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灯下黑。 (第2/2页)

不满的心思全在里头了，昨晚皇上明明没翻牌子，后来却还招纯妃侍寝，这个消息早就在随扈的嫔妃里头传开了。

有人唏嘘：“尚家出身，还命好啊，皇上不计嫌照旧抬举她，咱们有什么办法。”

有人都认了命，自打老姑『奶』『奶』进宫，宫里就没得消停过。先懋嫔，假孕栽在她手里，后来又闹出个捉『奸』的闹剧来，连带贵妃、恭妃、怡妃全折在里头，一切都因她和皇上暗通款曲而起。

起先大家都勉强安慰自己，皇上待谁都一，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曾得过万岁爷的青睐，想必老姑『奶』『奶』也正处在这个时候。但后来那件事一出，有人都明白过来，这回和以往不，万岁爷动真格儿的了。要说不羡慕，那都漂亮，暗里还不个个眼红得出血！但即便如，她们照旧看不上善于和男人吊膀子的女人，就算那个男人皇上也一。

颐行呢，哪能听不出她里的锋棱，不被人妒庸才，自己既然占了便宜，就得容人上上眼『药』。尤在太后面，更圆融些，更大度些，才能投太后好。

以她只含蓄微笑，并不作答，和妃一拳打在棉花包上，大觉无趣。

于又将视线调转到太后身上，太后虽有了点岁数，但风韵犹存，还能看出年轻时候个怎的美人。惜美人有蛇蝎心肠，多年的富贵荣华盖住往事，就觉得全天下都被糊弄住了。要没有遇见先帝的彤常在，和妃倒对太后存着敬畏的，自打听说了十多年的旧事，这心境又变得不滋味儿起来。

原来不管多尊贵的人儿，暗里不得都有些脏的臭的。现在看着太后，再也找不到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了，只知道大家都人，个个都有私心，太后再了不得，年轻时候不也就那吗。

惜还要来请安，面上谨小慎微，心里头却满含轻慢。

和妃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继续谈笑风，“这行宫风水就好，早年间也算龙兴之，到底树挪死人挪活，换个方，人的运势也大不一。”一面又兴致勃勃提议，“太后，您曾来过热河好几回，奴才们却头一遭儿。听说这里有两处景儿，一处叫锤锋落照，一处叫南山积雪，都景『色』顶美的方，您多早晚带奴才们逛逛去？”

太后轻蹙了下眉，不知怎么，平常还算讨巧的和妃，今儿看着这么碍人眼。

有的人能不知道自己的习惯，心里装着事儿的时候，眉眼就欠缺坦『荡』，变得精细，工于算计，连每一回眨眼，都透出一股子处心积虑来。只不过都皇帝的嫔妃，太后也不能太过厚薄彼，便道：“那两处景致好好，就距离行宫有程子路，且这么老些人，过去不方便，我看不游也没什么，横竖看景儿的方多了。”

和妃听了有些失望，复又一笑，“那瞧着什么时候得空，咱们上外八庙进香吧！来了承德，没有不逛外八庙的道理。”一头说，一头瞧了老姑『奶』『奶』一眼，“纯妃妹妹自小长在江南，八成没见识过，我外家就在承德，常随母亲逛来着。外八庙□□那会儿筹建的，专供外埠王公贵族观瞻居住，因建得格外壮阔。”

和妃虽笑着说的，但里外的意思很明白，只差提点老姑『奶』『奶』，你家那位被废的皇后就囚禁在外八庙呢，你来了这两天，怎么一丁点儿也不牵挂？

颐行大事儿上脑子还清醒的，虽说在皇帝面她常犯浑，但太后和皇帝不一，长辈的喜恶也许就在一瞬，没有那么多理当然的包涵。便在绣墩儿上微微欠了欠身，含笑向太后道：“这会子正大暑芯儿里，走出去多热的。等天儿凉快些了，太后爱挪动了，奴才再陪您上外八庙进香去。”

以这就人和人的不，和妃憋着坏似的调唆，太后哪能看不出来。她瞧着纯妃受宠，心里不受用，这才想尽法子搬弄非。不就因为皇后在外八庙修行嘛，太后凉凉从和妃身上调开了视线，转而对颐行道：“拜佛进香看的虔诚，天儿虽热，也不不能去。不过寻常日子不及初一十五好，今儿十，等再过上十来天的，看看皇帝得不得闲。到时候我带上你们，好好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咱们大英国泰民安，你呢，早早儿遇喜得个小阿哥，这回避暑就算来着了。”

你啊你，太后眼里除了老姑『奶』『奶』，就没旁人了。挑起了头子的和妃全然被排除在外，在这里呆着也难受，又略坐了会儿，便借故辞了出来。

园子里古木参天，走在底下倒阴凉，但心境儿也像头假山石子上流淌的水一，凉到了根儿上。

“你都瞧见了吧？人比人气死人，太后的心呐，都偏到胳肢窝去了。”和妃望着远处的景致，喃喃自语着，“什么位分不位分的，在她们眼里算个什么呀。我如今会到了贵妃她们的难处，纯妃一个人，把咱们这群老人儿全打趴下了，真好厉害的角儿啊。”

主子置着气，奴才自然也挑她爱听的说。鹂儿搀着她的胳膊，轻笑了一声道：“如今的纯妃，不就当年的太后吗，怪道她们投缘，这种做派您学不会，宫里头那三位娘娘也学不会。早奴才还说呢，那三位倒了台，好歹该把您挑在大拇哥上了，谁知竟这了局。皇上宠爱谁不按资历，后宫里头排位也不讲究位分资历，说出去还不如大家子有统。”

啊，这太叫人不平了，本以为自己好歹熬出了头，谁知道一个犯官家眷，短短两个月从答应升到了妃位，简直小孩儿过家家一般儿戏。

究根本，还这宫廷本来就荒诞，见过了先帝爷彤常在的和妃怀揣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想告诉皇上的，没曾想刚开口就给撅回姥姥家了。皇上稳稳主宰这江山，自然一切静好，他哪儿知道灯下黑，都黑得没边没沿了。

和妃频频摇着脑袋，为这事儿，昨儿一晚上没睡好，想得都快魔怔了，又不能和旁人提起，只好再三问鹂儿：“你说，我究竟该不该信彤常在的？”

信不信，实全在对自己有没有益。倘或有好处，那自然得信，老姑『奶』『奶』立了一回功，青云直上，试问后宫哪个嫔妃不羡慕她的好运气？如今一个妙哉的机会放在自己眼，用不着她做太多，只要把人引到皇上面就成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细想起来，昨儿上帝阁的历像个梦似的，至今还让人背上一阵阵起汗。

宫里头晚膳进得早，一般申正时候开始，逢上有赐宴，酉时后也就结束了。夏季昼长夜短，酉时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宴散过后她百无聊赖，没有男人伴着，自己总得开解开解自己，便和鹂儿作伴，一直顺着水榭往东逛逛。

然而走到上帝阁的三重院落时，花圃后闪出个人影来，穿着破旧的宫装氅衣，低着头毕恭毕敬向她行礼，口称“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和妃恍惚了，这还头一回有人管她叫皇后娘娘呢，就算认错了人，也还让她短暂受用了一下。

当那个宫人抬起脸的时候，她吓得心头一咯噔，因为那张脸被火烧过，半边姿容娟秀，另半边却面目全非了。

这回皇后也不想当了，匆匆说：“你认错人了。”转身就要走。

结果那宫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惆怅说：“您这相貌，竟和先皇后一模一，想先皇后转世投胎，又回热河来了。”

和妃起先听得疑『惑』，后来才弄明白，她谓的先皇后，先帝爷早逝的元后。

得知自己和人长得一模一，这点引发了她的好奇，甚至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太后对那三妃都不错，唯独对自己淡淡的，难道就因为这个缘故？

既然如，就得继续听下去，听那宫人哀伤追忆，说先帝爷和先皇后恩爱，后来先皇后莫名得了急症崩逝，年先帝爷便带着后宫众人来承德避暑，这才有了太后出头的机会。

“您瞧我这张脸，怪吓人的吧，实我先帝爷的彤常在。”她『摸』着自己的脸颊，陷入无边的回忆里，梦呓般说，“我也曾深受先帝爷恩宠，先帝爷说我有大行皇后风骨，初到承德的时候夜夜翻我牌子，枕边蜜语说得多好啊，说只要怀上龙种，即刻就升我的位份。我那会儿心思单纯，又承受天恩，只愿两情长久，并不在乎什么位分。后来，沁贵人买通了先帝跟大太监，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先帝，终于先帝爷被她『迷』得失魂落魄，就把我抛在了脑后。我原不个爱挣的人，也明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大不了往后仍旧过原来的日子就了，沁贵人霸揽得宽，指使看园子的太监放火烧我的住，把我的脸毁成这模。先帝再也不愿见我了，临走没有带上我，把我连承德收下的几个答应，一块儿留在了行宫。”

和妃听她说了半天，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你口中的沁贵人，难道……”

“正当今太后。”她笑了笑，眼里却流下泪来，“先帝走后一个月，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一个容貌尽毁的女人，再也回不了紫禁城了。行宫里总管圈禁我，等我一产，当夜就把孩子抱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口亲娘的『奶』都没吃过，被迫母子分离到今儿，天底下哪有这的冤屈啊！”

和妃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你的，男孩儿还女孩儿？”

彤常在那张癫狂的脸渐渐平静下来，渐渐凝结成冰，眼神呆滞望向她道：“个男孩儿。先帝当时有了四位皇子，我的儿子他的五子，听说送进宫里，由沁皇贵妃抚养了。”