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平安篇番外错误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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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无惨听到过最多的话, 便是那些说他活不过二十岁的怜悯与悲叹。
而在那个时候, 他的名字也还不叫无惨。
很长一段时间无惨都没有名字,导致这种状况产生的原因,则是他那自出生时便体弱多病的身体。
抱着这个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念头, 他的父母并没有给他起名。
直至他活到了元服的那日。
无惨从一个小姑娘的口中得到了自己的“名”。
那位年纪尚小却身份尊贵的贺茂斋院,赋予了他如嘲讽般的“无惨”之名。
说实话,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无惨的脑袋里便响起了嗡鸣的声音, 便如同那些积攒了十几年的明朝暗讽都在这个瞬间涌入, 耳畔所萦绕的没有一句是祝福。
那些或是打量或是试探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宛如实质般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不论他的想法如何——无论他对这个名字的感官如何, 他都必须要应下这个名字。
因为这是那位睦月姬赋予他的“名”。
早在数月之前,产屋敷家主开始为他筹备元服之礼时, 他便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
她是身份尊贵的女四宫,自幼时被卜为贺茂斋院, 便一直在贺茂神社中生活,但又因备受陛下的宠爱,再加之天赋过人,于是便被早早指入现如今声名鹊起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门下。
健康的身体、过人的天赋、尊贵的身份……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她都可以算得上真正的神眷之人。
身体孱弱的无惨其实时常会对身边的人产生某种嫉妒, 那些身份不如自己, 却有着比自己更加健康的身体,能拥有比自己更长久的寿命的人,无不令他心生妒意。
但在听到那位睦月姬的时刻, 不知为何,他却没能生出往常那般的心思。
因为她的存在,太过遥不可及了。
便如同无惨从来都承受不住的灼热的太阳一般,遥远却又刺目。
本以为只会在元服之礼见上一面,用掉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对他们家族欠下的人情,让那位遥不可望的睦月姬为他卜出一个名字。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元服之礼结束之后,产屋敷家并未在第一时间悉数离开贺茂神社,所以无惨才会误打误撞地在外廊遇上那位睦月姬。
已经换下了那身华美庄重的祭祀正服的睦月姬,这时候竟让人生出了几分平易近人的错觉。
无惨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开口的。
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时,得到的是那位睦月姬的亲口解释。
“无惨”并非是悲惨之意,而是……
没有悲惨。
分明仍是相同的字眼,但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认真解释的模样,也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无惨却忽然生出了某种奇异的想法——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得比她更加成熟稳重些。
其实这样的想法早在之前便已经产生了,所以无惨才会在元服之礼上也努力挺直脊背——哪怕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其实极为困难。
但他仍想在她面前,『露』出更好的一面。
最初只是觉得,睦月姬身份尊贵,所以配站在她面前的人,也不该是什么低贱之人。
但这样的想法,却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变化。
因为那位睦月姬对他说:“你可以来神社找我。”
无惨并不明白她说出这句话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想法理解这句话。
——他大抵是得到了她的认可。
这样的认知倏然令无惨生出了某种奇诡的心思,一瞬间便像是连他的地位也拔然而起——被那位睦月姬所认可的资格,并非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但即便如此,直至她离开贺茂神社的那一天,无惨也未能第二次踏入那座神社。
不仅仅是身体的原因,孱弱的身躯令他少有外出的机会。也是身份的原因,父亲曾亲口告知他,产屋敷家并没有与那位睦月姬产生联系的资格。
所以无惨不能去找她。
他只是在第二年的贺茂祭中,乘着牛车跟在队伍的边缘,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仍守在神社的门口。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了。
睦月姬看到了他。
很难说无惨这时候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想法守在门口的,但心底里却仿佛有什么执拗的声音在对他说——她不会对你视而不见的。
正如那时候,那个小姑娘在他面前一脸认真地解释着自己为他起名“无惨”的缘由。
所以无惨等来了那枝紫藤花。是装饰在她所乘的轿辇上的、受到过神明祝福的花。
那束花被无惨带回了家中,侍女找来了能找到的最好的花瓶盛放那枝藤花,又细致入微地日日打理着,可即便如此,那枝藤花仍是枯萎了。
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昔艳丽『色』彩的藤花耷拉着花瓣躺在他的手中,无惨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便起身把花瓶砸了。
伺候他的侍女被他吓了一跳,但事情到这里也没有结束,他的脾气变得愈发乖戾,赶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侍女,也几乎砸碎了房间的任何摆饰。
难言的情绪在心底里蔓延,无惨这时候的心情几乎可以称之为恐慌——在那枝紫藤花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皮肤惨白、身体衰败、生命也随之枯萎的日子到来之时……迎接他的只会是漫无边际的孤独与黑暗。
无惨恐惧着那样的未来,也恐惧着即将迎来那样结局的自身。
所以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乖张,行事作风也越来越令人心生畏惧。
产屋敷家主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需要更换佣人时进行派遣,他既不过问他做的任何事情,也不过问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样的对待令无惨愈发害怕,于是蔓延在心中的荆棘愈发尖锐地缠绕着他的心脏,名为“漠视”的毒刺令他夙夜难眠。
就在这种时候,在他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宛如在用愈发激烈的行为来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时候……
那位睦月姬来访了。
她带来的是一枝新鲜的、就像是仍在枝头盛开般的艳丽藤花。
而在她掀开御帘的前一刻,无惨刚将东西从和室内往外扔去。
这样的行为落入睦月姬的眼中,却被她视而不见,她的眸子里装着的只有他本身。
那时他的身体状况又在朝着某种不太乐观的方向发展,被病痛所折磨得几乎是趴在地上咳嗽,狼狈而又虚弱。
无惨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这幅……丑陋而又悲惨的模样。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会在产屋敷家见到她。
名为睦月的女四宫,她会去的地方,不管怎么想也不该是产屋敷家。
但实际的情况却令无惨着实猝不及防,他抬起脸怔怔地望着她,尚未褪去的狰狞与翻涌而上的惊诧交叠在满面病容的脸上。
“无惨。”
那位睦月姬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
这样的场景,似乎在某个时刻也发生过。
无惨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大抵也能算是许久了吧。
元服之礼结束之后,被“无惨”之名所带来的恼怒与难言的憎意交叠在心中,在外廊遇到睦月姬时,他也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剧烈地咳嗽了。
在那个时候,睦月姬亦是如现在这般,为他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但是在那个时候,无惨却下意识拂开了她的手。
怔愣着盯着眼前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无惨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他接过了她的手帕。
这时候的无惨,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手帕上残留着来自她的温度与气息,仿佛也带来了某种安抚与祝福一般,想要咳嗽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但就在无惨只是凭借着那方手帕感受她的温度时,睦月姬却将带来的藤花放在了身侧,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从未有过的感受在一瞬间跃上心头,这一刻的心情令无惨恍惚了许久,甚至连她后来在说什么话也听不清了。
奇怪却并不令人排斥。
无惨忽然想,哪怕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海中闪烁了一瞬,便又被其他的情绪压落心底。
睦月姬是位奇怪的姬君,无惨想。
她在无惨面前谈起自己最喜欢的紫藤花,又同他说堀川的河边生长的紫藤花格外美丽。无惨其实见过紫藤花,但他没有去过堀川的河边。
那里是什么样呢?
无惨头一次生出了想要去看看的念头——因为她说了那样的景『色』格外美丽。
也因为……她说了“见到无惨比见到紫藤花更高兴”这种话。
无惨的心脏便像是忽然停顿了一瞬,这一刻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无论是视线内还是脑海中都充斥着他人的身影。
是同一个身影。
睦月姬。
容貌迤逦的睦月姬笑着对他伸出了手,也笑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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