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突破口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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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献俘之后,杨广准备享受胜利果实,限定高丽王高元来大兴朝拜。但和没打仗之前一样,高元对此要求不理不睬——三次远征高丽,全白打了,人家还是不来。 这是一个富有戏剧性的结果。杨广能够做的就是干瞪眼,瞪完眼之后下令全国兵马再次聚集,准备四征高丽。 可是,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太累了,她已经无力再动员这么大规模的远征,况且,帝国现在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三次东征已经严重损害了大隋朝的肌体健康。对于高丽,来护儿说得对:“这次回去,不可能再来。” 三次远征,对有的人来说,是永远回不去了;对另外的一些人来说,是永远来不了了。 杨广无计可施,只能杀斛斯政泄愤。 大业十年,即公元614年的十一月二日,斛斯政被处死,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据说,斛斯政的死法和去年被处死的杨玄感的弟弟杨积善一样,都是由宇文述向杨广提出建议,经过批准之后,再由宇文述具体负责实施。 他死得很惨,被乱箭穿身,之后,把他身上的肉一条条割下来,煮熟之后赐给文武百官。对于这些特殊的食物,有些忠于暴君杨广的大臣为了表示对斛斯政的刻骨仇恨(其实他们与斛斯同志并没有深仇大恨,甚至本质上和斛斯政是半斤八两,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向他们的主子表忠心,这种人,从古至今,从来都有),甚至吃这个叛贼的肉吃到饱。 不知道这种人晚上做不做噩梦。 肉被吃光,他的尸骨被焚烧之后,被洒在了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这表示他今后再也不能战斗了。 幸运的是,斛斯政的肉也好、骨头也好,一点也没浪费,这一点上,宇文述是取得了比去年处理杨积善更加辉煌的成绩。 远征高丽暂告以段落之后,隋炀帝杨广认为天下太平,又重新开始他令人眼花缭乱的胡闹,准备大摆捧场,巡幸东都,全然不记得三年征辽无功,全然不记得天下汹汹暴民遍地,全然不记得杨玄感叛乱时一呼百应。 杨广记吃不记打的特性又惹动一位大臣的劝谏,他不顾说实话可能带给自己的种种不利,大胆向杨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时候,敢于上书这样劝谏皇帝的,整个隋帝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这个人是庾质,就是那个著名的劝谏大王,时任太史令,数次劝阻炀帝远征的。 本来,庾质完全看透了杨广的本质,本不打算再誎,但杨广的行为让他太看不过眼了,于是再次挺身而出(事实证明,这是他最后一次挺身而出了),而杨广提出意见。 庾质说:“近年三次伐辽,民实劳敝,陛下宜镇抚关内,使百姓尽力农桑,阅三、五年,四海人民,稍得丰实,然后出巡东都,方为合宜。”应该说,如果杨广听了庾质的话,至少隋朝不会那么快毁在杨广的手上,但没有办法,杨广既然和自己有仇,那任谁说也没用的。 杨广接到庾质的劝谏书,心里老大的不痛快,更谈不上听从了。随手把庾质的上疏一丢,继续他的快乐生活,下令即日启程,前往洛阳。 庾质一见杨广不肯听从他的肺腑之言,老倔头的脾气上来,决定开展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你去洛阳,你去好了,我不跟着。 杨广一见大怒,这是明显的不合作啊,那行,我让你以后也合作不成,立即下令,把庾质关进狱中,令人好生“照顾”。于是,有了有关部门的好生“照顾”,庾质不几天就瘐死了。 瘐死者,冻饿而死也,当然,也包括躲猫猫死、睡觉死、喝开水死、洗脸死等,至于庾质到底怎么死的,就非我等所知了。杨玄感的兵变激起了全国范围的全民动,有动,必有镇压动的人。 一直封建王朝的末期,必会出现大范围的全国象,而能力超强的枭雄会利用镇压农民的机会,扩充自己的势力,从而击败旧有的封建势力,最终取而代之。 所以,尽管农民是能够“推动历史发展的”,但历朝历代,都有镇压农民不遗余力的,大家各有自己的算盘,谁都不比谁傻。 这一次,我们要向大家隆重推出的是双手沾满了农民义军鲜血的大刽子手王世充同志和张须陀同志。 让我们记住这两个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吧,没有他们,特别是王世充,公元七世纪中国的天空就会显得失色不少。 王世充是隋朝官员,任江都丞兼江都宫监。 王世充很幸运,他所任职的江都,正是隋炀帝杨广向往的地方。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王世充准备十分充分,甚至,他是那种一出娘胎就准备投机的机会主义者。 王世充做了两件事让杨广对他十分赞赏,一是把江都经营得与杨广的期望简单一模一样(至于花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务就不是王世充关心的了),二是镇压农民军十分卖力,深得杨广的欢心。 这一次,王世充又立功了。 杨广正沉浸在温柔乡中的时候,接到来书,王世充大破齐郡民变势力孟让,他的残余势力也被齐郡的郡丞张须陀讨平了。 杨广很高兴,进王世充为江都通守,张须陀为河南剿匪总司令。 张须陀也是隋唐交替间不可忽视的一个大人物,他早在汉王杨谅谋反时就跟随杨素立下了大功,后来杨广三征高丽时,他为齐郡丞,在当地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擅自决定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杨广听说之后十分赞赏,并不因他擅做主张而处分他。 张须陀一生当中的主要经历都是与隋末的暴民做斗争有关的,他的第一个敌人来自王薄。 王薄是张须陀的第一个敌人,也是大隋帝国的第一个敌人,因为他是民变军的第一个首领。他利用隋军三征高丽、民不聊生的机会,发布反动宣言,煽动反叛,自称“知世郎”(先知先觉者),创作了一首著名的《无向辽东浪死歌》,意思是不要到辽东去白白送死。号召大家揭竿而起,推翻隋朝的残暴统治。无法生活的百姓自动汇集在王薄的旗帜下,短短十几天,聚集了好几万人,官军见了他们都躲得远远的,不也与之交锋。 但张须陀不信这个邪,他率领官军,迅雷不及掩耳发动突袭,一举击溃王薄民变军,叛军损失近万人。 后来齐郡贼兵被王世充讨平,残余势力也被张须陀扫荡一空,正当张须陀想舒一口气时,一股势力更大的民变军杀到了。 这股暴民的领头人叫卢明月,他共率领近十万人,其战斗力远比王薄强很多。张须陀率军与之周旋,十余天不分胜败,但这个时候,张须陀的给养耗尽了,他的粮食吃完,不得已只好退兵。 但张须陀知兵,老谋深算,他知道如果这一退,必会被暴民所乘,弄不好,会一溃千里,但如果利用好了,亦是变被动为主动的好机会。 于是他召集手下将领开会,征求他们的意见。 张须陀说:“敌人见我们后退,一定会不顾一切来追;这时如果我们安排一哨人马去袭敌人军营,敌军必然大乱,我们可趁胜追击。但不知何人愿往?” 张须陀话音刚落,站出两个人来,同时请令,张须陀一看,原来是手下两员大将罗士信和秦琼。 罗士信是一个传奇人物,在《隋唐演义》中是一位十分勇猛的大将,其战力和排名第一的李元霸几乎相等。不过,历史上的罗士信尽管勇则勇矣,却十分短命,死时只有二十七岁,而现年,年轻的罗士信只有不到二十岁。 至于秦琼,就不必多说了,不管是历史上的还是演义中,他都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评书中对他的评价: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 这是秦琼同志第一次在《隋时隋地中》露面,同时,也基本是他第一次在历史上出头。 秦琼和罗士信是老乡,都是山东历城人。 这一次,两人同时请令出征,张须陀非常高兴,令两人率精兵一千,悄悄绕到敌营侧面。 估计两人去得远了,张须陀这才假装准备撤军。果不出老张预料,卢明月一见张须陀要跑,立即派兵来追,等追兵去远了,罗士信和秦琼两人突然一声喊,率军杀入贼军大营,一通乱砍乱杀,放起火来。 卢明月正追张须陀追得起劲,突然后院起火,不由不慌,但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卢明月只有弃军独身而逃。 从此,这种拥兵十万的卢明月元气大伤,后来流窜到河南,被王世充所杀——这一路反贼就此了结。 虽然这场战争是张须陀指挥的,但取胜的灵魂是罗士信和秦琼。 尽管王世充和张须陀对他们所辖区域内的暴民进行了有效的镇压,但全国范围内的民变势力却愈演愈烈,令杨广应接不暇。 恰在此时,由于外部打击而摇摇欲坠的隋王朝内部,又发生了一桩怪事。 这桩怪事是隋朝的功臣李浑有关的。 李浑是隋朝最有势力的世族,属于关陇军事贵族的核心家族。 早在宇文泰与高欢双雄对峙阶段,李穆就显示出了他高人一等的智慧。邙山大战中,宇文泰在战斗中坠落马上,眼看就要被敌人活捉,正是李穆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挥鞭宇文泰,连打带骂,让敌人误以为宇文泰只是个小角色,就转身去寻找更值钱的“大人物”去了。宇文泰脱险之后,与李穆相抱而泣:“成我事者,其此人乎!” 北周末,杨坚刚刚取得秉政的权力,与尉迟迥大打其辅政牌时,正是由于李浑之父李穆的立场(李穆旗帜鲜明地站在杨坚这边,派人送熨斗和金带给他),才导致杨坚取得最后的胜利,为建立隋王朝奠定了基础。 隋朝建立以后,李穆家族取得了十分崇高的地位,当然,权力就别想了。有谁能在杨坚面前获得真正的权力,那是天方夜谭。 李浑,就是李穆的第十个儿子。李浑是那个时代最具特色的美男子之一(可能是因为那个时代多混血儿,汇聚了两个不同的种族的优秀基因,所以美男比其它时代要多,从尔朱荣到独孤信再到杨广五兄弟都是这种情况),又文武双全,更重要的是,李浑在全国世家大族中的威望是十分恐怖的。 所以,对这些世家大族和功臣之后,杨广始终敬而远之,特别是对这位李穆“正宗”继承人的李浑,每次见到他,总觉得锋芒在背。 因为李浑有两个特点,让杨广不由不对他侧目而视。 李浑姓李,名字中带一个三点水的偏旁。本来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在隋朝,却都在着令皇帝心惊胆战的寓意。 早在三十多年前,隋文帝杨坚做了一个梦,梦见洪水淹没京师,醒来之后大惊,决定迁都洛阳城。从此以后,杨坚非常注意名字里有水字的大臣,据说,将来颠覆大隋朝的人就是名字里有水字的。 更关键的是,根据可靠情报,这个人除了名字里有水,他姓李! 根据以上信息,隋炀帝初步锁定此人就是李浑。 其实,李浑的“李穆正宗继承人”身份是有水分的。 李浑从法理上讲,并非是李穆的继承人,因为他不是李穆的长子,但李穆的长子早死,于是由李穆的孙子李筠继承的他申国公的爵位。 事情到此为止的话,后面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大不了李浑心里不大舒服而已,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新的申国公李筠身上。 可能是李筠为人比较刻薄偏激,而且非常吝啬,本来李浑对这个侄子继承老爹的角色就十分不忿,于是心理越来越不平衡,后来干脆使出了杀手锏:派人把李筠杀了,栽赃给自己的堂弟李瞿昙。 李浑的这一手充分体现了一个老流氓翻云覆的娴熟手段,大家一起咬,一人一嘴毛。 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和长治久安,李浑找到了自己老婆的哥哥,时任太左卫率(太宫卫队左翼队长)的宇文述,求他想想办法。 宇文述决定帮这位妹夫一把,原因是因为李浑向他承诺,如果能够得以继承老爹的爵位,则每年会把自己采邑税赋的一半送给宇文述。 宇文述去找太子杨广,说了一段话:“立嗣以长,不则以贤。今申明公嗣绝,遍观其子孙,皆无赖,不足以当荣宠。唯金才有勋于国,谓非此人无可以袭封者。” 杨广又去找他的皇帝老爹求情,重复了宇文述的原话,当时杨广正在得宠,杨坚对他言听计从,于是李浑成功地继承了老爹李穆的申国公爵位。上位之后,李浑决定履行他对宇文述的承诺,把自己采邑赋税的一半送给这位大舅哥。这一承诺一直履行了两年,但两年之后,李浑突然得了健忘症,此事不再提起,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宇文述气得七窍生烟,心想:你耍我,早晚我会让你知道耍我的后果。 这一后果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此事源于一位生命科学大师的预言,他说:大隋的天下会被姓李的人夺去。 其实,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一传说已经传了很久了,只不过,无论隋文帝杨坚还是隋炀帝杨广,都没怎么太在乎。原因只有一个,那时的隋朝,强大得可怕。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大隋朝,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从一座花园洋房到变得四处漏风,杨广只用了几年就做到了。现在,只需要一个强壮有力的人朝这所房子用力踹一脚,房子就会应声而倒。所以,所有关于这个房子要倒的消息,不管真的假的,杨广都会竖起耳朵来听。 到现在,大隋朝已经失去了自信的资本。 当他再次听说自己的江山会被姓李的人夺去的时候,他就把以前的老爹被迫迁都的事情想起来,就又想起了让他感觉锋芒在背的李浑。 但这时的杨广,还没有下定决心把李浑除去。 帮助杨广下定决定的是李浑的大舅哥宇文述。 其实宇文述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假装不经意间说了一个事实:李浑有一个侄子李敏,李敏小名叫洪儿。 于是杨广找李敏进行恳谈,也假装不经意间说了一个事实:你姓李,小名又叫洪儿,和谶语相符。 机敏的李敏马上说:我愿意改名。其实李敏知道,皇帝是想让他自杀。他当然没这么傻,也没这么忠心,虽然他确实无反意。 宇文述告诉杨广:“李浑和他的侄子李敏、李善衡整天关起门来密谋,不知商量此啥东西。” 杨广敏锐、多疑的神经马上被调动起来,恰在此时,一个正符合杨广需要的告密来了,该告密说李浑正准备造反,告密的人是虎贲郎将裴仁基。 这一告密使得杨广的狐疑在理论上变得完美无缺,于是他立即下令逮捕李浑全家,令国务院副秘书长元文都和高院检察院检察长裴蕴组织合议庭进行审讯,连审多日,一无所获——这一结果证明元文都和裴蕴的组合是良心未泯的组合。 杨广对这一结果当然不满意,令宇文述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