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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大权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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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跑题了——一提高纬就兴奋,有点迫不及待。还是来说高湛。 这是这一年的十二月,天降大雪,旬日不停。齐孝成帝高湛倍道兼程赶到晋阳,命司空斛律光率兵三万,驻防南路。 斛律光是北齐史的一个亮点,关于这位北齐首屈一指的名将,我们以后还有精彩的故事交待。 高湛进入晋阳不久,北周统帅杨忠及突厥可汗,率兵直逼城下,高湛登城遥望,见敌兵阵容齐整,刀枪映日,不知有几千几万,不禁大惊失色:“这般大寇,如何抵御?”说着,就想下城逃命——这样也好,好让北周提早几年统一黄河流域,最好所有割据势力都向他学习,这样北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统一全国,顺应历史顺流,高湛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可恨高湛手下这些不识大体的大臣,非要叩马谏阻,搞得高湛不得不留下来安定军心。 高湛错失了一次顺应历史潮流的机会,可惜可叹啊! 高湛命并州刺史段韶,职掌军务,对抗强敌。 段韶字孝先,是北齐名将,德高望重,能得众心——其实北齐大可以不亡,先有杨愔这样的才,后有段韶、斛律光以及兰陵王这样的军事天才,以及后来的高延宗这样的优秀宗室代表,可惜,皇帝昏庸残暴。不亡也难。 段韶出城应战,军容甚盛。 突厥木杆可汗远远眺望,“颇有惧容”,回头对杨忠说:“你们说齐乱,所以我们才会师伐齐,现在我发现齐兵十分整齐,训练有素,怎得轻敌!可见你们周人总是喜欢危言耸听。” 杨忠手抚银须,笑而不语,用步兵为前锋,向齐挑战。 段韶严令诸将不许出击,说:“大众须听我号令,不得妄动!待中军扬旗伐鼓,才准出击,违令立斩!” 从早至午,两军就这样静静对峙,千军万马集中在一隅之地却又象一个人都没有那般寂静。北周军队无从交战,渐渐松懈起来,但见段韶,仍是面目平和,从容不迫,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突见段韶一声令下,北齐阵内红旗飘扬,紧接着战鼓隆隆。北周兵正惶恐间,北齐兵已杀到眼前,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倒退。 但杨忠不慌不忙,他知道他的底限是什么,他心里有数。 他的底限是突厥兵,只要战场形势稍变,突厥兵一拥而入,以逸待劳,谅齐兵再强,也抵挡不住。 但杨忠往突厥木杆可汗所驻的西山一看的时候,惊得险些掉下马来,突厥兵一个都不见了! 刚才总结中国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的时候,忘了加一句:不守信用。 如果杨忠早知道他们的这一特点的话,就不应该轻信。如今木杆可汗把突厥部众收拢在西山上,真的象个木杆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专顾保存实力,不管周军的死活。 北周孤军奋战,终致大溃,杨忠也不能禁止,只好黯然收兵,退回关中。木杆可汗也带突厥兵从山后引遁,退回大漠。自晋阳以北,都遭到突厥洗掠,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段韶击退北周与突厥,但不敢追赶,只是尾随着他们,“礼送”敌兵出境。斛律光也收兵回到晋阳。高湛见到这位北齐的军事支柱,放声大哭,哭得斛律光莫名其妙,旁边有大臣还忙着瞎解释:“想必陛下是为着击败强敌,喜极而泣,陛下说是吧?”高湛从尴尬中醒来,连声说“是、是、是”,止住哭声,论功行赏。 斛律光听说段韶不击突厥,只是远远的从后跟随,讥笑道:“段孝先好改称段婆,才不愧为送女客呢。” 段韶闻听,笑而不语,他知道斛律光不是恶意,他更知道斛律光的份量,大齐帝国如果没有斛律光,就完了。 虽然斛律光不这样认为,但事实却做了证明:斛律光快死了,北齐也快完了 亲情——这个词在北齐,是如假包换的奢侈品 北齐武成帝高湛击败北周与突厥连兵,回到邺城,志得意满。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在掂记高百年。 高百年是他哥哥高演的儿子,他的亲侄子。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一直做梦,梦到高百年。但每次做梦,都记不得做什么,只是有一种非常不爽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侄子有点碍眼。 他有时候会想起他可怜的哥哥高演。哥哥的一生很曲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兢兢业业维护疯子皇帝兼哥哥高洋的河山,冒着被杀的危险劝谏,早上出门上朝,还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后来当了皇帝,时间又很短,只有一年。 哥哥在位,其实没有做太多错事,只是杀了两个不该杀的人。 第一个是有才干的宰相杨愔。暴君高洋在日,虽然欺辱杨愔,但不敢杀他,因为杀了杨愔,就无人替他治国了。高演敢杀他,不是因为他比杨愔更懂得治国,而是因为他比高洋更没头脑; 第二个是他的侄子高殷。高洋死后,高殷是皇帝,但他太小,当时还活着的娄太后又喜欢高演,于是高演成功即位,废高殷为济南王。虽然当时允许这位废帝活着,但后来还是禁不住杀了他。正是这一杀断送了他自己的性命,不仅慈母娄太后不原谅自己,隔三岔五还看见死去的高殷来他们家蹓跶一圈。 武成帝高湛突然觉得自己和哥哥很象,他不知不觉地被牵着往哥哥曾经走过的路上走着,这条路就是,杀死自己的侄子。尽管哥哥高演临死时也对他说过:“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把我老婆孩子好好安置一下,别走别人的老路。 这是哥哥高演临死之前的遗愿,只是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活下去。 可惜,这个最简单的遗愿变成了最难的。 不想让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是他的亲叔叔。 高湛在杀人和良知之间挣扎了很久,从冬天击退北周和突厥那时起,一直到夏天,苦不堪言。 公元564年的六月,天空出现了一个异象,在太阳旁边出现了两道白虹,又横贯而不相连,赤星出现。于是北齐皇宫乱了套。 天象和人间有关系,这是一定的。 以前看《三国演义》,经常有这样的话“见一大星,光芒有角,三起三落”,那大约是诸葛亮之类的大人物要死了。 古人迷信,认为星象和现实有关系;我不迷信,也认为星象和现实有关系。 总之,高湛觉得这是天意,决定对高百年做点什么。 正好高百年请了当时超一流的书法家贾德胄教他写字。这位大书法家,其实还是一位谋家,能打进皇室的圈子接触核心人物仅仅是他的第一步,他的目标是进入成为核心人物。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包括良心。 高百年是前太子,现任皇帝高湛对此忌讳莫深,这一点书法家同志很清楚,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好机会。 可悲的是,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书法家贾德胄只教给了高百年一个字,让他写好几遍,这个字是“敕”。 这个字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 这是一个圈套,可惜,年少的高百年看不出来。 贾德胄把这些高百年手书的“敕”字默默地收起来,转身就交给了武成帝高湛,只说了一句话:“这是高百年写的。” 他这一句,顶一万句。 高湛立即发怒,召高百年晋见。 高百年“自知不免”——冤死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挣扎无益——割下佩带上的玉佩交给妃子斛律氏,夫妻诀别,然后入宫,到凉风堂来见皇帝。 高湛让高百年写“敕”字,高百年写出来的“敕”,当然和贾德胄拿来的一致。于是,高湛得出英明的判断:高百年是在为当皇帝做准备——他是在练签名。 这个念头让高湛发疯,高氏家族的狂暴因子开始作用。 他命令左右对高百年乱击乱打,又拖着后者绕着凉风堂边拽边打,所过之处血流满地。高百年受痛不过,向高湛求饶:“情愿不当王爷,愿给叔叔当牛做马。” 这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心愿。 但这个心愿没有得到满足,换来的是更加丧心病狂的痛殴。 看到高百年气息奄奄的时候,高湛良心发作,决定给这位亲侄子一个痛快的,一刀杀死,将头砍去,扔进水池,一池水为之变赤。 高百年被杀,年仅十四岁。 高演当初杀死无辜的侄子高殷,恐怕当时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这一天,尽管他临死的时候对高湛千叮咛万嘱咐。 这是报应。 出来混,尽早要还的。只是可怜尚未成年的高百年。 高百年冤死,他同样可怜的妃子、年仅十四岁的斛律氏手持玉佩,痛哭不已,一个月水米不进,为夫君殉情。死的时候,玉佩仍然紧紧攥在手中,掰都掰不开。他的父亲、老革命家斛律光亲自去看,才把她的手掰开。 凉风堂,听起来是个十分凉爽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凉爽到极致,幽暗沉静,阴风习习,而且,从此以后,每到夜晚,高百年等人的灵魂就要在此徘徊。 甚至,北齐柱石兼皇帝的老丈人斛律光的一腔热血不久以后也飞溅在凉风堂的地面,他是被大力士刘桃枝等人用弓弦勒死的,刘桃枝力气之大不可想象,把脖子都勒断了——老同志的碧血,洒在地面上,历久不干。 亲情,不管你是叔侄亲情,还是翁婿亲情,在利益面前,统统一文不值。 不过也不一定,北周权臣、太师宇文护就做了一件令人称道的事,把他历尽艰辛、失散多年的老母亲迎了回来——这大概是宇文护所做的唯一正确的事。 我们来说说这件事。 宇文护与他的母亲,失散已经许多年了。 当初,北周实际上的开国君主宇文泰在关中追随贺拔岳的时候,把侄子宇文护也从晋阳叫来,而宇文护的母亲阎氏就被留在晋阳了——这是职业革命家经常遭遇的事情,比如令我们景仰的杨开慧同志。 等宇文护掌握北周实权,再向北齐寻找自己的母亲,却杳无音信。 实际不是杳无音信,而是被北齐藏起来了。 上次北周和突厥连兵攻齐大败,现在正在准备报仇雪恨,这时,北齐武成帝高湛刚处理完高百年,心里有点烦,想把宇文护的母亲送回去,以换得暂时的和平。 高湛真是个天才,以前的汉元帝送王昭君给匈奴单于,以后的唐太宗送文成公主给吐蕃赞普,都是以美女换和平,高湛则是想以老太太换和平。 但高湛也不是傻瓜,万一把老太太送回去了,宇文护又不领情,怎么办?那岂不是“赔了老夫人又折兵”? 于是天才的高湛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先把宇文护的姑姑送回去。这位姑姑和他母亲一样,一直在北齐接受命运的煎熬。 姑姑回去的时候,带了一封信给宇文护,是他母亲写的。信写的很感人,大意是说:蒙大齐的恩惠,还能和你相见,你位极人臣,我飘零在外,今天之前,没有得到你的孝心,从此我就依靠你了。信的末尾使用了威胁语气: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负! 宇文护得信,立即回复,阎氏又作书,如此来来往往好几次。 宇文护在北周,一呼百应,只手遮天,除了是个合格的权臣,其它素质一概没有,只有这件事做得那是相当正确,一个奉母至孝的人,无论怎么说都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宇文护也是这样。 本着谨慎原则,齐武成帝高湛打算在采取行动之前,先问问元老们的意见。当时段韶在边境抵御突厥,高湛派人拿着宇文护母子的书信征求他的意见。 段韶说:“周人反复无信,上次晋阳之役就是明证。宇文护名为周相,实际和皇帝差不多。他既为母请和,但又一个使者都不派,可见没有诚意。如果我们只凭这此书信就放了他妈,恐怕他们会认为我们怕他们。不如暂时答应他们,等看出他们的诚意,再放老太太走,这样比较合适。” 应该说,从的意义看,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这个主意太小家子气,你们扣了宇文护母亲那么多年,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高湛不听段韶的意见,直接把阎氏老太太送回了北周交给宇文护。 段韶心里这个气,你不听我的,那问我干吗? 阎氏回到宇文护身边,北周举国欢庆,大赦天下。老太太被当作老太后一样奉养,每到国家法定节假日,周武帝宇文邕都要率王公亲贵和妃嫔公主等对她行儿孙辈的大礼,举杯痛饮,祝老太太“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对她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妈还要孝顺。我们相信这个不是装出来的,尽管宇文邕对自己堂兄宇文护的专权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 阎氏回到北周,北齐总以为两国至少可以暂时化干戈为玉帛,不必再打仗了,但事实证明,这仅仅是良好的意愿而已。 事实是,北周很快再次与突厥连兵进犯,边境又燃起了烽烟。 上次自从木杆可汗充分发挥突厥民族保存实力、见死不救的优良传统,置杨忠的数万大军的安危与不顾、径自撤兵回国之后,自己也时不时到北齐边境转一圈,顺便杀点人,放点火,或抢点东西。 但那样很不过瘾,他习惯了大规模抢劫,于是这次突厥大集诸部兵马,派使者到北周,要求按合约的规定共同东征北齐——突厥是典型的识实务的俊杰,总是按对自己的有利的原则来解读合约。 宇文护刚刚与母亲阎氏团聚,这一切均得自北齐的恩惠,本不想伐齐;但鉴于与突厥有盟约,又怕突厥反目(根据突厥翻脸比翻书快的特点,这是很有可能的),不得已,征发二十万众,于当年的冬十月,调集完毕,准备阅兵。周武帝宇文邕亲自巡视慰问准备参战的战士们,并给予宇文护生杀予夺的大权,准许他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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