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时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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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的时候,京城外的南北码头人流如织,大大小小的船舶辐凑,正在排着队等待入港的船只中,有一艘明显别于其他船只的客船。
客船有二层,站在旁边的船上不能看见船篷里面的情景,倒是外面很清晰,船头的甲板上支着一柄很大的架子伞,下面是长桌、靠背椅。
长桌上还放着一些茶点,可以想见,不久之前有人正坐在伞下面喝茶。
“那是南方来的吧,一张伞也弄个彩色的。”旁边的船上是很多丫鬟侍女,船舱外面摆着很多很多牌子,有国公府、郡主府、张府、李府之类的,“虽然年前才下了御旨,不再在颜色上有什么规制,便是家商户也许他穿紫着红,但是把伞都弄个花里胡哨,也只有那些乡下的商人能办得出来。”
一群丫鬟们高谈阔论地指点着,船里的千金小姐们听见,个个掩唇发笑。
“真是的,今日一出门,我才发现家里老仆常说的外面风气坏了是什么意思。”一个身着鹅黄衫子的,五官玲珑精巧的女子说着,眼睛往外撇了一眼,“以前只有咱们能享用得起的吃食,现在竟成了外面烂大街的小食。还有那什么羊绒大氅、驼绒大氅,更是小户女都披挂在身,弄得我都没有衣服穿了。着实要怪那些个商户,什么东西都敢卖。”
另一个淡蓝衣衫女子开口前,先是轻轻地咳了下,道:“商户敢卖,还不是上面支持?要我说,都是去年那宗状元开始去了内阁行走的缘故。老相爷一向怜才,还和顾大人是好友,对于顾大人的关门弟子,太过偏重了些。”
一番话下来,旁边或低头沉思、或小声交谈的女子都看向她,彰滟郡主蓦然一笑道:“苏儿,你还真不愧是国士明家的后代,连朝堂大事都懂。不像我们,只知道吃喝玩乐。”
这话明夸实贬,便有一个跟明苏儿关系不错的女子笑道:“倒不是苏儿姐姐关心朝堂大事,只怕是在为她的准未婚夫婿鸣不平。”
众女都笑起来,娇笑的声音好似一片燕语莺啼。
“是了是了,去年金榜,沈大公子只是亚元,竟被一个乡下来的人夺了风头。”一个俏丽女子笑着打去,“我看沈妹妹不是给苏儿解围,其实也是再给你哥哥鸣不平。”
刚才说话那女子忙道:“有什么好不平的,我刚才那话只是玩笑。况且朝廷选贤才都是看真才实学,宗行走能担任状元,必也有其才能。”
有人撇了她一眼,嗤笑道:“沈悦,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谁也没说你家的不是,”随后亳不给面子地跟旁边人道:“要是沈蓉在,她连头都不敢抬的,嫡小姐不在,一个庶出的逞什么能,拍马屁的样子不要太难看。”
好些人都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悦一眼,其实怪不得她要拍明苏儿马屁,明苏儿是沈老夫人娘家唯一的一个侄女,暂住沈家,连如今那位当家的风光继室都不敢怎么样她的。
只是眼看着众人越说越不好,这次踏青宴会的发起者,湘染郡主便站出来说话了:“你们说,去年新入仕的那些年青官员,哪个最俊美?”
“自然是沈大公子。”
“状元郎吧。”
年轻女子们讨论到同龄的男子时,总是最激动的,偶尔能有一两道声音飘出来,前后左右正在排队的船只上,都知道了这艘船上有一群妙龄女子。
然而碍于前面那一排排各府的牌子,没一个敢多看多瞅。
声音传到甲板上撑着凉伞的船上,一个身着青衣的婢女伸头到窗口仔细听了听,回身到一架屏风隔着层层纱幔后的内室,跟正在对镜梳妆的女子道:“小姐,我听到了,那船上果然是在说咱们家大少爷。”
安溆一点儿都不稀奇,身为去年的状元郎,宗徹本身就足够有话题度了,他还有顾老保驾护航,一入仕,在翰林院只待三个月就去了内阁,仕途那么顺,谁不关注他?
另外,他还是个长相很俊美的青年才俊。
更要引得女子们关注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是已经过去四年,但是正值花信年纪,容貌上一点儿都不显老。
然而荣老夫人和赵婆婆经常性的催婚,却把她的心理年龄催到了奔四。
真的,她才二十一岁,在荣老夫人和赵婆婆那里,好像后世快四十还不嫁人的女子,似乎这一年再不嫁,就老得嫁不出去了。
要不是两位老人再三写信催她上京,过年的时候宗徹那里也派人来催,她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弟弟安翀今年要考乡试,乡试是必须在原籍考的,要到八月份才开考,她本应陪着他考完再来。
但京城催,安翀也劝。
不过安溆都出来了,便不会对家中太过担心,丰年和稻香还有近年来挑选出来的许多忠仆她都留在了临河村,又有大伯一家照顾着,弟弟考试的时候绝对不会没人管。
就是有些愧疚,乡试是比高考还重要的一场考试,她这个唯一的最亲近的人却没陪在身边。
京城也不是有事必须要她来,她是有着小私心的。
唉!
安溆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都两世为人了,还会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
她此次上京,表面上是被荣老夫人她们催的,其实在心底她很清楚,是因为沈宵的一封信。
他说想让她进京来拜见一下他的祖母,然后好商谈婚事。
安溆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太敢相信,她竟然跟一个人谈了场异地恋,且在这四年中只见了四次,便要谈婚论嫁了。
虽然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小姐,大少爷年前送来的首饰,跟您这身衣服很配的。”
丫鬟从箱笼来里捧着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
安溆不记得有捎宗徹给的首饰,看了丫鬟一眼,问道:“喜鹊,我是不是说过,你们可以灵活变通,但却不要擅自做主。”
喜鹊一慌,忙看向婢女。
安溆道:“看鹧鸪做什么?”
“不是的小姐,”喜鹊有些着急道:“奴婢不是想擅自做主,而是觉得,大少爷对您真的特别好,咱们上京,戴着大少爷给的东西,才不算辜负。而且以后,您总少不了需得大少爷做主的。咱们家二少爷,到底不如大少爷步入仕途早、”
在鹧鸪的眼色下,喜鹊察觉自己这话有挑拨之嫌,忙闭紧了嘴巴。
安溆摆摆手,让她们都先下去了,其实不怪她们会这样想,因为在她心里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和宗徹之间的关系不如安翀这个亲弟弟之间的要亲近。
自从三年前他考过乡试,便收拾了东西来京城求学准备大考,算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了。
“小姐,可以下船了。”
船身微微一震,外间就传来掌舵的声音。
安溆起身,走到船舱外,入眼便是繁华的古风场景。
人声喧阗,码头上拥挤的人群中,一排一排都是张着府牌的下人。
有种接机的即视感。
这京城的码头,也是天天有达官贵胄往来吗?
安溆一边想着,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宗徹,几年不见,他人沉稳了很多,不苟言笑的过分,站在人群中淡然如高山之颠的雪莲。他身后跟着个下人,下人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红底府牌,上书状元府。
如果不是因为后面的下人举着状元府三个字,安溆还不敢认了。
“小姐,还有齐国公府呢。”鹧鸪提醒道。
安溆细细一看,那一个个府牌,竟都是跟她有交往的人家。
齐国公府之外,还有顾府,两年前已在京城置办了新府邸的方府,之后就是各大绸缎行、酒楼,还有自家小食的京城连锁铺。
这样大的阵仗,早已引得来往的人驻足猜测。
比安家客船还要早停靠的船上,贵女们不用自个走出去,一辆辆围着纱帐的肩舆鱼贯而出。
这些府牌也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谁来了,要这么多府上迎接?排场可真大。
一个个这般猜测的时候,那些认识安溆的管事们,已经上前将她围住,见礼的见礼,问好的问好。
安溆都点头打了招呼,看向宗徹的方向,道:“舍弟已经来接了,我先回家,日后必一一回访。”
顾府的管事就道:“小姐自便,但老爷说了,您有什么事的话,直接派人到府里说一声便是。”
安溆道过谢,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从人群中走出来。
“这女的是什么来历?连素无交往的荣府和顾府都一起来接人?”
下了肩舆正要上马车的湘染郡主问道。
旁边的下人会意,就要去打听。
却见那女子离开人群,走到一个熟悉的人面前。
“宗行走也认识她?”湘染郡主面露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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