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在忍耐 (第2/2页)
白妙妙再一次走进厨房,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从碗柜里翻出一个干净的白瓷碗来,她躲着地上散乱的脏东西,一边绷直了下半身,一边倾下去上半身,艰难地给自己盛出粥来。
好在,这虽然是个高难度动作,但小猫咪的灵巧让她有惊无险地做到了。
锅里大部分的粥都糊成硬块,牢牢地黏在锅壁上,她也不强求,能端着这残余的一小碗就已满足。
瓷白的小勺衬着可怜兮兮的灰色稠状物,这一副黑暗料理的模样,让白妙妙深觉可惜,她不知道这些食物最初的样子是什么样,但对它们来说变成这样肯定不是一个好结局。
她送了一勺粥入口,当即微怔,灰蓝色的眼睛透出几分疑惑。
似乎,很好吃?
她咂咂嘴,回味一番,还是不能确定那美味从何而来。
于是她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等到了第五口,她发现这小小的一碗已然空了。
这竟然就是最后一口了。
她小心翼翼,将这最后一勺含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清淡中不失鲜香,几分甜,几分醇,几分浓,层层叠叠,如此美妙的味道。
当那味道的尾韵缓缓消失时,她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已将这最后一份美味吞吃入腹。
她看看面前刮得干干净净的碗,舔得干干净净的勺子,又歪头看那口糊满了硬邦邦粥底的锅,目露纠结。
也许还能再从粥底上,刮下来一点儿粥?
她又转头看向牧修远。
也许,可以叫好人哥哥再给自己做点?
小猫咪的眼神太过炽热,牧修远都能感觉到那道热情的视线,浑身一抖。
他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走神,看向餐桌这边的白妙妙,“怎么了?”
白妙妙又看向牧修远手腕上的红痕,红痕上的气味有绿茶叶,血余、紫草、生地黄、黄连,是几味用于烫伤的药材,还有一些自己认不得的味道,大约是人类工业才能制造的药材,不是仅从山上野生野长就能有的。
但总之,她知道,好人哥哥今天早上熬出来的这锅粥,并不容易,他烫伤了。
白妙妙摇摇头,“没什么。”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提出一些很不顾虑对方的要求。
想起来牧修远还没吃饭,她又连忙补上一句,“你还没吃早饭呢。”
牧修远点头,但显然并不在乎,因为他仍坐在沙发上,只说,“你不是要对戏吗?现在来不来?”
白妙妙,“?”现在?
她站起身,走到沙发处,有点纠结,“我是可以,可是你还没有吃饭……”
眼见白妙妙到了攻击范围内,牧修远一把抓住了白妙妙的手腕。
白妙妙一惊,下意识想跳开,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牧修远已经入戏了。
“小猫咪,你在害怕什么?”这是反派的台词,在剧情前期,他每一次欺负何娅之前。
而何娅的应对,白妙妙昨晚有仔细看过。
她听话而乖巧地跪在牧修远面前,温顺地低下头去,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轻轻说,“我不是害怕,只是对主人每一次的触碰,深感荣幸。”
牧修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一次开始狂跳,他好像分不清这是几分现实几分梦境,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地带白妙妙来到自己家。
至少,不应该现在。
“他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绅士的王子扶起了落魄的公主。
于是两个人在朝阳的明媚熹光中,开始舞蹈。
他们的舞步并无章法,却好像暗含某种韵律,行云流水一般,在这间宽大的客厅里起舞,贴着沙发,踩着地毯,偶尔绕着茶几打转,偶尔拉起窗帘共舞。”
这是原文,原本这是一段反派家暴何娅的隐晦描写,指何娅被反派打得满屋翻滚。
但在牧修远与白妙妙之间,这成了一段真正的舞蹈。
他们确实都没有学过跳舞,但他们在此时此刻感到心里有一句冲动,告诉他们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旋转,应当如何。
理应如此。
明亮的光柱,折射几道灰尘,像是连接着天堂,如梦似幻。
在这样越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地方,两个人的舞蹈渐渐疲惫,终于在最后一次旋转后停下,牧修远搂住白妙妙的腰肢,用自己的鼻尖贴上白妙妙的鼻尖。
白妙妙没有拒绝,她作为剧中人就应当配合反派的所有举动。
于是他们以这样的姿势停驻,一瞬,又好像是永恒。
他在忍耐,忍耐那份想要亲吻白妙妙的冲动。
他在忍耐,忍耐此时就要开口告白的冲动。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他提醒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她还什么都不懂,贸然开口只会吓跑她,只会让两个人再无机会,只会终成怨侣。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他深深呼吸,额角的汗水滑落,却又在咬牙问自己,你必须分清楚,你对这个纯真如白纸的女孩,是一时的好奇,还是终生的喜欢,不能分清,就不能耽误她。
他在痛苦,白妙妙嗅到了。
与牧修远鼻尖相贴时,她觉得很温暖。
她深深呼吸,额角的汗水滑落,便越发睁开了双眼,看向牧修远的眼睛,似乎想通过这扇窗看进牧修远的心里去。
很开心,想要记住眼前的画面,想要看看这样酣畅淋漓的牧修远是什么表情,白妙妙想。
只是很可惜,牧修远紧紧闭着双眼,浑身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白妙妙嗅到了,她也能分辨出来那是痛苦。
他们是在演戏,可是剧中人在这个时候是有需要痛苦的地方吗?
于是白妙妙越发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