺当当迈出了第一步,但下面的建军扩军恐怕就没这么平和了。
天子诏罕有如此长篇阔幅的,王羲之的宣诏声再次响起。
“国祚艰辛,时当用人,该卿既善将兵,务当尽展韬略。诏设武昌郡王亲卫一军,值非常之际,四品以降悉听委任,实望举拔诸军贤才充实亲卫,以堪大用。”
王羲之再次顿了顿,扫了一番众将神色,他诧异的发现,这群兵头子对这等瓜分部曲的行为,竟似坦然面对,还好像很乐于给司马白送兵送将一般。
真是见鬼了...王羲之暗暗摇头。
而一众将帅听到这里,无不面面相觑。
若非十分肯定司马白没有矫诏的胆子,几乎就要以为这天子诏乃是司马白自己执笔的,简直也太量身定做了!
这就是默认司马白以厌军做为亲卫了,非但明言这支亲军可任由司马白设立四品督帅,还婉转赋予了司马白从各部挑选兵将充实亲军的名分。这就意味着只要司马白有能耐,厌军根本不限兵员。
王导的计划是慢慢充实厌军,在建康决战前,至少也得完成两三镇的兵力,可他万万没想到,司马白现成就已经有了四镇兵力的兵源。
司马白原还发愁以什么名义将这四万降兵归置到自家麾下,这下可好,他才打瞌睡,朝廷就送来了枕头。
不仅如此,像裴山、贾玄硕、熊不让等等一干白身功臣,司马白可以略过按部就班的晋级,直接委任其一镇兵马,这已形同开府建牙。
惊喜旋踵而至,司马白却越听越纳闷,这恩赏也太优厚了。从此以后掌控五郡菁华乃至京畿左近,他几乎要和东西南三军分庭抗礼了!
哪怕因为黄石滩大捷太突然,讯息没有及时传到朝廷,朝廷也没道理如此铁心扶持自己去取代庾亮啊?
“...即率有功将士回京叙功受赏...”
这最后一句实在过于突兀,司马白猛的打了个寒颤:是京中生了什么大乱么,仓促间竟然要召藩王带兵入朝!?
转念一想,司马白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入朝未必是勤王。
朝廷这么做,恐怕是为了要将他和庾亮隔开,但谁都知道他和庾亮尿不到一壶里,他俩人在一起绝不可能惹出什么猜忌的,反倒可以互相制衡。
那么如此迫不及待的调他离开,也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朝廷是在保护他,免受庾亮之害!
想必在朝廷的眼中,执掌一方生杀大权的庾亮想要祸害司马白,有的是机会和手段。
啊...莫非...该不会是...
从踏入北岸到邾城决战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掠过司马白心头。
北岸烽火连天,庾亮却不管不问,连粮草始终都未见送一袋过来。继又忽然从不管不问变成了鼎力襄助,任谁都得说上一句庾相器量如海,可他同时也放开了江防纵容蜀军长驱直入,这却不是司马白要求的!
再联想到战事最紧的时候,石永嘉就在左近,司马白后背上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
倘若真如他揣测的那般,自己这条命岂非一直悬在庾亮刀尖上?
好险!
转头打量起身旁的庾亮,那老狐狸正眼观鼻鼻观心的一派泰坦自若,司马白不禁咋舌暗呼:
还真他娘的阴差阳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